新媒體時代數字化閱讀的審視

[摘要]閱讀作為人從符號中獲得意義的一種社會實踐活動，隨著媒介的變化而不斷變化著。大眾閱讀方式從笨媒體時代、紙媒體時代、電子媒體時代到新媒體時代一路變遷，每個時期都有其特點。新媒體生態下出現了新的閱讀形式，包括網絡閱讀、手機閱讀及電視閱讀。數字化閱讀是充滿個性的閱讀、是聲色俱全的閱讀、是互動式的閱讀，它結合文字以外的聲音、影像、氣味、觸感，讓人類重歸綜合運用各種感官的全觀認知經驗。

[關鍵詞]新媒體；紙本閱讀；數字化閱讀

[中圖分類號]G2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0821(2011)02-0026-04

閱讀是人類認識世界及文明延續與發展的重要手段。中國出版科學研究所于1999年開始至今進行的六次“國民閱讀與購買傾向抽樣調查”中顯示，中國人的圖書閱讀率已從1999年的60.4％下降至2008年的49.3％，網上閱讀率從1999年的3.7％增加到2007年的36.5％，在線閱讀、手機閱讀、手持式閱讀器閱讀等數字媒介閱讀開始普及，成年人各類數字媒介閱讀率為24.5％。數字化閱讀能否與傳統經典的紙本閱讀一起，共同開啟閱讀的新時代呢?讓我們認真審視數字化閱讀現象，從它生存的當代媒介生態中，尋找答案。

1. 大眾閱讀方式的嬗變

閱讀是人從符號中獲得意義的一種社會實踐活動和心理過程，也是信息知識的生產者和接受者借助于文本實現的一種信息知識傳遞過程。文字符號的誕生直接衍生了閱讀活動。由于閱讀活動與文本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文本的變化，包括文本符號以及載體形式的變化始終決定著閱讀行為的變化。毫無疑問，閱讀史是一部不斷發展進步的媒介科技史，要追溯閱讀方式演變的歷史過程，首先可以從被閱讀物的物理載體的改變開始。

1.1 傳播媒體對閱讀方式的影響

人類最初的傳播媒體是實物。從初始的結繩記事的繩子到公元前3000年前美索不達尼亞的泥塊、中國古代的陶片等，人類開始了從符號中獲得意義的活動。隨著公元前2500年左右文字的出現，龜甲、樹皮、竹簡、石板、莎草紙等逐漸被人類用作書寫材料，在一段漫長的歲月里，這些承載文字符號的傳播媒介成為人們的閱讀物。在蔡倫的造紙術發明之前，人們使用的媒體要么笨拙，要么昂貴，而且無法普及，有學者把它們稱為“笨媒體”，笨媒體時代的閱讀是單一而原始的。

紙媒體的出現使人類的閱讀活動產生了巨大的飛躍。紙介出版物具有廉價、加工簡便、容易攜帶等優點，從手抄本到后來的印刷品，大眾傳媒的形成使閱讀的普及成為可能，閱讀從原本極少數人壟斷的狀態開始，逐漸得到推廣。在過去的1900多年里，對紙介出版物的閱讀一直處于主流地位。閱讀成為人們獲取信息的重要手段。讀者對抽象的文字符號的認知的不斷發展使其閱讀能力不斷提高。閱讀不但是個人修養的活動，更成為接觸外部世界和社會文明延續和發展的重要手段。但是，在僅有紙介媒體的時代里，閱讀活動是單向的、受控制的。紙介出版物承載的信息都經過人為的加工、篩選或整理，讀者的閱讀是線性的，其思維雖然具有對信息進行再創造的成分，但依然被局限在作者或編者限定的范圍內。

1920年廣播及其后的電視等電子媒體的出現對紙質閱讀形成了沖擊。電視以視覺形象為基本要素，既傳播連續、活動的圖像，同時也傳播聲音。于是人們閱讀電視，是一種對電視所傳達的形、聲，色、文等符號接收、消化的過程。電視閱讀是一種多元傳播符號的綜合，視覺元素與聽覺元素的完美結合讓觀眾有了更為愉悅的閱讀方式。雖然在與電子媒體的競爭過程中，傳統的報業逐漸出現圖像化趨勢，“讀圖時代”的影響有所顯露，但是直到20世紀末以前，文字的地位依然顯赫，以書籍、報紙、雜志為主的紙質閱讀的主導地位并沒有被廣播、電影、電視等媒體所動搖。

真正對傳統的閱讀形成強勁沖擊和根本性挑戰的是以網絡為首的新媒體的出現。當計算機將信息技術、媒體技術和通訊技術等結合起來形成國際互聯網時，有人指出，網絡化的個人電腦的出現，標志著一場媒介革命的來臨。隨著計算機網絡的不斷普及，人們開始利用豐富的網絡資源，上網閱讀新聞，了解世界。2000年，短信服務的開展使手機在中國開始具備大眾傳媒的特點。近幾年來，這些媒體獲得極其迅速的發展，在大眾閱讀領域產生了不同的影響。

新媒體在傳播過程中不使用紙張，是一個充斥著海量信息的“無紙信息系統”。屏幕閱讀文本的興起使傳統的報刊和圖書閱讀面臨尷尬的處境。閱讀不再只是“開卷有益”。越來越多的人們習慣坐在電腦前或通過手機等移動媒體獲取自己感興趣的信息。閱讀的動機、觀念、習慣、途徑、環境等各方面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改變，大眾閱讀方式呈現出前所未有的新特點。

1.2 新媒體催生數字化閱讀

如果說用羊皮、竹簡等實物記載文字引發了閱讀的第一次革命，首次打破了文字交流上的僵局；而發明造紙術、印刷術，第二次閱讀革命則是將閱讀傳播范圍進一步擴大；那么，現如今的新媒體技術，則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引發了第三次閱讀革命。

目前，新媒體主要包括互聯網媒體、數字電視媒體、移動電視媒體、手機媒體等。從閱讀的角度看，這些媒介具有一個共同點，它們都是以顯示屏幕為信息載體的：電腦的顯示屏，電視的顯示屏，以至手機、MP4、PSP等，甚至閱讀的對象也不僅僅是文字，更涵蓋了影像、畫面、事件，這種利用數字技術，以數字代碼方式，將文字、圖形、聲音、影像等內容編輯加工后，存儲在電、光、磁介質上，通過計算機或具有類似功能的設備讀取信息的活動稱為“數字化閱讀”，最常見的包括電視閱讀、網絡閱讀和手機閱讀。

1.2.1 網絡閱讀

隨著網絡技術的發展，網絡已逐漸在人們日常生活起居中占據越來越重要的地位，生活起居很大一部分都可以在網絡上解決，同樣閱讀也是如此。人們可以瀏覽或細讀商業、政府、科學教研以及其他公益性網站的網頁內容；在線閱讀網絡小說、電子圖書、期刊論文等；訪問各類論壇、博客；欣賞網絡化、數字化圖片；觀看網絡化和數字化的多媒體文件；閱讀計算機程序……網絡閱讀是一種多形態的閱讀行為。網絡閱讀對象的組成元素包括文字、圖片、聲頻、視頻等一切能記錄知識的符號。而且網絡閱讀有著其他媒介形式所無法匹敵的自我優勢：時效性強，自我選擇面廣，不占用空間等。

1.2.2 電視閱讀

在網絡大行其道的當今社會，作為曾經的媒體絕對霸主——電視，也采取了相應的措施，來適應現如今的閱讀需要。鳳凰衛視中文臺2003年1月開始播出《有報天天讀》，很快受到了觀眾的大力追捧，各大電視臺紛紛效仿。例如中央電視臺的《馬斌讀報》，上海衛視的《早報早知道》和《讀家新聞》等。這種電視讀報節目，實現了“信息面”和“信息需要”的選擇互動。此外，當繁忙的大眾沒有時間和精力去閱讀那些抽象、晦澀、深奧的經典文本時，可以以電視媒體為平臺，通過精英階層的導讀來獲取知識(比如《百家講壇》欄目)，形成閱讀的“二次消費”，即所謂的“讓李敖去讀經典，我們讀李敖”。

1.2.3 手機閱讀

手機打破了地域、時間和電腦終端設備的限制，實現了受眾與信息同步和互動參與，因而被稱為“第五媒體”。截止2009年12月，我國手機用戶已達7.47億，作為當今社會人均擁有率最高的媒體類型之一，它本身便擁有著其他媒體所不具備的便捷的傳播條件。

最早的手機小說《深愛》2000年1月誕生于日本。一年內訂閱該小說的讀者便突破200萬人，并吸引了超過2000萬的瀏覽人次。2004年8月，中國首部手機短信連載小說《城外》誕生，同年11月，在上海和北京同時首發了號稱“中國第一步真正意義上的手機小說”《距離》。中國的手機讀物出版和訂閱逐漸開始進入了市場運作。

除了手機小說外，手機報的用戶更為廣泛，在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2009年發布的《中國手機媒體研究報告》中稱手機報的用戶普及率已經達到了39.6％。“十七大”手機報6期發行1.5億份，收到8萬多條讀者的留言回復。

手機閱讀的推廣，使大眾閱讀成了地鐵、機場、公園、街頭隨時隨地的事情，2009年7月，“第六次全國國民閱讀調查”結果顯示，大約有2500萬用戶從來不看報紙、雜志，也不看網站，只通過手機看書、看小說，我國18～70歲國民“手機閱讀”平均每天閱讀時間為4.47分鐘。

2. 數字化閱讀的特點

閱讀作為一種社會行為，每一次媒介技術的革新和媒介語境的變遷都會造成閱讀對象、閱讀形式和閱讀性質的變化，新媒體時代的數字化閱讀更是如此。

2.1 數字化閱讀是充滿個性的閱讀

印刷媒介中，材料是在平面上一層一層積淀的，按照某種邏輯結構漸進地呈現內容，其文本是一種“只讀文本”，或者說是一種線性的等級森嚴的文本，讀者一般按順序逐頁、逐段地閱讀。而基于互聯網和手機的閱讀，是一種探索式的閱讀，隨著閱讀時的思維，可隨時停駐在關鍵的內容，也可以隨時以超鏈接跳往下一個閱讀思維的焦點。超鏈接、超文本環境下的數字化閱讀對象能夠提供無限豐富的閱讀內容，在這種方式下閱讀的大眾不再像以前一樣需要從頭到尾的順序性閱讀文本，“他們選擇閱讀文本的時候往往習慣從一個標題迅速跳到另一個標題，從一個網頁馬上跳到另一個網頁，甚至通過超鏈接從一本電子書的某一章節立刻跳到另一本電子書的某一段，從精讀轉向泛讀，從靜態轉向動態，從一元轉向多元……”，“作者主權”的閱讀模式在這個過程中被瓦解，代之而起的是“讀者主權”的閱讀模式。作者再也無法強行劃定“讀者”的視野，再也無法高高在上地將單一的形式和固定的內容“推”向讀者，相反，讀者是從信息庫中把自己感興趣的信息“拖”出來，作者只是素材的提供者。因此，換句話說，數字化閱讀也是充滿個性的閱讀。

2.2 數字化閱讀是聲色俱全的閱讀

文字作為一種抽象符號，它的特點決定了傳統閱讀是一個從概念的領悟到情景意境的想象循序漸進的心靈感受過程，而電視、電腦甚至手機等屏幕視覺文本把圖片、圖像、動畫、聲音、語言、文字等一切可以利用的符號形式與介質融合在一起，這就決定了不論是網絡期刊、數字報紙還是電子圖書、博客，都可以融入多種媒體表現方式，說明數字化閱讀可以全面調動人們的感官，從而獲得更豐富的信息體驗。正如葛洛蒂曾經說過的：“數字化書籍最大的優點是能以新的形式描述信息并且可以方便地存取。如果我們能直觀地看到動物的有聲有色的電視圖像，加上完整的介紹而不只是看到書本上的照片，那不是很妙嗎?一張顯示不同火車的電視錄像片或澳大利亞觀光錄像片不是對數頁文字的說明和照片的一大改進嗎?紙張不可能向用戶傳遞這種同樣的真實感或提供這類信息。紙張無法代替這種直觀的聲像感受。”

2.3 數字化閱讀是互動式的閱讀

傳統的大眾傳播典型特點是從傳者到受者的點對點的單向運動，信息傳播者決定一切，傳統的紙本閱讀也是如此。雖然有時讀者可以根據個人的興趣、需要等主觀因素，對讀物作出個性化選擇，但這種選擇仍受到紙媒的嚴格控制，只是受者一廂情愿。但是，數字化閱讀，特別是網絡閱讀的出現改變了這一現象，借助于博客、播客、維客等基于互聯網的新技術，讀者可以直接參與到網絡環境中，自助式地進行閱讀，而且還可以參與網絡創作和出版，成為信息的提供者。網絡的交互性為讀者與作者及其他讀者提供了更為開放的實時互動對話交流功能，打開了傳授雙方互動的閥門。

3. 數字化閱讀開啟閱讀新天地

閱讀是人們豐富自己，增長知識、認識世界的途徑，當信息量呈幾何級數增長時，受眾不可能對任何信息都細嚼慢咽，數字化閱讀恰恰極大地拓展了人們獲得信息和知識的途徑，同時帶來了選擇、參與、互動的便利與快感。

3.1 數字化閱讀擴大了閱讀形式

數字化閱讀從文字和圖片擴充到了視頻、音頻，給人一種立體閱讀的感受，且閱讀、保存、傳播都更方便。如文化部全國文化信息資源建設管理中心整合的長達13245個小時收錄了22481部作品的視頻資源庫，包含了地方戲曲、影視作品、專題講座、曲藝作品、文化專題片等七大類，為讀者開啟了一個多姿多彩的學習寶庫。

3.2 數字化閱讀豐富了閱讀體驗

數字化閱讀的本質是幫助讀者更便利地閱讀，它改變的并不是閱讀內容本身，而是閱讀者的閱讀方式、閱讀體驗和閱讀心情。比如在網上閱讀一篇文章或者一部作品，讀者可以運用網上的各種資源進行“深閱讀”，包括利用鏈接調出其歷史背景、相關資料甚至利用視音頻等輔助閱讀手段。例如，美國Discovery頻道有一檔“偉大之書”系列節目，就開辟了利用電子媒介閱讀深奧的文學經典的實例。以其中的一部《白鯨記》為例，它評論的對象是美國作家麥爾維爾的著名小說《白鯨》，節目采用了如下的形式：首先是談話。發表意見的人有評論家、社會學家、傳記作家、編劇等。還有穿插其間的、根據小說改編的故事片剪輯，一部是最新拍攝大家認可的，另外幾部是不同時期改編的，它們展現了藝術家對《白鯨》理解上的差異。還有不同版本的紙質小說的插圖。音樂也是一個元素，如描繪白鯨之白的那段，抒情音樂起到了極佳的點化作用。再如麥爾維爾年輕時曼哈頓島的圖像及當時勞工和獲取鯨油的歷史情景等的資料照片，都是評論片加進去的。這里，不同的談話、音樂、故事片剪輯、紀錄片、照片、繪畫、旁白等全巧妙地編織在一起了。《白鯨記》從頭到尾都是客觀的記錄，它的立場是隱藏在后面的。將許許多多與小說文本互相印證的東西呈現出來，只有電子媒介能做得這么多姿多彩。小說很厚，英文原著更有600頁，在快節奏生活的今天，大眾時間稀缺，但是通過這種數字化閱讀的方式，大眾既了解了原汁原味的小說文本，又獲得了多元深入的闡釋，這就達到了經典大眾化的效果。

數字閱讀短期內不能完全替代讀傳統紙質的書，但紙質的書已經無法承載今天的海量信息，新媒介帶來了更多展示內容的可能性。

4. 結語

人類對世界認知的方式，先是有觀察，再用圖像、肢體表達、音樂、語言，之后再發展出文字來表達，數字化閱讀卻提供了一個文字以外的閱讀與溝通的過程，這種閱讀方式正迎來一場靜悄悄的革命，它將結合文字以外的聲音、影像、氣味、觸感，甚至意念，提供一種全新的認知經驗，讓人類重歸綜合運用各種感官的全觀認知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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