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瓶子之歌(組詩)

圓滿

時鐘漸慢，流水先于我露出狹窄的出處。

但不擁擠，但不放縱。

我寫下最后的曲譜，一柄風塵漸滿。

短松岡與長歡亭，

我們未及想像的舊城墻，被青草修繕。

——為這即將到來的遇見，月光拉動琴弦。

什么滿了又缺，缺了又滿?

什么把遇見說成多年的一壺紫憂郁?

為不可到來的到來而虛設，

為能夠發生的發生而隱忍。

北方以北，月亮先要打碎燈盞，

再頻頻制造波動。黑森林里的伐木工

鋸下飛濺的疼痛。即將走動起來了

——這風聲與水

要在月圓的時刻，傾聽我內心的消瘦。

歸家或零度春天

月光啟程。

這是歸家的路。小慢板。由舊到舊

開始新的新。

你看我的目光，隔絕往昔。

一道漸漸愈合的傷口，種滿

家鄉殘缺的笛音。

向南，轉換不同的車輛，

一路順風與一程思念

落下明亮的人間帷幕。

準時開場，記住日子留下的蛛絲馬跡。

時光里一截一截的釘子。你替我拔掉，

并在身體里準時打開零度春天。

又啟程了

“原來的我不在這里，但是現在

我始終站在你的左側。”在你左側，

一程一程打開時光的預設。

每個人身上都有準時播報的瓷器，為你

第十二次打碎自己又粘上歸來的扣子。

你聽滾動的車輪，那在夜空里紛紛落下來的

我們的唇齒之音，要在絕無僅有的路線里

杜撰一次別開生面的吹奏。

空瓶子排滿酒吧所有角落

為那不可預知的未來買下滿杯的紅酒，

為即將的出發準備好一夜白發。

一夜白發，因為一條魚落入現在的河里。

一條魚，從時光干燥的背面啟程，輕盈如水草

堅定如雨水落在秋天的釘子。

一個即將啟程的人，她要背轉夏日的壞脾氣，

她要準時抵達那個傲慢但卻內心如柔荑的愛情空城。

隱秘的光芒

“煙塵中，你停止望向，

移動的車輪漸行漸遠。”

這是一個充滿別離的城市，

遠離家鄉之人，有可愛的陌生。

把鑰匙別進晚秋并將頭

仰起于虛設的天空之城

眼神里的光芒掩蓋空洞。

一次悄無聲息的隱退。

一次瓦解。

時間之海里的人，有天真的額頭，

不管不顧并一生衷情——

很像滴答走動的時針——

時鐘停下來的時候

誰是那乍現的流動之音?

（選自《芒種》２０１１年第３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