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制度是組織的“內核”,組織是制度的栽體和行為角色,制度內核不同,其經濟績效不同;有效組織是制度變遷的關鍵和主體,而制度環境制約、影響組織的發育、成長和發展。基于上述制度與組織關系的視域構建一個“三農,’問題分析框架,考察“三農”問題與制度變遷、組織演替的關系,發現:強制性制度變遷的擠壓,涉農內生組織逐漸消亡、異化,外生組織入侵、占位,導致制度變遷主體缺失,組織演替喪失連續性和動力源采;違反制度變遷的內在規律,導致涉農制度變遷滯后和非均衡;涉農制度變遷與組織演進在制度的“路徑依賴”和自我強化中被“鎖定”,失去良性循環和互動。結論指出:“三農”問題的實質是制度變遷與組織演替的交互作用問題,其根源是制度變遷與組織演替關系異化,運行機制和內在動力遭到破壞,從根本上阻礙了中國農村制度變遷,組織創新的步伐。
關鍵詞:“三農”問題;新制度經濟學;制度變遷;組織理論;制度分析
中圖分類號:F32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11)02-0008-05
引言
從李昌平的“農民真苦,農村真窮,農業真危險”…到“農業基礎仍然薄弱,最需要加強;農村發展仍然滯后,最需要扶持;農民增收仍然困難,最需要加快”,說明“三農”問題仍然是當前中國最需要解決的問題。眾多學者從不層面和不同角度探究其成因與對策,其中大量文獻分別基于制度變遷理論和組織理論單獨展開研究,基于制度分析的文獻指出必須從相關制度安排的選擇和演替中去尋找破解“三農”問題的有效答案,而組織理論視角的研究則指出組織化給農戶帶來啟動效應、分工效應、收入效應、消費效應、互助效應、服務效應、風險效應、維權效應以及政治效應等等,是解決“三農”問題的有效途徑。鑒于此,本文從制度與組織相互關系的視域構建一個“三農”問題分析框架,考察涉農制度的變遷與農村組織演替之間的動態關系,以企探究“三農”問題的深層次原因。
一、制度變遷與組織演替的一般理論
(一)制度與組織的關系
制度是一系列被制定出來的規則、守法程序和行為的道德倫理規范,旨在約束追求主體福利或效用最大化的個人行為,是社會游戲規則,約束人們相互關系。組織是指事物的有序存在方式,即事物內部按照一定結構和功能關系構成的存在方式(Organlzation),這種存在方式必須不斷地朝向空間、時間和功能上進行有序結構演化(Orgamzmg)。
制度是組織的“制度內核”,組織是制度的載體和行為角色,制度的作應總足通過一定的社會組織結構來實現,并且組織是制度變遷的代理人。同樣都是組織,制度內核不同,其經濟績效就會不同。從直觀上看,制度和組織是一枚硬幣的正反面。拉坦曾指出:“制度概念包括組織的含義”。而布羅姆利也指出“諸如市政委員會、實驗站或大學之類的組織,他們有制度的含義”。
(二)制度變遷與組織演替的關系
制度變遷是制度的替代、轉換與交易過程,是更高效率的制度不斷替代的過程。根據新制度經濟學的觀點,有效組織是制度變遷的關鍵,組織是制度變遷的最主要主體。因為:(1)組織是“一個集體行動者”,能夠提高與國家或其他利益集團的博弈能力,從而影響政策的制定。(2)組織是一個具有特定目的和功能、特定知識和技術、特定的人群和相互關系的社會系統,它為個人效率整合成為社會效率提供物質結構載體。如諾斯所言:“有效率的經濟組織是經濟增長的關鍵,一個有效率的經濟組織在西歐的發展正是西方經濟興起的原因所在”。(3)組織決定制度變遷的軌跡。個體力量單薄,無法形成規模效應,信息和理性有限,也無法克服制度變遷過程中“搭便車”和機會主義,更無力承擔制度變遷的“昂貴成本”。制度變遷沿著什么軌跡前進,在某種程度上是成千上萬的組織選擇、競爭、合作“均衡”的結果。(4)制度和組織的連續交互作用是制度變遷的關鍵。競爭迫使組織持續不斷地在發展技術和知識方面投資以求生存,個體只有融入一定的組織載體中,才能獲取這些技能、知識,而這些技能、知識將逐漸改變制度。
制度與組織是交互性的,誰起著決定作用呢?根據組織生態學,任何組織都是它所生存的環境的產物,制度環境為組織提供土壤和空間,它制約、影響組織的發育、成長和發展,顯然,基礎性的制度環境是決定因素。而國家供給被稱為“制度環境”的“一系列用來建立生產、交換、分配基礎的基本政治、社會和法律規則”,是最大的制度供給者,并實施執行制度和決定制度的性質、變遷;反過來,組織是制度變遷的主體,不斷地催生制度安排并將其內化為組織的行為規范,并通過制度安排的績效去實現組織目標,對國家和制度環境產生影響。至此,國家、制度、組織三者之間的關系凸顯,如圖1所示。

二、基于制度與組織關系的
“三農”問題分析
(一)“三農”問題的實質是制度變遷與組織演替的問題
“三農”問題的核心是農民問題,而農民問題的核心是“農民增收仍然困難,最需要加快”的經濟問題。諾斯指出制度是決定長期經濟績效的基本因素,波拉尼也強調經濟行為對非經濟的結構與制度具有高度依賴。根據制度與組織的關系,提高農民組織化程度不僅增強農民整體博弈能力,維護農民經濟利益和政治權利,又能不斷地催生制度安排并內化為行為規范,通過制度安排的績效實現組織目標。
農業問題主要是大市場與小農經濟之間的矛盾,其實質是農戶分散經營與市場經濟的產業化、合作化、專業化訴求的矛盾,顯然是組織化的問題。因此,通過農村組織形態的創新來實現農戶與市場的對接,通過產業化、專業化解決家庭承包責任制面臨的“小農戶、大市場”之間的矛盾,形成生產、加工、銷售、技術推廣和應用一體化的產業鏈,從而提高農業的比較效益,推動農業產業升級和可持續發展。而合作經濟組織是一個替代單個農業生產者與大市場之間進行交易的制度安排。上文的理論分析指出,根據組織生態學,任何組織都是制度環境產物,基礎性的制度環境決定組織的發育和發展,所以,農業問題也就轉化成制度與組織的關系問題。
農村問題主要是長期以來“二元”體制所造成的城鄉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發展不平衡、城鄉差距越來越大的問題,實質上是農村公共產品的供給問題。因為公共產品既是發展的前提、基礎,也是發展的結果。農村大部分公共產品實際上是布坎南的“俱樂部物品”。布坎南認為“俱樂部物品”能夠涵蓋從純私人物品到純公共物品所有可能的情況,核心問題是如何通過制度安排達到俱樂部最優會員數和會員對俱樂部物品的最優消費。奧爾森進一步闡發“俱樂部物品”理淪,他在《集體行動的邏輯》中指出,大多數物品只有在特定的集團中才有意義,公共物品必須是某個集團的物品。因此,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任何公共物品都不是獨立存在的,都與一定的組織相聯系,是組織的公共物品。而公共產品使用上的非排他性和消費上的非競爭性,使其不可能由個人提供,組織才是供給的最佳主體。
上文對農民問題、農業問題和農村問題的剖析可見,“三農”問題的實質是制度變遷與組織演替的交互作用問題,兩者相互依存、相互滲透、相互影響、相互制約,交織、扭結在一起,從而造成“三農”問題。
(二)“三農”制度的變遷與農村組織演替的動態分析
有效組織是制度變遷的主體,組織會逐漸改變制度結構,推動制度變遷。制度環境為組織提供土壤和空間,制約、影響組織的發育、成長和發展。因此分析農村組織演替和制度變遷的動態關系成為必要。
中華民國建立伊始,國家行政力量向村莊的滲透逐步加強,致使村莊組織與國家制度同步發展。國家根據社會動員的需要和發展模式的選擇,對村莊組織重新加以塑造,例如執行“編村制度”,將村莊作為整個國家組織網的基本元素。1928年南京國民政府公布《縣組織法》,規定依戶口及地形劃分為若十區,區以下為村或里。1931年又草擬《保甲法規》,撤消原間、鄰自治組織,改編保甲,目的是增強民眾對政府的支持。1939年國民政府又公布《縣各級組織綱要》,強淵保甲為鄉鎮之組織細胞。從此,村莊的行政化成為不可逆轉的趨勢。由此可見,政府組織的越位、錯位,農村組織的缺失自中華民國開始就初現端倪。
新中國建國伊始,國家對村莊組織進行全面的改造,農村組織的權力向下位移,進入組織的標準發生改變,由原來憑借財產、社會關系或辦事能力轉為嚴格的階級成分和對新政權的政治態度,自治能力和對外的支配能力都有所減弱,許多工作都需依賴上級組織的干預和支持才能進行。
合作化運動之后,土地集體所有,人民公實行“三級所有,隊為基礎”,國家和村莊在制度上基本一體化,村莊組織差不多全是上下隸屬關系的縱向行政組織,村莊內部自我發展的橫向組織被削弱,甚至不復存存。由于國家行政力量強大有效,村莊自我組織空間極少,政社合一的制度安排使得村莊行政組織完全控制了農民的政治、經濟生活,成為全能組織,強化了農民對國家行政組織的人身依附關系。
隨著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實行和市場經濟的推進,雖然極大的緩解了農民對村莊、國家的依賴,但大多數農民卻在懵懂之中被推向市場,變得茫然、無奈。人民公社解體后,村莊行政組織對經濟的控制能力弱化、蛻變,無法引導和幫助農民進入市場。同時,農村除僅有的行政組織外,其他民間自治組織、服務組織、專業協會等幾乎不復存在,導致在大市場和小農經濟之間缺乏強有力的組織中介。
隨著市場經濟的深入,制度變遷仍然“猶抱琵琶半遮面”。目前農地產權制度、身份戶籍制度、農村社會保障制度、鄉鎮政府體制等已不適應城市化、市場化的進程,亟待改革。這些制度供給的滯后性和不徹底性無疑阻礙農村經濟社會的發展。
總體上講,新中國成立后,國家違反制度變遷的內在規律,推行單一變遷模式,導致制度變遷的滯后和非均衡性。根據林毅夫的制度變遷理論,制度變遷分為兩種類型:誘致性制度變遷和強制性制度變遷。誘致性制度變遷具有盈利性、自發性、漸進性,符合一致同意的原則。由于制度是公共產品,誘致性制度變遷面臨“搭便車”的問題,所以新的制度安排將少于最佳供給。與此相反,強制性制度變遷是由政府的命令和法律引入和實行,政府借助同家合法使用暴力的優勢和規模優勢,組織成本和實施成本較低,但其制度的有效性受到政策制定者的偏好和有限理性、意識形態剛性、集團利益、官僚政治等諸多因素的制約,很可能違背一致同意原則,導致制度實施過程中的“交易費用”過高,摩擦阻力增強,容易造成“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制度失靈”。建國以來涉農制度變遷大致可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1949—1978)推行政府主導型的“強制性制度變遷”,壓制了農民自發響應外部潛在利益機會的誘致性制度變遷;第二階段(1978迄今)是以誘致性變遷為主,而國家主導的強制性制度變遷不足。根據制度變遷的內在規律,這兩種變遷模式并非是分離的,實際上是相互補充,相互制約,互為推動力。制度與組織變遷是一個系統工程,制度效率是制度結構中其他制度安排和組織的函數,所有制度、組織相互作用、相互依賴、相互制約、互為動力從而構成一個完整的體系。從整體上看,我國“三農”制度就很不全面,缺乏制度的配套制度,有時甚至片面地強調政治或經濟制度,而忽略了農村社會全面、協調發展的制度安排。
上文簡要的歷史分析可見,農村強制性制度變遷的擠壓,導致制度與組織關系異化,外生組織人侵、占位,農村有效組織逐漸消亡,退化;在強制力及意識形態的作用下,農村制度變遷與組織演進在制度的“路徑依賴”(Path-dependence)和自我強化中被鎖定(Lock-in),農村制度變遷“角色”混亂,變遷主體缺失、異變,制度變遷的動力系統和運行機制被破壞,失去良性循環,因而制度變遷滯后、人為扭曲,造成“三農”制度有效供給不足。
因此,本文指出,“三農”問題根源在于制度變遷與組織演替關系的異化。
三、結束語
20世紀以來,中國村莊組織形態的改造,既非主要受到社會經濟發展的直接推動,又非完全為適應社會環境變遷而變革,其主要推動力是革命戰爭的動員需要和國家現代化發展模式的要求,以求通過組織變改,最高限度的動員農村的人力、財力,同時促進農村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組織形態與農村的制度環境之間存在一定的隔膜,農村組織的變遷,很大程度上三在強制度前邊推動下動下,為話應制度變革而人為推動的。組織變遷喪失了自身的連續性,喪失了內在動力源泉,喪失了變遷賴以進行的基礎。因而造成農村組織的缺位、變異,其他組織越位、入侵等問題。同時,在制度的“路徑依賴”(Path-dependence)、自我強化和“鎖定”(Lock-in)中,涉農制度與組織被沿著歷史的路徑強化,失去良性循環和互動,從根本上阻礙了中國農村現代化和農村制度變遷,組織創新的步伐。
本文基于制度變遷與組織演替交互關系的視域分析了“三農”問題的實質,同時,應該清醒認識到,“三農”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必須深入考查和分析系統內在的運行機制和動力源泉,它又是更為復雜的社會系統的子系統,因此,更為全面考查和分析“三農”系統在社會大系統下的運行機制和動力源泉將是一個值得進一步研究的課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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