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親
一扇窗。打開
就可以看見燕山的雪
看見云霧繚繞的日子,歲月蒼茫
可是你,哽咽無語。似一架頹敗的風車風吹過來了。風車就要散了
你說要落在那燕山上
可是風,吹散了你的夢。雪落在窗外
像影子。像蟲鳴
面北的窗子緊閉。你的目光,與燕
山連成墓地。
雪 落
我又一次聽見了時間吹過的風。它 帶來了
雪花高貴的足音。而雪花
正落向我夢中的田野。那里足夠空曠
足夠盛下整個冬天的寂寥
歲月如斯。雪花,又一次迎向時間
的河流
它緩慢,輕盈,如一。仿佛天空是它的
大地是它的。沉睡的記憶和純潔的愛情
也是它的。只是它,轉瞬就化了
萬里江山,一帶蒼煙。我不再看見
那些天真活潑的少年。雪花呵
它就是最后的精靈!它化了,就吐出
天空的藍,陽光的暖。它化了
春天就不會再遙遠!那些逝去的,
將至的
像雪花一樣覆蓋。又像雪花一樣漫 卷,成海。
時光錯
陽光躍出了晨霜
遠遠地,落在塵世的岸上
漸行漸遠的夢境。殘雪的白
風,吹過昨晚的天空
風吹來了又一個黎明。沉睡的安靜
而那淺淺的月影,像一枚枯瘦的藤
像豐滿的時間,在一幅畫里巋然不動
金銀木
一顆一顆的紅。小小的紅。暖暖的紅。當我們在深秋的風里相遇,當我
記住你的名字,我就已融入你。
我縮回小小的殼里,模仿綠葉的新生
我微微地萌動,加深歲月的青蔥
記憶是火苗呵。那么歡喜,又那么
流光溢彩。留下這來來往往的塵世
一張貧乏蒼白的面孔。留下這面孔上
生機盎然的一點朱砂。這歡喜
多么簡單!愛情多么簡單。落葉盡頭
我們這樣回到起點。我們在裸露的枝干
擁擠著,私密著。我叫你
金銀木。金銀木,你就為我捧出純美的孤獨。
歲 末
漫天的雪花席卷在別處。而我在此處。我在歲末零星的雪屑里,在日常的
繁雜和荒蕪里。
我在長久地回憶和大量地總結。又 在以同樣的姿態告別和忘記。
風總是從黃昏經過,吹動明處暗處
的光影。遠遠的,漫長的。
吹動一顆心最柔軟的角落。樹木沒 有說。天空也沒有說。
只有我,看見那些隱藏。我在那些
隱藏中留下一束微弱的燭火。
而我并不想照見什么。我只想剩下真實。
我想把自己呈現出來,我想在冬天
的時候找回自己的花樹。
漫天的雪花席卷在別處。它們呼應 著我的饑渴。夜以繼日,了無顏色。
落葉拂肩
渴望一場雪。
渴望一場生命的獨白。
渴望你說,愛過的人,仍在愛。
而你沒有說。任那離開的,永遠離開。
就像陽光在清晨的水面鋪上了暖。風一吹,就格外入心。風一吹,暖就化了。
就像一片落葉拂肩,那些時間輕盈得毫無質感。
每一天都是相見。每一天都是告別。
光陰無岸。我和你,我們,還將會屬于誰和誰的明天?
一抹胭痕
好久沒有看月亮了
我以我的忽略來省略光陰
省略陽光下的微塵,穿堂的風
省略與你不期而遇
讓一個人的角落,很輕,很透明
讓一個人,只看見夜晚
看見黑暗中的寧靜
讓我脫離我,迎著你鋪陳的文字
做內心錦繡的女子。你說
秋雨如絲。說時間沉而濕潤
我遠遠地看著。想愛情如一抹胭痕。
擱 淺
如何把那愛說成愛?你躲在詞語的后面
想像著我的隱身。想像著
風吹紅了一張笑臉,滿山的桃花
想像我在遙遠的海邊,獨自留下
海浪。柔軟的思念。
而你卻沒有說出
你的前世今生。你的翅膀
被月光覆蓋
我就在那假想的月光下徘徊。
我開始相信詞語的魔力。相信你。
千山萬水。失憶之地。只在你的月光下。
月光下,你是朦朧的。你是清晰的。
如這個深秋的夜晚,被風
臨摩了千遍。我只有想像。
我還看不見
金黃。而后枯萎。愛的淚水如珍珠般寶貴。
雪意遲遲
天空呈現出灰色。像有些話要說
而風,徐徐地吹
竟分不出天南還是地北
枯樹對著枯樹。黃昏對著黃昏
漸漸地,已聽不見了
喧囂的炮竹,無序的舉杯
只留下些余味,像棉質的
又像絲質或麻質。一貼緊肌膚
就成霜,成水,成淚
日子就要盡了嗎?是什么
還在心里滿滿的?風徐徐地吹
吐出春寒。吐出黃昏里白而晶瑩的小花蕾。
返 青
我就要從蔚藍的海上返回了
收起長長的海岸,化去冬天的雪蓮
和黃昏的鷗鳥一起,靜靜消融歲月的無邊
棧道清寂。仍徘徊著尋找的腳步
過了立春的門坎兒,我就有了新的歸宿
這時的雪,可以叫作春雪。這時的風
可以叫做春風。而那些耀眼的煙火
交織輝映的笑臉,我們可以想像
那是家鄉三月的桃花。一別經年
多一場風雪,就多一層相親的紅艷
而最先綠起來的,必是向陽的草芽
垂岸的河柳。是我們歸來的漫漫長路
從無窮處回來,又將向無窮處散去
仿佛一葉小舟,卸下了舊的你我
再載上新的你我。名義上它總是柳綠桃紅
可是,誰能拒絕呢?愛本就是殊途同歸的美。
如 遇
細小的雪花,再次撞入北方的懷里
這是多么意外的驚喜!
它讓我看到了旋轉的春天??吹搅?/p>
塵世的清涼,恰好的悲歡
仿佛流落的花朵,仍在泥土中存活
被風腐敗的果實,又以綠芽新生
那些被認為消失的,重又回來
恰如時光中的靜美,再次裊娜縈懷
即使它將離開,我已擁有了滿樹玉蘭白。
邂 逅
四月的風拂過花枝。整個黃昏
動蕩著溫柔,浪漫,潔凈之心
一朵一朵地疏離。又
一朵一朵地相親。天空不說話
我們每個人,都成為了云
恰如月光,剛好懸于時間之末
我們的矯情,剛好淡出一點顏色
圓潤。古樸。天高地闊
如果這是愛情,縱有什么不能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