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收入分配問題的嚴重性,已經使中國收入分配改革帶有被動性。雖然是被動性改革,如果能夠有明確的改革思路,也可以把被動性改革轉變為主動性改革。要把被動性改革轉變為主動性改革,應將中國收入分配改革落到具體量化指標上。
確定產業工人及絕大多數勞動者工資倍增的改革思路
工資倍增既不是經濟理論問題,更不是中國學者的獨創,應該是政策問題及政策導向。日本國會在1960年通過的國民收入倍增計劃,是東亞國家工資倍增的典范。中國產業工人及絕大多數勞動者工資倍增,不需要照搬當年日本的做法,需要的是從中國國情出發,按照工資增長3倍、勞動效率提高4倍、勞動強度提高1倍的基本思路推進收入分配改革。
目前中國產業工人及絕大多數勞動者從就業區域的平均月工資基數看,東部、中部、西部約為2100元、1800元、1400元,在一段時間內比如3~5年內平均月工資基數應至少增長3倍。即使工資增長3倍,中國產業工人及絕大多數勞動者的工資水平仍在全世界及東亞地區仍屬低工資之列。當然,確定工資至少增長3倍的基本要求,是為勞動效率提高打開空間。
中國產業工人及絕大多數勞動者工資至少增長3倍的基本要求,是以勞動效率提高4倍的管理目標為保證。中國收入分配改革,必須要先消除工資增長將導致勞動力價格提高的恐懼心理及錯誤觀念,如果勞動效率與工資增長同步,勞動力價格不會提高。在某種意義上,中國提高工資是為了提升企業及產業競爭力,因此,勞動效率提高的倍數必須大于同期工資增長的倍數。
中國產業工人及絕大多數勞動者工資至少增長3倍,除了以勞動效率提高4倍為保證,還要以勞動強度提高1倍為支持條件。通過培訓與勞動文化培育改善精神狀態,并依法縮短以加班名義延長的勞動工時而提高體能,足以支持中國產業工人及絕大多數勞動者的勞動強度提高1倍。
兩個“五年”發展規劃階段可以量化的工資增長幅度
從2011年開始的未來10年,是中國“十二五”與“十三五”的兩個“五年”發展規劃階段。中國的收入分配制度改革能否取得成效,關鍵在于兩個“五年”規劃中能否把工資增長幅度落到實處,并明確收入增長的參照指標。工資增長幅度、勞動報酬占比、居民收入增長比率3個可以量化的指標,應該相互支持并相互約束。
10年內工資增長5至6倍的具體標準。在一段時間內比如3~5年,中國產業工人及絕大多數勞動者工資至少增長3倍,那么,按照這一要求,“十二五”發展規劃階段與“十三五”發展規劃階段的這10年關鍵期,應確定工資增長5~6倍的具體標準。如果兩個“五年”發展規劃階段工資能夠達到這一增長幅度,不僅可以實現中國經濟發展方式的根本轉變,而且能夠根本化解中國社會動蕩的潛在風險。
國民收入首次分配中勞動報酬每年提高1%的參考系數。在“十二五”與“十三五”發展規劃階段的未來10年,要力爭并保證每年使勞動報酬在國民收入首次分配中占比提高一個百分點。按此推算,到“十三五”發展規劃結束的2020年,勞動報酬在國民收入首次分配中的占比約為56%~58%。如果以GDP為國民收入的主要參數,假定未來10年中國GDP保持7%的年平均增長,2020年中國GDP約為73萬億人民幣,那么,在2020年國民收入首次分配中,勞動報酬將接近40萬億人民幣,中國可以基本實現“民富”。
居民收入增長與經濟增長和財政收入增長的比率同步。居民收入增長尤其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長過慢,與中國經濟較快增長和財政收入高速增長形成巨大反差。在“十二五”與“十三五”的兩個“五年”發展規劃階段,應該加快居民收入增長,提高每年的居民收入增長比率;同時,放慢財政收入增長,降低每年的財政收入增長比率。如果未來10年能夠實現居民收入增長與經濟增長和財政收入增長的比率同步,就基本可以保證勞動報酬占比的提高、全社會所有就業者工資的大幅度增長。
兩種收入分配改革同步推進而實現突破
在目前中國現有收入分配體系中,勞動收入不合理與財產性收入不公平的問題并存。收入分配改革的突破,既要解決勞動收入不合理的問題,又要解決財產性收入不公平的問題。
政策與法律手段并舉而依法推動勞動收入大幅提高。雇主及企業不會自動與自覺地提高工資,勞動收入增長依賴政策與法律的推動。財政稅收政策對勞動收入提高的作用最直接,手段有三個:一是分類提高并明確可稅前計入成本的月工資標準,尤其是對勞動密集型企業,應大幅度提高標準;二是對低收入員工的月(人)工資基數達到規定標準及剔除高管人員以外的工資總額達到企業收入規定百分比的中小企業實行減稅獎勵,減稅既可以按年度營業稅額的一定百分比返還,也可以對企業所得稅實現更優惠的稅率(如15%~5%);三是對勞動密集型企業和中小企業實行員工社保的財政補貼,社保補貼主要是補員工繳納的部分。
讓中低收入階層勞動收入能夠率先較快增長而實現“民富”目標。中低收入階層的勞動收入率先較快增長,須多種措施同步推進。一是較大幅度提高各地最低工資標準。最低工資提高比率應高于經濟增長比率與財政收入增長比率,要改變一些地區連續多年GDP增長兩位數以上而最低工資標準幾年不提高的現狀;二是加大中低收入階層的培訓補貼。對中低收入階層勞動技能及勞動素質培訓實行獎勵補貼;三是加大中低收入階層的消費補貼。在CPI大幅上漲的條件下,中低收入階層及家庭的消費應得到政府補貼,補貼應盡可能以現金方式并直接劃入中低收入階層個人或家庭賬戶;四是提高中低收入階層的社保水平。只有不斷提高中低收入階層的社保水平,才能保證中低收入階層的可支配收入隨著勞動收入提高而不斷提高。
改革上市發行制度與土地產權制度而實現財產性收入增長的相對公平。中國證券市場目前的上市發行制度不允許員工持股企業上市, 從而把企業上市變成政府獲取超額收益、少數人獲取巨大財產性收入的專屬通道,導致了財產性收入的不公平。因此,中國證券市場應該盡快修改上市規則,改革上市發行的審批辦法,允許并支持員工持股企業上市。
在某種意義上,財產性收入的不公平比勞動收入的不公平要高一千倍甚至一萬倍。中國未來10年,如果不改變財產性收入的分配方法,僅僅是在勞動收入的分配方法上下大工夫,既不會改變目前貧富分化的現狀,也不會抑制貧富收入差距的繼續拉大。改革上市發行制度與土地產權制度而實現財產性收入的相對公平,不僅可以縮小貧富收入差距,而且可以奠定消費需求拉動的財產性基礎。中國今后10年拉動消費需求,必須要通過深化改革奠定社會公眾財產性收入穩步增長的基礎,強化社會公眾的“消費底氣”。
當然,如果要實施上述收入分配改革量化任務,必須具備應有的政策保障。這就要求不逐步修改并改變以GDP增長為主要參數的政績評價標準,并將居民收入增長及收入分配改革的量化標準納入政績考核體系。
(作者系財政部財政科學研究所國有經濟研究室主任、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