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共領域角度看互聯網在媒介生態中的作用

摘要：本文從公共領域角度看互聯網在媒介生態中的作用，認為在中國這樣一個公共領域并不發達的國家，網絡可能成為普通公民抵制信息壟斷和發出聲音的唯一渠道，個人通過網絡加入到一個公共討論的平臺，有利于發揮公民享有的憲法權利。盡管網絡公共領域可能目前還不成熟，但確是目前我國媒介生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關鍵詞：公共領域；視角；互聯網

一、中國媒介生態現狀

媒介生態學的研究最早起源于北美，從20世紀60年代發展至今，已經逐漸由邊緣走向主流，從北美傳播到全球，其研究的領域也從最早的社會人文擴展到國家戰略，研究的成果也從相對單一發展到豐富多元。近年來，國內的媒介生態方面的討論也逐漸展開，但是國內的媒介生態學研究與國外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可以說我國媒介生態學研究是一種自發性的，不同于傳播學研究的海外引進：從一開始學者關注的就是媒介的生存現狀與發展情況。據筆者目前找到的資料來看，最早在學術界內產生較大影響的應該是邵培仁在2001年發表的兩篇論文：《傳播生態規律與媒介生存策略》與《論媒介生態的五大觀念》。隨后張國良、童兵等學者也進行了相關研究。

媒介生態的平衡分為媒介內生態平衡和媒介外生態平衡，媒介系統內媒介問的競爭和制衡所形成的結構體系稱為“媒介內生態”，媒介系統在社會大系統中與社會政治、經濟和人文環境等多方外在力量的相互關聯和制約所達到的相對平衡的結構稱為“媒介內生態”。

而從目前中國的媒介環境來看，無論是媒介外環境還是媒介內環境都沒有處在一個平衡的狀態。首先從媒介內環境來看，中國的傳媒產業走過了二十多年的改革，媒體改變了過去說教的方式，把媒體從一個擔負國家宣傳任務的機器轉變為雙重身份——既是黨的喉舌，又是信息產業。媒體也開始從以傳者為中心向以受眾為中心轉變。中國傳媒產業的這種“事業性質，企業管理”的雙軌制改革極大地解放了中國的傳媒生產力，但是從目前的發展來看，我國傳媒產業的“事業性質，企業管理”的這種雙軌模式是一種結構的失衡：事業屬性的輿論控制功能使得媒體較為忽略其作為社會守望者的社會監測作用，會造成民眾對這種宣傳媒體的遠離；而作為企業屬性的傳媒，總是希望通過最少的成本取得利潤最大化，利用傳媒的宣傳功效，換取政治、經濟利益，目前業界較為普遍的“有償新聞”就是這類“權利尋租”的代表，對于媒體的公信力有極其嚴重的負面影響。傳媒生態的這種不平衡狀態，會使得媒體失去大眾的依托，還會造成社會價值混亂、道德失衡。從我國的媒介外環境來看，中國經過近三十年的高速發展，正處在社會結構轉型的關鍵時期，中國的經濟在經過了近三十年的高速發展之后，目前正處于社會結構轉型的關鍵時期。隨著社會環境的迅速變化，大量新文化因子的交融，以及經濟和文化價值取向的多元化，每個人、每種觀念、每個更大的社會單元都在重新尋找自己的社會位置、確定同社會其他部分的互動模式，使得人們對社會問題的主觀認識出現了不同立場和價值標準，再加上市場經濟的導向，媒體的表現內容越來越傾向于社會的中上層，這樣就會造成農村中的貧困階層由于得不到應有的機會而越來越窮，而那些較富裕的人群就會由于有大眾媒體的幫助使他們如虎添翼，最終造成最需要關懷的弱勢群體往往被追逐利益的媒體所忽視，弱勢群體處于社會邊緣。當弱勢群體的正當權利得不到表達或者得不到及時的關注時，就會造成社會的不穩定。

二、網絡公共領域對媒介生態的必要性

中國的媒介生態亟需一種新的媒介力量介入，這種新的媒介力量一方面要能夠起到匡正和修復傳統大眾媒介的作用。此外還要肩負起傳統媒體的社會守望功能，正確地引導民眾，培養普通民眾公民意識的責任。另外一方面要同時能夠保持整個媒介生態大系統的信息傳輸的通暢，保障社會各方的聲音都能夠得到充分的表達，各方利益集團都能夠得到相應的信息傳達和碰撞的機會。通過反復比較，筆者認為以網絡為平臺基礎建立的公共領域能夠對目前的中國傳媒生態現狀進行一定的修復。當然，目前國內學者關于中國的網絡究竟能否承擔起構建中國公共領域還存在很大的爭議，但是公共領域對于中國的整個大的傳媒生態的存在價值還是值得我們進一步研究的。

(一)作為媒介生態中公共話語平臺的需要

前面已經提到，中國的經濟經過三十多年的高速發展，人民的生活有了實質性的改變，公眾對國家政治的關心及渴望參與程度都大為提高。相對獨立的社會力量，如企業家階層，知識分子階層的形成，民間社會化組織程度的增強，如各種協會、基金會、商會的成立，這兩大社會表現都促進了一個獨立自主的市民社會的逐漸形成。但是中國的政治改革始終落后于快速發展的經濟，實質是雖然開放了經濟，但與此同時加強了政治控制。中國的大眾媒體一直以來都是屬于國家的行政體制中的一部分，雖然改革開放以來，國家對大眾媒介的管制有所放松，但是商業目標與政治任務的矛盾仍然比較尖銳，一方面媒介為國家所有制，另一方面傳媒用國家所有制賦予的政治優勢在市場上獲取經濟收入，又用這種收入完成意識形態領域需要完成的政治任務。中國的傳統大眾媒體既要符合市場需求，又要注意政治環境，還要保持新聞人的理想。普通民眾想要在傳統媒體上發表言論，很難實現。

因此，民眾把網絡作為一個能自由、公開表達民意的平臺，很多原來在傳統媒體不能夠或者很久才能夠展現的事件得以迅速出現在大眾的視線中。從最早的2003年孫志剛事件到后來的“周老虎”“周久耕”，再到“躲貓貓”“欺實馬”，越來越多的事件通過“網絡輿論”的方式展示在我們面前，中國的網民看到了自己通過網絡輿論改變事件進程的力量。

在中國通過互聯網這一平臺表達公眾輿論有其存在的必然性。從媒介生態角度看，在中國的整個生態位中，還缺乏一個吸收民意并且將民意反映到決策中去的系統。而互聯網則由于其傳播與被傳播的便捷性和相對于傳統媒體的適度寬松環境，在中國媒介發展的過渡期，很自然地成為了中國媒介生態中的一個公共領域。這樣的一個平臺對于目前轉型中的中國是非常重要，也是必須的。

(二)是中國傳媒體制改革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前面已經提到，中國的傳媒體制改革走的是“事業性質，企業管理”，這種模式在初期確實極大地解放了媒介生產力，但是卻由于過度地重視商業化，使得媒介本身監督社會的功能得不到充分發揮，但是又要遵循“黨管媒體不能變，黨管干部不能變，黨管導向不能變，黨管資產不能變”的原則，使得媒體的商業屬性也不能完全發揮。長此以往，就會造成社會價值混亂，道德失衡。黑格爾提出了國家與市民社會的兩分法，但是當人們認識到市場和政府都存在自身不可規避的缺陷后，公共組織就成為了介入其中的第三種力量。

為了保障中國傳媒生態的平衡，一個相對完善的媒介生態系統必須包含有公共力量，他們在承載公共輿論，捍衛普遍利益方面的作用不可替代，同時這也是修復我國傳媒產業的關鍵環節。目前，網絡公共領域正是社會公共力量的最好代表。如果能夠真正把網絡公共領域發展起來，讓它承擔起公共輿論話語，保障公民的普遍利益的作用，那么就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緩解目前我國媒介生態中商業性與公共服務之間的矛盾，有利于緩解傳媒體制改革過程中出現的種種矛盾，基本保障各媒介子系統之間的平衡。

(三)實現網絡輿情和現實的互動，保證一個健全的媒介生態

媒介生態是一個復合生態系統和整體互動體系，它強調內外環境的協調和各種相關生態因子的互動，主張共同演進、和諧發展、共生共榮、可持續發展。而要使媒介與社會政治和人文環境達到一種動態的平衡則需要信息傳達的通暢和媒體間的互動。

網絡公共領域的興起，使得原來傳統媒體與新媒體之間的隔絕被打破，現在越來越多的新媒體和所謂的主流媒體產生了良好的相互作用，共同改變了相關議題的新聞報道。如“躲貓貓”事件，起先網絡謠傳四起；接著，網友提議組織“網絡調查團”進一步展開調查；同時，官方派員參與調查、公布事實真相；最后，網絡輿情與現實機制雙向互動、共同協調處理了這一問題。

此外，相對于傳統媒體，政府對網絡媒體的管制相對放松，網絡媒體的透明度和親民度也相對較高，而且借助互聯網的互動性優勢，各方的觀點能夠在網絡公共領域中碰撞和交流，并最終有助于建議的提出和問題的解決，使得傳統媒體的報道更加有針對性。因此，傳統媒體與網絡媒體的聯動也促成了原有的新聞機構變得更加的接近和更具有互動性。所以，網絡公共領域連接了傳統媒體與網絡媒體，使得傳統媒體與從網絡輿情和現實情境內外兩方面機制入手，這樣才能夠保證一個健全的媒介生態肌體。

三、我國網絡公共領域的成熟性探討

從上面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網絡公共領域對我國的媒介生態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但是網絡公共領域是否就是傳統意義上的公共領域呢?答案是否定的，網絡公共領域有其不可避免的缺陷。

(一)網絡平臺缺乏公民的理性表達

互聯網最大的特點就是匿名性，故很多在平時需要遵守的社交談話禮節很難被遵守。網上論壇充滿了自我表達和獨白，而缺乏傾聽，很多話題都難以深入，很少在網上見到參與者之間對某一個問題的持久性對話。此外，由于發言者的身份是隱藏的、不真實的，所以說話是可以不負責任的，在這種情況下，說理的人往往比只會謾罵的人更加吃虧，所以責任感的缺失導致毀謗中傷的盛行，而在可能受到攻擊的情況下，個人的參與欲望會大打折扣。所以很難在互聯網上形成理性持久的對話。

根據哈貝馬斯關于公共領域的定義：公共領域原則上向所有人開放。在這個領域中作為私人的人們聚到一起，他們在理性辯論的基礎上就普遍利益問題達成共識，從而對國家活動進行民主的控制。可見公共領域存在的基礎是要求理性辯論，通過對公共事物和公共利益的理性互動而達成一致觀點，共同維護公共利益。但是從目前國內網民對互聯網的使用情況來看，明顯沒有達到這個程度。

(二)網絡平臺交流具有排他性

互聯網由于其開放性，傳授雙方的界限被打破，人人都既能成為信息的發布者也能成為信息的接受者，因此在民主自由討論方面的作用被寄予厚望。但是互聯網并不如人們想象的那樣多元化并存，網絡是一個很好的平臺，可以在其中討論諸多的話題，但是要成為體現其在中國民主化進程中的推動作用確實還需要論證。

我們在理性交往的過程中需要的是一種“慎議”，根據席拉·班赫比的定義，需要有平等質疑辯論的機會，有權質疑預先制定好的話題，所有人都有權進行反思性的辯論，也就是說需要一種異質化的群體討論，這樣才能達到民主討論的目的。但是中國目前虛擬社區(bbs)的發展都是帶有很明顯的排他性的，他們在網絡社區形成的初期就具有尋找頭腦相似伙伴的傾向，也就是說是在相同的興趣關注下形成的一個穩固性虛擬團體。這樣，在一個討論組內大多數人對某個話題持有相同意見，少數的不同意見也因“沉默的螺旋”而被淹沒，而且由于網絡的自主性，仿佛與自己抵觸的事情都不存在，信息和想法被封閉在一個狹小的圈子內。這種排他性的交往對于充分發揮網絡平臺的民主特性是一個很大的障礙，它阻止不同思想的碰撞和交換，而這也是公共領域在理性討論中的一個必要條件。

(三)國家的社會力量還不夠壯大

政治學家鄒讜認為中國在改革開放之前的國家政治權利框架是全能主義的。簡單來說就是為了特定的國家利益，黨政系統全方位滲透并控制社會各個領域，從而有效地實現資源的整體配置，實現民族獨立，中國采取這一種體制的一個很大原因是中國近代的嚴重危機。而在改革開放之后，中國的主要目標是發展經濟，黨和政府的控制范圍也明顯縮小，控制的手段也逐步規范，個人對國家的依附性明顯降低，各種相對獨立的社會力量開始形成，出現了包括行業協會、商會在內的中間組織，近年來各種NGO組織也不斷發展，都說明一個相對獨立的社會力量正在不斷形成。這是公共領域分化的必要條件。但是在形成的過程中，還是有很多障礙的，政府對改革空間的控制還是很嚴格的，中國的公共空間的批判性的交談很少，不是謾罵就是議論性的交流，公共領域的政治輿論討論功能沒有完全發揮，市民的公民意識還有待培養和提高。

所以目前我國的網絡公共領域是不成熟的，或者說是不完善的。公共領域要能真正發揮作用，普通民眾的公民意識是必要條件，只有普通民眾的公民意識培養起來了，網絡公共領域才具備了存在的客觀條件，才能夠在其中發揮輿論引導，改善中國媒介生態的作用。而中國在改革開放之后一直都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在民主政治方面的發展明顯落后于經濟發展，這也應該算是中國經濟發展所付出的代價。在目前社會轉型及媒體體制改革的關鍵期，對民主政治和公民意識的追求是非常重要的，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建立起真正意義上的網絡公共領域，才能夠保持中國媒介的生態平衡。

四、結語

在中國這樣一個公共領域并不發達的國家，網絡可能成為普通公民抵制信息壟斷和發出聲音的唯一渠道，個人通過網絡加入到一個公共討論的平臺，有利于發揮公民享有的憲法權利。正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以網絡為基礎的公共領域才有探討的可能，公共領域對我國的整個媒介生態都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不僅是一個公共的話語平臺，同時也是我國傳媒體制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保障整個大系統的信息通暢方面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所以盡管網絡公共領域可能目前還不成熟，但是卻是目前我國媒介生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注釋：

[1]參見邵培仁、廖衛民《思想·理論·趨勢：對北美媒介生態學研究的一種歷史考察》，《新聞與傳播》2008年第9期.

[2]參見楊婷婷《論中西媒介生態學研究的差異》，《新聞界》2005年第3期.

[3]參見王海德主編《發展傳播學》，中國農業科學技術出版社2003年版，第290頁.

[4]參見陳力丹《關于傳媒經濟若干問題》，傳媒學術網(http：//acadmic.mediachina.net/article.php?id=4644).

[5]參見祝乃娟《民間組織：從第三部門走向第四部門》，《21世紀經濟報道》2005年第10期.

[6]參見邵培仁《論媒介生態系統的構成、規劃與管理》，《浙江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2期.

[7]參見汪暉、陳燕谷主編《文化與公共性》，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8年版，第12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