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以趙樹理、馬烽兩位“山藥蛋派”的代表作家為例,講述其民間性的藝術本色和帶有民俗特色的文學創作風格,探討兩位作家在民間性的創作基調上各自不同的藝術表現形式;并從民俗學和民間文學的角度,探討民間文化對作家文學創作的影響。
關鍵詞:山藥蛋派;民間文化;民俗;創作風格
“山藥蛋派”形成于20世紀50年代,代表作家是趙樹理,主要成員包括西戎、李束為、馬烽、胡正、孫謙,人稱“西李馬胡孫”。20世紀40年代作家與農民關系的變化,改變了作家對農民的態度,農民大眾成為作家創作服務的對象,作家們帶著濃厚的農村生活基礎,進入晉綏抗日根據地,以仰視的目光把農民作為其創作主體,把農民的文化價值視為一種審美理想,他們創作的農民視角博得了農民群眾的歡迎。五六十年代,以趙樹理為代表的一批寫農村題材的現實主義作家被文學界調侃為“山藥蛋派”,原因是這些作品都涉及農村生活,再加上他們都喜歡用土得掉渣的語言,文學評論家們就用山西最有名的土特產給他們命名。值得注意的是:“山藥蛋派”的文學創作大多植根于民間,反映出三晉文化的民俗民間內容;也正是因為這些反映人民真實生活的現實主義品格,才使得作品在那個年代擁有強大的讀者群和深刻的社會影響力。
一、趙樹理——在豐富的民間文化中滋養長大
趙樹理是“山藥蛋派”的頭號人物,上世紀50年代,他的創作范式曾被冠以“趙樹理方向”的美稱,這是對一個作家文學思想最高的肯定,其中的政治性當然是主要的,但是,在趙的作品中,除了用“問題小說”來反映現實的政治性內容外,還有很多民間原生態的生活場景和充滿民俗色彩的生活性內容。試分析他的這種創作方法,我認為,這跟他從小就浸淫在深厚的民間文化中有關。
根據《趙樹理傳》的描述,他從年少時期就浸染在鄉村藝術的氛圍里。他的父親是個農村音樂組織八音會的全把式,趙樹理跟著父親經常參加這類有趣的活動。從而學習了農民豐富的語言,這為趙樹理以后接觸文學藝術,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他在父親以及鄉親鄰里們的教育和熏陶下,從幼年時代起,就成為一個民間藝術的愛好者,從民間音樂、地方戲劇、曲藝和傳說故事中吸取豐富的營養,這對他后來藝術風格的形成有著很大的影響。他的文學作品中吸納了曲藝、快板、地方戲曲等,讓農民兄弟喜聞樂見。與民間藝術相伴的,當然要數民俗文化了,在趙樹理的作品中,有很多關于山西一帶鄉村民俗的影子;如:在《李家莊的變遷》里,作者對“吃烙餅”這一晉東南鄉里民俗做了穿插性的描寫。又如:在《三里灣》第二節里介紹了王寶全、王金生的居住環境,王寶全女兒玉梅因為尚未出嫁,要謹防越軌亂禮,和父母的窯洞串在一起,一舉一動都可受到父母的監督、約束。在這里,窯洞已不是簡單的物質客體,而是寄寓了傳統的民俗心理,成為了一種綜合的文化現象。趙樹理自己曾說:“我寫的東西,大部分是想寫給農村中的識字人讀,并且想通過他們介紹給不識字人聽的。”從這里可以看出,趙樹理的創作完全是走民間化,通俗化,大眾化的路線,他的作品需要讓廣大老百姓來讀。這樣他便成功地將其自身的民俗民間生活經歷傳達給了他的讀者和受眾,而且傳播范圍極廣,傳播效應極深。
二、馬烽——充滿民間底色的作家
馬烽早年參加過革命隊伍,當過戰士、宣傳隊宣傳員。他雖是一位從戰火中走出來的作家,但是最后與民間文學結緣的他也在其創作中充分地展示了“山藥蛋派”民間的底色。抗戰時期,他曾經調《晉綏大眾報》任編輯、記者,后升任主編。他從中吸吮了豐富的藝術養料,對于形成“洗練鮮明,平易流暢”(茅盾語)而又詼諧幽默,為群眾喜聞樂見的語言獨特風格,具有重要的作用。我們可以在馬烽的作品中發現很多妙趣橫生的俗語,例如:在《劉胡蘭傳》中,用了一系列的俗語來表現胡蘭奶奶的形象:“這可算是劉家的風水樓樓蓋歪了。家里走了風,墳瑩里冒了氣啦,真是人家敗,娶的媳婦賽如怪。你盼我劉家倒了楣,敗了興,你就暢快啦。”又如《呂梁英雄傳》第七十回“三棒都打不出個響屁來”,形容人老實巴交、逆來順受的性格。再如《呂梁英雄傳》第七十六回,描寫敵人被困渴極了的情景,就十分生動:“見打回一桶水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窩蜂擁了出來里三層外三層,把水桶團團圍住,有用碗舀的,有用銅盔舀的……沒有家具的人,真是急得喉嚨里伸出手來。”當作者讓他們在讀者面前活起來的時候,往往用最經濟最概括的筆墨,恰到好處地用一句或幾句俗語,便把人物的個性和靈魂鮮明地勾勒了出來。
馬烽小說和趙樹理一樣,也有很多展現特殊地域文化中的民俗儀式。如在其1948年創作的《祈雨風波》,就寫了農村的祈雨儀式。又如在《袁九斤的故事》里,作家用很長的篇幅,描述了唐寡婦給死去的女兒辦“冥婚”。再如《玉龍村紀事》中有一章“跤場引出愛情篇”,寫晉北農村的“跌跤”風俗。這些民間風俗都洋溢著濃郁的“三晉文化”精神,給馬烽的現實主義小說平添了一種地域特色和泥土氣息。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他和趙樹理一樣,都是以貼近老百姓生活為原則而展開創作的,這種訴求也讓“山藥蛋派”的作品風格不謀而合。
三、趙樹理、馬烽——“說書場”與“談心會”
趙、馬兩人同是成長于紛繁多彩的三晉文化里,同是浸染于光輝博大的民間文化中,同是扎根于深厚堅實的黃土地上;最重要的是,都是深入可敬可親的人民心中;所以他們在作品的民間立場、民俗描寫、通俗語言和貼近大眾的創作需求上都有著驚人的相似。但是,細讀兩位的作品,你會發現,我們從作家那里或者從文本當中獲取的心靈感受總有些微妙差異,種差異簡單的區分開就是:趙樹理是在跟我們開場說書,而馬烽是在和我們促膝談心。正如評論者所言“讀趙樹理的小說,我們仿佛在聽麥場講古,談吐自如,講究故事的完整性和戲劇性,帶點說唱文學的趣味,極易搬上地方戲的舞臺。讀馬烽的小說,我們仿佛在聽炕頭談心,察言觀色,講究話頭的調度、或篇章的剪裁,令人在窺見人物心性之時發出會心的微笑。”(注:楊義:《中國現代小說史》第3卷第568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年版。)前面說到,趙樹理有過豐富的民間藝術生活,他的小說也吸收了鼓詞、快板、秧歌、民間故事、順口溜、打油詩、地方戲劇等形式的藝術表現方式,所以他給讀者的印象是一位表演者、說書人,而說書的地方到不一定是在臺上,就是在麥場里也行,那么麥場就成了“說書場”。那么再說馬烽,它曾經專門下到老百姓家中走訪,一起體驗生活,所以它最擅長的是和老百姓促膝談心,他盡量在談話中了解人民的疾苦,從而在他的作品中去反映這些問題,這種表達方式可以稱之為“談心會”。
四、總結
綜上,趙樹理、馬烽作為“山藥蛋派”的代表作家,其作品一方面扎根于民間,反映了三晉大地的民風民俗,形成了以民間生活為基調,以反映農村現實為目標,以展現人民政治生活中所遇到的問題為核心的文學創作范式;這是其相同的地方。另一方面他們也展示了自己不同的民間生活經歷,以不同的表達形式來與讀者受眾溝通,這種心靈感受上微妙的差異可能不能通過具體文本片段來對比,而只有讓讀者自己在閱讀的過程中細細體味。總之,兩人所代表的“山藥蛋派”的民間本色是肯定的,民俗風格是頗具特色的,這也是政治小說與“問題小說”評論視角所看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