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龔學敏的《九寨藍》以及他的山水詩歌,可以稱之為繼孔孚之后當代詩人山水詩的另一個標桿,甚至龔學敏詩歌中的當代語境和現代意象,比起孔孚的山水詩更具有現代性和當下性。
關鍵詞:《九寨藍》;山水;詩歌
龔學敏獨特的生活場域、獨特的詩歌視覺和藝術感受,讓他在詩歌里呈現出不可多得的獨立品質。案頭上這本《九寨藍》我曾零星讀過,這應該是詩人十余年問關于這個命題的一個選本,詩人鐘情于山水,著意傳承、修復和創新中國山水詩歌的企圖愈加明顯,詩人堅持二十多年為中國詩壇的奉獻已經呈現出他的重要性。
龔學敏的《九寨藍》以及他的山水詩歌,可以稱之為繼孔孚之后當代詩人山水詩的另一個標桿,甚至龔學敏詩歌中的當代語境和現代意象,比起孔孚的山水詩更具有現代性和當下性。龔學敏已經具備了一種捕捉山水的基本方式和態度,在他的這類以自然山水為觀照主體的山水詩中,詩人也具備了一種與自然山水相交游的非凡能力。
“所有至純的水,都朝著純潔的方向,草一樣地/發芽了。藍色中的藍,如同冬天童話中戀愛著的魚/輕輕地從一首藏歌孤獨的身旁滑過……//九寨溝,就讓她們的聲音,如此放肆地/藍吧……”(《九寨藍》)這是龔學敏眼里九寨溝的水,像草一樣發芽的水,像戀愛中魚一樣的水,像身邊滑過孤獨的藏歌的水,所以這些水才有了藍得如此放肆的聲音,而且,都“朝著純潔的方向”。在這里,自然與自然的觀照,自然與自然的交游,詩人憑借開闊的視野與密集的意象,把九寨溝的海子如此奇異、斑斕地呈現出來。同樣,詩人眼里的山,不是孤立的山,與山有關的所有生命、物種以及人的體驗,依附在山上,成為山,成為審美主體:“陽光從山岡的那面走了過來。//松鼠在清晨稀薄的光線沉思成松樹的時候/杜鵑們成了花的妖精。她們的腰肢,隨墜落的/露水進入了思想。/松鼠映在青石上的身影。被風一拂/向西方至純的月躍去了。在藏語搭成的橋上/哪一只松鼠/在我途經的杜鵑林中把窠芬芳成她們的/蕊了。”(《松鼠》)顯然,我們可以在這樣的抒寫中,很愜意地從陽光、露水、松樹、松鼠和杜鵑花的靈動里讀出山的豐腴與飽滿。這里值得一提的是,龔學敏的山水詩完全擺脫了現代山水詩中試圖去刻意保留的古代山水詩的句式、句型,而是制造了符合當代審美情趣、屬于自己能夠嫻熟掌控的獨特的現代語境。這樣的語境同樣如古代山水詩一樣,依然能夠警句迭出,難以取代。比如“大雪無痕。無數小辮的豐滿,貌似菊花/在冬天的草地上裸足行走”。比如“可以容納所有水的字,才能寫成海。才能稱作天空中/靜止不動的鷹”。比如“那枚從我的眼睛和寺院樸素的土筑成的墻/之間飄然而至的太陽/是眾雪之中相貌平凡的一聲鳥鳴”。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解讀龔學敏的山水詩,我們在山水之中能夠讀到眾多與山水息息相關的物種、生命以及物種和生命賴以生存的許多隱秘甚至詭異的元素和符號。這些在龔學敏的眼里,都是與山水共生的精靈。我以為,這正印證了海德格爾對世界的定義,即世界并不是一個外在于人的存在,而是人與外界的聯系的總和。“人本來就在戶外”。詩人與山水相遇、相知、相融于一個世界,主客體互動,最后通過詩人獨特的發現,并在詩人的主觀意識中形成為詩。所以,真正意義上的山水詩并不是摹寫客觀物象的詩歌,而是人與山水聯系中一切與山水共生的精靈都融入進來的形成品。還有一個現象,中國古代以來的山水詩人,似乎都有一個共同的困窘的境遇或經歷,使他們遠離現實,轉而寄情于山水。龔學敏寄情于山水,卻與他們有著完全不同的境遇,從這一點看,作為詩人的龔學敏,他對自然對山水的鐘情不是被動,不是無奈,而是與生俱來的。我們從這里的美學追求、觀察方式以及意象的生成中,不難發現龔學敏山水詩與西方山水詩的趨同,即使可能是一種不謀而合的趨同。龔學敏山水詩中的語境和呈現出來的現代元素,與中國古代以來傳統的山水詩已經有了明顯的差異。而這個差異,正是我們今天需要重新認識和審視中國山水詩歌的一個端口。
龔學敏從小生活在天堂仙境般的九寨溝,“干凈”兩個字成為他生命的密碼和關鍵詞,已經注入他的血液。他之所以如此醉心、堅持不懈地抒寫山水,可以肯定不是為了尋找什么寄托,而是因為他心無旁騖,發現了山水的美德,發現了生命之于山水的極端重要性。《九寨藍》只是龔學敏山水詩的一部分,難得詩人為我們呈現出如此干凈的山水,干凈的詩。我希望這種干凈給中國詩壇帶來的不僅僅是慰藉,更希望這樣的干凈可以“如此放肆地”蔓延、生長,成為一種喂養中國詩歌的精神食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