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人狒大戰

落花

當南非獲得2010年世界杯的主辦權后，人們曾對其糟糕的治安提出質疑。果不其然，世界杯期間，球迷、游客遭遇的明搶暗偷事件時有發生，就連多家媒體的記者都未能幸免。而最讓人瞠目結舌的是，在這些搶匪中，除了人，竟還有成群結隊的“多毛生物”——狒狒。南非政府為此焦頭爛額，決定不再姑息養奸，世界杯一結束，他們開始精心謀劃，傾力對付“狒患”，于是一場聲勢浩大的人狒大戰展開了。

養狒成患

狒狒是目前是世界上體型第二大的猴，主要分布于非洲。作為非洲的標志性動物，政府不僅立法保護，還專門在好望角和克魯格國家公園設立了狒狒自然保護區。來南非的游客也非常喜愛這種動物，總想用美味的食物引誘其靠近。

本來狒狒們日常是以昆蟲、蝎子、鳥蛋及植物為食的，但自從品嘗過人類的巧克力、烤肉、可樂后，就被吊高了胃口，再也不愿意費時費力地去弄那些簡陋野餐了。時間一久，問題出現了。不健康的飲食讓這些原本矯健的家伙變得肥胖慵懶，很多狒狒患上了脂肪肝、高血壓。

為了這一瀕危種群的健康著想，旅游區開始加強宣傳，希望人們不要主動喂食，盡量讓狒狒保持野生習性。可狒狒們見討食越來越不順利，就改成了明搶。它們成群結隊襲擾、抓傷游客，搶掠食品，甚至“搶劫”游客的相機和錢包。

到了2009年世界杯舉辦前一年，狒狒搶劫案件竟有近萬件，數千游客被抓傷。它們走出保護區，闖進繁華市區，公然在街頭行搶，甚至登堂入室進行洗掠。高檔酒店是狒狒們的最愛。只要看到窗子沒關嚴，這些身手敏捷的家伙就會乘虛而入。入室后的首要目標就是冰箱，不管旁邊的客人怎樣威脅恫嚇，它們會徑直沖過去將里面的食物洗掠一空。所以南非酒店客房里的冰箱一般都是帶鎖的，就是為了防止這些打家劫舍的“狒匪”。然而游客們很難時刻保持警惕，所以酒店客人因忘記關好門窗及鎖上冰箱而被狒狒打劫的事件依舊時有發生，而結賬時酒店一般都會將這些食品消費算在顧客頭上，因此引發不少的糾紛。

有一次，一名游客入住酒店后因未關好陽臺的門窗，一只狒狒闖進來，喝干了桌上的酒。當服務員發現時，這只酒氣熏天的狒狒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面對日益猖獗的狒患，南非政府頭痛不已。就在他們還在猶豫要不要對這些家伙采取強硬手段時，南非申辦2010年世界杯成功了。在外界對其國內安全的質疑聲中，如何防范“狒患”也被提到了南非人的議事日程。

人狒大戰

政府把這一重任交給了南非自然保護組織。林登?羅達是開普敦地區的負責人，作為世界杯的主辦城市之一，又是狒狒活動最集中的區域之一，開普敦是此次防范的重點。

2008年8月，羅達與60名工作人員組成了狒狒監控小組。經過追蹤摸底，他們了解到開普敦地區活躍著17個“狒狒團伙”。它們規模大小不一，但每個團伙都有一只有權威的雄狒狒領導。而在這17個“狒狒團伙”中，以“弗雷德幫”最臭名昭著。它的首領弗雷德是一只體魄強健、發育成熟的雄狒狒。它有一手絕活：會自己打開車門把手，闖入車內實施犯罪。并且行動異常迅速，能在短短5分鐘之內“洗劫”四到五輛車，通常都不會空手而歸。

最讓羅達擔心的并不是財物的損失，而是游客們的人身安全。弗雷德脾氣最暴烈，如果在它找到想要的食物前，有人試圖阻止，它就會毫不客氣地還以顏色。長期的野外生活，決定了狒狒們身上攜帶有大量病菌，很可能使受傷者染上疾病。目前醫學界就有艾滋病毒是經由狒狒傳播給人類的說法。

很多人并不知道，在世界杯中給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的“嗡嗡祖拉”其實是用來驅趕狒狒的工具。這種特制的喇叭聲音響亮刺耳，堪稱恐怖。國際足聯曾準備禁止南非球迷帶這種喇叭進場，但南非世界杯組委會堅持說這是最有南非特色的東西，殊不知他們還被迫打著另一個小算盤，世界杯期間，嗡嗡祖拉為減少“狒患”可是作出了不小的貢獻呢！

就這樣，南非政府共計投入了67.5萬美元，專門用于世界杯期間對狒狒的安全防范措施。他們在狒狒經常出沒的地區設立警示標志，印制了大批英文“防狒狒手冊”，免費發放到游客手中，提醒游客一旦見到這些多毛“劫匪”，就待在車里不要出去，同時鎖好車門、車窗，更不要下車去喂食。政府開通了“狒狒舉報熱線”，調動民眾對這些狒狒嚴密監控。

羅達把手下的成員分成17組，分別對付所轄區域的17個團伙。自然，“弗雷德幫”是重中之重，不但分派的人手最多，而且羅達還親自上陣。大家個個“全副武裝”：脖子上挎著嗡嗡祖拉，腰間別著驅趕狒狒用的鞭子，手執跟蹤通信設備……他們可笑的裝扮讓游客捧腹大笑，但羅達和同事們心里卻一肚子苦水。

經過嚴防死守和驅逐清理，世界杯開幕前，街頭的狒狒果然減少。政府認為至少在世界杯期間可以壓制“狒患”。但是，事實證明這是盲目樂觀。

隨著潮水般的人流涌入，常年籠罩在如火驕陽下的南非變得更加熾熱火爆。街頭前所未有的喧囂讓狒狒們大為興奮，它們又紛紛跑了回來。雄狒狒首領弗雷德連續“犯案”近二十起，刷新了以往的狒狒犯案紀錄。每次一得到弗雷德出現在市區內的消息，羅達等人就馬不停蹄地趕過去，但狒狒的身手比人類敏捷得多。在遭遇了兩次正面交手，狒狒們變得機警多了。只要“哨兵”遠遠看到追捕隊員出現，它們就立刻一哄而散，留給羅達一個滿地狼藉的爛攤子。

世界杯從開幕到落幕短短的46天，對于狒患治理小組的成員們來說簡直如同在地獄中煎熬。先前制訂的種種防范措施毫無用處，拿羅達的話來說：“我們全都變成了‘消防隊員，被狒狒們牽著鼻子走，每天疲于奔命四處救火。”

而“狒狒舉報熱線”幾乎快被打爆了。每次一接通，對面就會傳來一個失控的驚叫：“天啊！一只狒狒在我房間里！”“救命！我被狒狒打劫了！！”……就連英格蘭足球隊的太太團房間都被狒狒們光顧過。一時之間，南非“狒狒強盜”的惡名借著世界杯的東風遠播到全世界去了。

誰是元兇

2010年7月13日，喧嘩了1個多月的南非世界杯落下帷幕。隨著游客的逐漸散去，南非政府終于得以靜下心處理狒狒劫患。數千條有關狒狒的投訴和糾紛讓南非政府意識到，長此以往，將會嚴重影響到南非旅游業。

但是到底該如何解決，各方卻爭執不下。有人提倡懷柔政策，尊重動物的天性，慢慢引導它們回到自然之中。有人則堅決主張采取強硬手段，嚴懲首領狒狒，并限制一些狒狒慣犯的自由。也有中間派建議和動物保護組織協商以后再決定，免得招來非議。由于分歧嚴重，政府遲遲沒有對策。

2011年2月， 69歲的流浪漢邁克爾?貝茨正在南非著名旅游勝地西蒙鎮的一個土坡上撿拾垃圾。一只雄狒狒突然從坡頂狂奔而下，把貝茨從高坡上掀翻下去，貝茨最終不治身亡。貝茨的死將南非人對狒狒們的厭惡一下激發出來。數百人在西開普省法院門前舉起條幅要求“懲治殺人兇手”！

至此，政府終于決定從嚴治理這些膽大包天的狒狒們，制訂了一系列諸如拘捕狒狒中的“慣匪”，把它們強行遷徙至隔離區，對“匪首”實施安樂死等措施，希望可以通過這種殺一儆百的方式對其他狒狒起到震懾作用。

羅達一接到“剿匪”命令就立刻行動起來。他的第一個目標自然非“惡貫滿盈”的弗雷德莫屬。然而如何捉捕這只兇猛好斗的狒狒呢？最后眾人確定了一個“守株待兔”的方案：在一輛微型貨車的外掛車廂中堆滿弗雷德愛吃的“美味”，然后將其停在弗雷德幫經常出入的西蒙鎮碼頭，一旦引起弗雷德的注意，就將其引到離此不遠的一個三面環水的空地上，此處已事先設下埋伏，到時大家一起動手，來個“甕中捉鱉”。

擬定好計劃后，羅達他們在西蒙鎮碼頭拋下了“香餌”。苦苦等待了數天，更換了多次餌料后，弗雷德終于出現了。暴露在外的成堆美食果然立刻就引起了它的注意，這只狡猾的狒狒一向“爪”到擒來，如今變得極為自負，它只是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定沒有危險后，就大搖大擺向著貨車走過去。其他狒狒則蹲伏在四周，眼巴巴地望著近在咫尺的美食偷偷吞咽口水，因為沒有首領的命令，誰也不敢擅自取食。

就在弗雷德離貨車還有十幾米遠的時候，一直處于點火狀態的車子起動了，它只好跟著追。車子慢慢接近包圍圈，眼見計劃要成功了，就在這時意外出現了。前方道路上發生了一起交通肇事，一向暢通的路面出現了擁堵。當車子不得不停下時，弗雷德看到了機會，幾個縱身竄上車，同時對一直緊跟其后的手下發出一聲呼喝。狒狒們一擁而上開始爭奪香餌。急切間，埋伏在前方幾十米遠的隊員們手執網罩、木棍等抓捕工具沖了出來。可沒等他們靠近，狡猾的強盜們就已經帶著勝利品逃之夭夭了。

而這一次的圍捕失敗讓狒狒們產生了警覺。之后，羅達又先后布置了幾次陷阱都沒有成功。其他地方情況差不多，只捉到了十來只“狒兵”， 落網的“狒首”卻一個都沒有。如此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羅達愁壞了，整天滿腦子都在想著捉拿狒狒的事。一天晚上，電視上播出回顧伊拉克戰爭的節目，里面提到美軍曾發出“撲克牌通緝令”發動全世界來捉拿薩達姆等要犯。羅達突然心中一動，他們能不能效法美軍的做法，也對“匪首”狒狒來個全民通緝呢？

很快，一場轟轟烈烈的全民大圍剿在開普敦展開了。3月末，一個讓人震奮的好消息傳來：惡貫滿盈的江湖大盜——弗雷德落網了！它在闖進一輛汽車行竊時，被車主發現，及時按下電子鎖，將它逮了個正著。

雖然政府方面之前放下狠話要對這些“匪首”進行安樂死，但真正臨到要實施的時候，動物保護組織成員拉起橫幅，要求”停止屠殺狒狒的殘忍行為”。而高興了沒幾天的羅達發現，失去了首領的“弗雷德幫”狒狒們并沒有因此群狒無首，它們已推出了新首領——另一只身強體壯的雄狒狒。

絞殺“匪首”狒狒弗雷德真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嗎？羅達也不由產生了動搖：人類和狒狒難道只能敵對嗎？南非以動物的天堂美名享譽世界，有時卻在保護這些動物的同時缺乏理性，導致煩惱不斷，它的元兇其實是人本身。狒狒的驕橫本質上是人的縱容和盲目溺愛所致，在人類的容忍到了極限后，它們卻要承擔被懲治的后果。人類對其它動物除了溺愛和高壓之外，還應該尋求平衡的相處之道，這樣才能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