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運國
曹生和一個外號叫貓子的頭兒,糾集幾個人在車站、路口,專門做騙人的生意。這天,貓子幾個人正在喝酒,曹生肚子不舒服,沒有喝,一個人到火車站轉悠。忽然一個操外地口音的瘦高個男子走到跟前,熱情地說:“老弟,你想找工作嗎?能掙大錢的那種。”
曹生心里竊喜,正愁沒生意呢,現在找上門來了。曹生嘿地一笑,說:“行啊,只要能掙到錢,特別是能掙大錢的活,干什么都行。”
那人一聽這話,連忙跟曹生套起近乎,說:“我跟你說,只要你干,保準不出一年,你就是百萬富翁,成為真正的有錢人。”
曹生故作高興狀,接口說:“那敢情好,我這人現在最缺的就是錢,別說百萬,就是十萬、一萬、一千塊錢,都是一座金山,我都愿意去干。你快說說,讓我去干什么?”
那人不急,邊笑著介紹邊把曹生往一邊領。曹生心里說,這樣最好,這是我的地盤,等會貓子幾個一來,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這個家伙收進網了。其實,從說第一句話起,曹生就知道,眼前這個瘦高個男子跟他干的是一樣的活,假借幫找工作為名,把人騙賣到邊遠山區磚瓦窯當苦力。不過,這個外地人有眼不識泰山,竟把同行當成了“獵物”。這樣也好,等會兒自己的人來了,讓他知道厲害。
兩人漫無目的地邊走邊聊,曹生一雙眼睛不住地向四下瞄,期待著同伙能夠盡快出現。看來,貓子他們幾個家伙喝酒正在興頭上,一時半會不會出來,現在只有穩住眼前這人,耐心等待同伙到來。
曹生打著如意算盤,故意沒話找話跟瘦高個男人聊著。忽然,從一旁沖出幾個人,把曹生夾在中間,低聲吼道:“老實點,不然要你的命!”
曹生傻眼了,結巴著問:“你們要干什么?”
瘦高個男人嘿地一笑,說:“你不是想發財嗎?我們就是帶你去發財的。”
曹生忙說:“搞錯了,我跟你們一樣,也是干這活的,可別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啊。”
瘦高個男人手一揮,對另外幾個人命令:“別聽他胡咧咧,帶走。”
幾個人不由分說,夾著曹生就往一個背巷里走,瘦高個男人得意地對同伙說:“怎么樣,我說在這里能再搞一個吧,你們還不信。事不宜遲,把那幾個人跟這個人一起,趕緊送走,夜長夢多,千萬不能出事。”
不一會兒,曹生被帶到一個小院破屋里,走進去一看,里面果然關著五六個男人,不用說這些人都是跟他一樣,被劫持強迫來的。曹生又回過頭對瘦高個男人說:“朋友,你們一定搞錯了,我跟你們一樣,也是干這個的。”
曹生的話音剛落,忽然有人咚地一拳打在他臉上,罵道:“再敢胡咧咧,老子就宰了你!”
曹生揉揉生疼的臉頰,閉上了嘴,過去他也是這樣對待被騙的人的,知道現在多說一句話,就會遭致毒打,再說現在他說什么也沒有人相信。
瘦高個男人走過來,說:“現在,我們就把你們送到掙大錢的地方,你們誰敢搗亂,就讓它來說話!”
說著,瘦高個男人抽出一把匕首,在眼前晃了晃。曹生和被騙的人抬眼看了看閃著寒光的匕首,嚇得低下了頭,再也不敢說什么。曹生心里說,好漢不吃眼前虧,看來只有等以后再想辦法。
很快,開來一輛面包車,被騙的幾個人被押上車,瘦高個男人指揮說:“滿載而歸,快走快走,這回哥們真發財了!”
面包車風馳電掣般地馳出小院,曹生心里直打鼓,不知道他會被賣到哪里,巴望著能夠賣到他以前的老主顧手里,這樣就不會有什么危險了。可是,曹生如意算盤又打錯了,面包車走了半夜,最后把他們帶到一個陌生的荒崗禿嶺,到處黑漆漆的。
瘦高個男子打了個手機,黑暗中亮起了一盞燈,有人打著手電筒走到車跟前,對瘦高個男子說:“老驢,你把老子害慘了,我都在這里等了半夜,人都帶來了?”
原來,瘦高個外號叫老驢。老驢嘿地一笑,叫起來人的外號,說:“是兔子吧,老子在車站順便又拐了一個,耽擱了一會,你不是說多多益善嗎?”
借著燈光,曹生瞪大眼睛,沒有一個認識的,心里說看來這回真慘了,落到這幫人手里哪會有好果子吃,兔子打著手電,往車上照了照,點點頭,說:“還行,個個都是壯勞力,怎么樣,還是老價錢吧?”
驢子頭搖得像撥浪鼓,說:“不行不行,現在外面風聲緊,到處都設卡檢查,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一個人少了五千沒商量。”
兔子叫起來:“老驢,你也太黑了,空手套白狼,白撿錢一樣,你還這樣,太不夠意思了,沒說的,三千塊錢一個。”
老驢嘆了口氣,心疼地說:“行啊,誰讓咱倆是老朋友呢。”
這時,兔子掏出一沓子錢,數了數,然后交到老驢手里,老驢接過錢,讓手下打開車門,笑著說:“伙計們,你們到家了,快去掙大錢吧。”
等曹生他們下車,老驢開起車馳向遠方,轉眼沒了蹤影。曹生心里一個激靈,就兔子一個人,機會難得,逃啊。可是,還沒等他動步,兔子就沖著黑暗處叫道:“快出來帶人,老藏著干嗎?”
這時,從黑暗處走出來十幾個精壯打手,個個手里都拿著棍棒。兔子惡聲惡氣地對被騙來的人說:“從現在起,你們都是我花錢買來的,都得給我老老實實好好干活,誰敢搗亂,讓他們來伺候!”
曹生不顧一切地說:“老板,我叫曹生,是貓子一伙的,你們別弄錯了。”
兔子嘿嘿地笑著,走到曹生面前,用手電筒照照,說:“貓子,貓子是誰啊?”
兔子說著回頭問打手,一個打手走過來,說:“貓子啊,我認識。”
曹生高興起來,說:“認識就好,認識就好,千萬別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啊。”
打手已經走到跟前,曹生正要解釋什么,打手手里的棍子忽然落到曹生身上,嘴里還不住地叫著:“不光貓子,老鼠老子也認識,可就是不認識你!”
一陣棍打過后,曹生渾身刺痛,再也不敢說半句話。兔子說:“看到沒有,到了這里,就得聽我的,誰如果不服氣,他就是榜樣。”
說完,兔子一揮手,對打手們說:“帶他們去窯場,小心給我看好,有一個逃的,我扣掉你們的工錢。”
隨后,被騙的幾個人被打手帶到了破窯場里的一間破工棚里。打手說:“你們就住在這里,每天早晨五點鐘起床,吃完飯開始干活,晚上十點鐘收工吃飯。給你們說清楚,這里三面是大山,只有一條路,由我們把守著,誰敢從這里逃走,抓到了往死里打。”
說完,打手轉身走出房子,“哐”地把門鎖上了。這時,屋里被騙的人一個個低聲哭起來,邊哭邊訴說:“我還真以為是掙大錢呢,哪知道被騙了,當牲口一樣被人買賣。”
“每天五點鐘就起床,中午還不讓休息,簡直要把人累死。”
曹生聽到這里,邊嘆息邊說:“兄弟們,我跟你們說實話,落到這里就是吃的豬狗糧,干的牛馬活,生不如死,我們得想辦法從這里逃出去。”
有人問:“你怎么知道這些?”
曹生想了想,說:“實話實說,我以前也是干這個的。”
有人追問:“那你怎么也被騙了?”
曹生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一言難盡。”
這時,有人對曹生說:“兄弟,你以前干這個,見識多,心眼活,以后我們聽你的,只要你逃出去,讓家里人找到我們,我們會重重報答你的。”
另外幾個隨聲附和著,曹生想了一下,說:“行啊,到時候大家注意配合。”
這時,門外打手叫道:“還不睡覺,在胡咧咧什么吶。”
被騙的人連忙閉上嘴,倒在床上,透過破屋頂看著天上的星星,心里難受至極。天還沒有亮,外面打手大叫起來:“快起來干活,別睡了。”
被騙的人幾乎一夜沒合眼,個個哈欠連天,打手瞪著眼睛,喝斥道:“你們不好好干活,小心皮肉受苦。”
被騙的人在打手的監督下,開始干活。磚瓦窯里都是重體力活,沒干一會,個個累得走路連邁腿的力氣也沒有了,可是打手卻不讓他們休息,誰干慢一點,棍棒就落在身上。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吃的卻是又黑又硬的窩窩頭,連菜也沒有。沒辦法,下午還要干活,被騙的人只好勉強忍著吃。
晚上收工,西邊的月亮已經到了頭頂。回到住處,曹生嘆口氣說:“不行,明天我一定要跑,大家配合我,我跑出去后,一定給你們家里報信。”
幾個被騙的人都齊聲贊成,一致同意配合曹生逃跑。第二天中午,曹生趁打手飯后松懈,偷偷溜出窯場向外跑,可是,打手們很快發現了情況,帶著獵狗,拼命地追。最后,曹生沒能逃過獵狗的追擊,腿上被咬了幾口,鮮血淋漓,隨后追上來的打手,又是一頓棍棒猛打。
曹生被拖回小屋,有人幸災樂禍,說:“打得好,打得好。”
別人瞪著眼睛,說:“他被狗咬被人打成這樣,你怎么還叫好。”
那人笑了一下,指著曹生說:“沒聽他說過嘛,以前他也干這個,專門害人騙人,現在他被別人騙了,落到這種地步,也讓他嘗嘗其中滋味,看他以后還騙不騙人,害不害人?!”
曹生聽到這話,像是有人往他的傷疤上撒了一把鹽,鉆心般刺痛。不過,曹生此時根本恨不起幸災樂禍的受害人,而是更加痛恨自己,痛恨自己以前做的事,做了被販賣的苦力,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么作孽。這時,打手走進屋,指著曹生說:“都看到了吧,以后誰敢逃走,他就是榜樣。實話說,不是老板心疼錢,讓抓活的,老子一悶棍早讓他見閻王了。”
有了曹生的教訓,從此再沒人敢逃跑,況且要從戒備森嚴的這里逃出去,除非有奇跡出現。大家都死了心,在這里當苦力干活。這天,曹生正在干活,看到有人開車送來幾個被騙的人,曹生盯著看了一會,忽然淚流滿面,哭著叫起來:“貓子,貓子!”
貓子聽到叫聲,愣了一下,跑過來,盯著曹生看了半天,然后說:“是曹生啊,你狗日的怎么會在這里?那天我們哥幾個喝酒,你一個人溜了,再也不見你的面,我們還以為你在別處發大財呢!哪曉得你狗日的藏在這里啊!你說說,你是怎么跑到這里的?”
曹生哭著說:“什么也別說,先帶老子去吃頓飽飯。”
貓子連忙找到兔子說明情況,兔子歉疚地對貓子說:“還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既然他是你的人,飯后立馬帶走,不怪別的,只怪我們認識才幾天時間,不然我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原來,貓子跟兔子以前不認識,所以才錯中出錯,把曹生當成“獵物”了。曹生很快吃飽了飯,貓子把他帶上車,貓子問:“曹生,回去后,你還干不干這個?”
曹生牙齒咬得嘣嘣響,說:“干,老子還要接著干,老子要把損失再補回來!”
貓子哈哈大笑,說:“好樣的,我現在正缺人手,我們一起大干一場。”
回到城里,曹生借故離開貓子,然后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公安局,他流著淚對警察說:“我是難得明白啊,我要報警,有人正在干販賣人口的勾當,我現在舉報!”…… ■(責編:錦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