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就當下的雜文現狀談了一點看法:雜文不可能做到“一言興邦”、“一言喪邦”。在生態系統急劇變化的、復雜的社會環境中,什么鳥都有,什么聲音都有,雜文只是這個多元生態系統的物種之一。雜文這個“物種”,之所以沒有滅絕,是因為時弊沒有滅絕;雜文之所以存在,是因為在這個生態系統中還存在著“食物鏈”。
我在近幾年的雜文創作中,嘗試了多種樣式,既有讀書隨筆,也有時政評論,甚至還有一些帶有雜文味道的詩詞。我的創作旨在證明在目前的生態中還存在并需要雜文這一“物種”。雜文的生態系統,既是社會生態,也是文化生態。不同生態系統誕生的雜文作品,往往體現出不同的風貌。
魯迅時期與共和國成立初期的雜文不同;共和國成立初期與改革開放時期的雜文也不同;平面媒體一統天下與網絡媒體無遠弗屆的時代,雜文出現了更多的差異性。這種不同與差異,既是思想的、文風的,也是主題的、語言的。在不斷變化的社會生態與文化生態之中,小說、詩歌、散文的創作,都發生了很大變化,何況直面人生與社會的雜文了。
我在近幾年的創作中,雜文較多,時評較少。目前的言論界,似乎是時評的年代。有時,受朋友之邀,也寫過時評欄目,但在寫作中,仍然極少“據報載”的“就事論事”,而習慣于從新聞中尋找有意思的社會文化話題。雜文的創作,雖然園地日漸萎縮,但我以為雜文這一“物種”,在短期內尚無“種群滅絕”之虞,仍然存在著生存的環境與條件。前幾年,我在雜文集《崎嶇中國》的序言中,曾將雜文比作體現了“掙扎之美、抗爭之美、頑強之美、悲壯之美”的“黃山松”;雜文所企盼的是“自由的曙光,民主的雨露”。
《雜文選刊》的宗旨強調,“針砭時弊,批評世俗,反思歷史,解讀人生”。在這樣一個矛盾凸現,弊端迭出的社會生態中,雜文作為其中的“物種”,不用擔心“食物鏈”的斷裂,不用擔心找不到話題。作為有良知、有理性、有責任感的中國公民與知識分子,無論采取文學的形式還是新聞的體裁,無論著眼于國家進步、民族復興的宏大敘事,還是著眼于民生艱困、人生多舛的草根關切,無論著眼于權力監督、法治弘揚的體制關注,還是著眼于歷史反思、人性解剖的內心自省,雜文作者都可根據專業、特長與愛好,產生自己的“問題意識”,確立自己的切入角度。在創作實踐中,人們不再傾巢出動“圍毆”某一貪腐案件,人們不再一擁而上“圍觀”某一負面焦點。有時需要冷靜下來深入思考,為什么某種悲劇在歷史上會反復出現,為什么某種弊端在社會上會廣泛蔓延?對古圣先賢曾經批評過的頑癥再批評,對魯迅先生曾經撻伐過的弊端再撻伐,對于這個古老國家和民族的進步幅度來說,畢竟是令人沉重的話題。當然,作為當代的知識分子,可以通過筆墨與網絡,繼續致力于文字的春秋事業,也可以起立而行,投筆從政,直接實踐公民的社會職責。時代畢竟多了一些選擇。
雜文作者在既定的社會生態中,并不完全是被動適應的關系。雜文作者在不同背景、不同話題、不同媒體上,完全可以采用不同的表達方式與寫作風格,這其中就有主動選擇的因素。雜文的生存與發展,并不追求雜文“種群”的繁榮與擴張,只為證明我們的社會文化環境是一個能夠包容“異質思維”、注意傾聽“沉沒聲音”(參看人民日報系列評論)的健康、穩定的生態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