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績

向東

新任鄉長劉德在山腳下“高爾夫球場”牌子的旁邊停下來，回頭對肖毛說：“進去打兩桿？”肖毛苦笑：“高爾夫球場牌子是豎起來了，可設施還沒弄全，沒法打。”

劉德疑惑地看著肖毛。肖毛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建高爾夫球場投資大，投資的公司中途拔了腿，鄉里又沒那么大財力，夭折了。”

“這么大一塊地，就這么閑置了？”劉德問。

“可不是。”肖毛有些無可奈何。

劉德“哦”了一聲。

肖毛低聲說：“這里有個‘半仙叫羅大頭，吃過早飯讓他來看看？”劉德看一眼肖毛，沒吭聲。

吃過早飯，肖毛把羅大頭請到高爾夫球場，說：“你給劉鄉長算一下，上任后，這塊地該咋辦？”

羅大頭瞇起眼睛，捋捋袖子，伸出右手，大拇指在其它指頭上飛快地來回摁著，眼睛猛地睜開：“這一大片地，挨近山腳，土質肥沃，如果在這里種上果樹，肯定是個不錯的政績。”

劉德瞥了一眼肖毛。肖毛急忙擺手：“那怎么行！這高爾夫球場是前任魏鄉長建的，因為征地，老百姓鬧了多日。魏鄉長剛調走，就把高爾夫球場給毀了，這不是拆魏鄉長的臺嗎？再說，這里原來就是老百姓的果園，現在不建高爾夫球場了，繼續種果樹，老百姓能答應嗎？”

羅大頭瞇著眼微笑，不說話。

劉德沉吟一下，問：“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羅大頭捋一下山羊胡：“唉，高爾夫球場快成牧場了。”

肖毛指著羅大頭的鼻子：“建高爾夫球場，難道不是你的主意？”

羅大頭看一眼肖毛，嘟囔道：“是那家公司不明智，非要撤資。”

肖毛想說什么。劉德擺擺手：“羅大頭的話倒是提醒了我。在這里建個牧場還是可以的。”

肖毛忙點頭：“有道理，有道理。”

羅大頭瞇起眼睛：“鄉長要建牧場，我倒有個主意。”劉德征詢地看著羅大頭。羅大頭清清嗓子：“我建議辦個圍獵場，養鹿，收打獵人的錢，一定比單建牧場強。”

劉德擺擺手，示意羅大頭離開。

看著羅大頭離開的背影，劉德對肖毛說：“這個羅大頭，整天裝神弄鬼，你安排派出所，沒收他的算卦工具，不允許他再算卦，再算，就把他抓起來！”

劉德親自出馬，終于說服了一家公司，投資三百萬，在原來的高爾夫球場之上建起了圍獵場。

來打獵的，多是上級領導，公司哪里收得上錢，眼睜睜一百多只梅花鹿被消滅殆盡。公司虧了本，經理找劉德。劉德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整天為圍獵場鬧心，找上級領導匯報。一紙調令，劉德被提拔重用，調走了。

吳剛擔任青山鄉鄉長。

吳剛安頓停當，叫上秘書肖毛，想看看劉德建的圍獵場。放眼四望，風吹草低。他蹲下來，扒開草根，抓起一把土，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對肖毛說：“這個圍獵場很適合種植果樹嘛。”肖毛說：“這里原來就是果園，魏鄉長建了高爾夫球場，劉鄉長建了圍獵場，吳鄉長若還在這里建果園，那算什么政績呢。”吳剛“哦”了一聲，不說話。

肖毛說：“找算卦的羅大頭吧，讓他來看看，前幾任鄉長聽了羅大頭的話，都得了升遷。”

不多時，羅大頭急切切地趕來。他發現吳剛腳下有一片被扒開的泥土，沉吟了一下，說：“這是塊上好的風水寶地，建個墓場吧。”

吳剛擺擺手。肖毛悄悄掏出二百元錢塞給羅大頭，羅大頭點著頭匆匆離開。

見羅大頭走遠，吳剛折身對肖毛說：“先把這里的草犁了，種上果樹。然后，設計一下，每塊墓地三萬元，看能劃出來多少塊。”肖毛點著頭說：“行，行，我這就辦。”

肖毛正要離開，吳剛說：“這個羅大頭，整天搞封建迷信，你通知派出所，沒收他的算卦工具，不允許他再算卦，再算，就把他抓起來！”

【原載2011年第2期《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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