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劫持

劉興雨

劫持，按《現代漢語詞典》的解釋，是要挾 、挾持。是指對人進行威脅 、脅迫，讓人按挾持者的愿望行事。

不管怎么說都不是個好詞。沒聽誰說他天生就愿意讓人劫持，就像沒聽說哪個牲畜宣稱：“我就愿意挨鞭子抽”；也沒聽哪個魚蝦表示：“我就愿意讓人煎炒烹炸。”

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就偏偏有人幫助劫持者，甚至愛上劫持者。別人可能會說荒唐，也可能會說胡扯。你說什么都行，可這是歷史的真實。

這事情發生在1973年，地點是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

8月23日，兩名有前科的罪犯在意圖搶劫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市內最大的一家銀行失敗后，挾持了四位銀行職員，在警方與歹徒僵持了一百三十個小時之后，因歹徒放棄而結束。然而這起事件發生后幾個月，這四名遭受挾持的銀行職員，仍然對綁架他們的人顯露出憐憫的情感。他們拒絕在法院指控這些綁匪，甚至還為他們籌措法律辯護的資金，他們都表明并不痛恨歹徒，并表達他們對歹徒非但沒有傷害他們反而照顧他們的感激，并對警察采取敵對態度。更有甚者，人質中一名女職員竟然還愛上劫匪，并與他在服刑期間訂婚。這兩名搶匪劫持人質達六天之久，在這期間他們威脅受俘者的性命，但有時也表現出仁慈的一面。在出人意料的心理錯綜轉變下，這四名人質抗拒政府最終營救他們的努力。

對劫持者不但不痛恨還同情甚至幫助他們，這個現象被專家們稱為斯德哥爾摩綜合征。這樣的病態盡管奇怪，畢竟有人患上，而且不僅僅在外國。按專家分析，如果符合下列條件，任何人都有可能患上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第一，讓你切實感覺到你的生命受到威脅，至于是不是要發生不一定。然后相信這個施暴的人隨時會這么做，而且毫不猶豫。

第二，這個施暴的人一定會給你施以小恩小惠。

第三，除了他給所控制的信息和思想，任何其他信息都不讓你得到，完全隔離了。

第四，讓你感到無路可逃。

四十年來，我們記憶中最深刻的應該是“十年浩劫”。在那十年中，不知有多少人被批斗，就連錢鐘書 、錢三強這樣的大學者、大科學家都難逃勞動改造的命運。人與人之間都像斗紅了眼的烏雞，沒有溫情，沒有友愛，整天不是整別人就是被人整。整天揮舞著小小的語錄本，打語錄仗，明明自己買什么都要憑票，卻還以為世界上三分之二的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上千萬的學生無書可讀，一下子都被趕到農村的廣闊天地，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把大好的青春歲月拋灑在田地中，留下永遠難以平復的精神創痕。可以說，這是一場最大規模的劫持。

按理來說，經過這樣歲月的人提起那樣的歲月應該咬牙切齒，對那個時代的精神奴役永遠保持警惕，可一些人卻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了，居然懷念起那個時代。對此，我們實在無話可說，只能說這是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或者說，這是另一種劫持，一種精神的劫持。有些人并沒有經過那個時代的磨難，卻也莫名其妙地對那個時代表示羨慕。對這些人，我們似乎只能讓時光隧道把他們送回到每天只能喊口號，飯都吃不飽，還不知什么時候就被劈頭蓋臉地批判一通的日子，讓精神永遠處于被劫持的狀態。哪一個神經正常的人愿意充當這樣的角色？

【原載2011年9月9日《北海晚報·同題隨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