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風景攝影給我們的冷思考

文萬立 （重慶沙坪壩區文化館創作室 重慶 400000）

2010年全國攝影展藝術類銀獎作品《冷風景》(組照·作者崔云) 留給我們拍攝風景照的攝影人許多冷思考。正如作者綜述:圖像離開了客觀表述，對傳統邏輯思維亦進行了重組，加入理性制造的概念，不苛求圖像真實存在的意義，而是追求圖像背后的精神層面，探求另一個可能存在的世界。在讀圖時代對作者是思考和宣泄，對觀者是啟示和放大。

回想這些年我們許多攝影人熱衷于拍風景，每每休假，或者創作時，就會一窩蜂地到某個景點去，“舉起照相機，不管結果如何，他們拍照就是了”(蘇珊·桑塔格《論攝影》)拍風景沒有錯，但他們對作為藝術類攝影的風景攝影太注重客觀地再現，每到一個地方就復制一張張各路“大師”都有的風光片。他們“使用照相機可以緩解這些工作狂在度假或假設在尋歡作樂時感到無所事事的焦慮。他們有活兒可干了”。 (蘇珊·桑塔格《論攝影》)在數碼攝影日益普及的今天，攝影成了普羅大眾的一種娛樂和消費活動，當人們面對世界，就形成了一種看客關系，又有多少是在“不苛求圖像真實存在的意義，而是追求圖像背后的精神層面，探求另一個可能存在的世界”。

下面我們回到《冷風景》這組照片中來分析。這組照片是如何給了我們“另一個可能存在的世界”?首先是它另類，完全不同于我們在傳統的邏輯思維下，拍風光片中追求名勝景點中那旖旎的光影、色彩，完整的構圖，投機的航拍，構成式、繪畫式的風景片。首先它運用了編輯學中整體賦有變化的原則，讓你在感受整組作品時既不會產生視覺疲勞，也不會被某一幅照片所強烈“鎮住”， 而是通過一種高雅的形式，在整體上“鎮住”你。在整組照片中沒有哪一幅是十分搶眼的，如果某一幅太搶眼的話，就沖淡了整體的效果，影響其內部力量的平衡。正如有的作者在評論該組照片時說到“怎么拍一個水面或一個溝壑也成為了作品”，這正是作者的高明之處，他給了觀者一個不同的時空感而使其感到一絲絲詭秘，這也是中國攝協評委們的慧眼所在，從全國十八多萬張照片來稿中脫穎而出并獲銀獎。從結構主義分析它們，任何一個系統的個別元素或單位，只有在它們的相互關系中才有意義，利用這種結構的本身來感染人們， 作者正是注意了這種相互關系，才在統一的整體效果中產生了意趣；其次它運用了蒙太奇的組接方法，把不同場景的畫面組接在一塊，形成一種時空的轉場，使觀者在觀看不同的風景中產生遐想。最后它運用了完形(格式塔)心理學美學原理，何為格式塔審美心理學?那就是“審美知覺不是諸感覺的相加總和，而是對整體的感知。整體先于部份并決定部份，這樣才顯出結構性和整體性。他們從物理“場”出發，認為人有心理“場”，這兩個“場”相互作用，形成“心理一物理場”，因此，知覺也是一個“場”、一個完形。物理現象有動力結構，人的意識經驗也有相似的動力結構，由于精神現象與物質對象有著同形同構的關系，因此使人對事物作出整體性的反應，并獲得頓悟和美感，這就是“同形論”。《冷風景》這組照片從前面講的編輯學和蒙太奇手法來看，它不是八幅照片隨意拼到一起，它有對整體結構的掌控和感知，像譜曲一樣，有對局部一個音符或四個音符一小節的處理， 又有整曲結構式樣的把握，在物理“場”和人們心理“場”中形成同形同構的動力結構，如貝多芬《命運交響曲》中的四個音符一小節由弱變強，既急促又扣人心弦的音樂語匯，仿佛給我們敲開了命運之門，后面又配以變化的優美的旋律，在這兩個“場”之間形成一個“完形”的動力結構，使整個樂章給人們以整體的美感。《冷風景》強調一種自我的世界，創造了“另一個可能存在的世界”，使作品在整體上賦有豐富的想象力、創造力和整體而不是局部美的形象。再者這組照片中抽離了色彩，使整組照片既抽象又不艷俗，顯得十分厚重，又把玩了攝影的特質之一影調，可見作者的藝術涵養和匠心獨運。然而更重要的是作者通過以上綜述的這些形式完美傳達了作者富有詩意的情感，而且這種情感是充滿了童心的。

在讀圖時代的當下，在消費文化中人們在審美中更看重的是精神上的輕松和快樂， 作為玩攝影一族，他們就像唱卡拉0K“自娛自樂”，正如郭德剛先生所說“聽眾是來聽相聲的，不是來受教育的”，他們是消費文化的受眾。但是作為一個攝影家或攝影作者， 通過這組照片的賞析，我們看到攝影的確正像紐約攝影教材中那首詩中寫到的“你會用攝影家獨具的慧眼去審視這大千世界……”攝影現狀空前繁榮的背后，也帶來了嚴峻的危機，如何走出危機?我們要反對那種不問結果的按快門，所謂的“快樂攝影”， 快樂三、五年后你就快樂不起來了，因為你沒有進步，只是拍攝了一大堆沒有想法和社會價值的照片而已，照片只會讓人覺得索然無味。只有脫離了“典型業余水平”的攝影人，在攝影道路上不斷攀登的人才能在攝影中找到快樂。藝術創作最忌諱機械地重復性勞動，特別是一些名勝景點的“創作”，創作就是創造之作， 創作一個重要的特征是“前無古人”，創作是非常個性化的非功利的活動，是在觀察中包含著創造。我們常常把一窩蜂式的采風等同于創作，其實采風和創作有著本質的不同，采風是一種游戲，它拉平了所有事件的意義，照片拍攝后存在，但采風中的所有場景不一定都有意義，許多時候是一種“中性的事實”，在這種中性中不知制造了多少平庸的“作品”。只有這種創造之作，在場景的選擇中融入作者對其獨特的看法和豐富的情感，達到心靈的回歸，藝術達到超出大眾意識觀念之上的東西，才使場景富有了觀看的意義。筆者認為《冷風景》這組照片不是集體采風所能實現的，正是作者理性思考所追求的物理“場”與心理“場”的完形，才使觀者受到感染。當然《冷風景》這組照片雖然另類，但它不是風景照的唯一創作模式，藝術是沒有模式的，它是在差異化中找到藝術品存在的價值，而不是考量存在的價格。《冷風景》給觀者除了美的享受外，更多的是對觀者在進行創作時的啟示和放大的冷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