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輿論討伐“無能議會”

文/紀雙城王海峰陶短房等

美國《外交政策》雜志日前罕見地評選出了全球“最糟糕議會”。其相關文章的副題是：“民主也不一定都是好東西”。這種感慨中似乎透著疲憊與無奈。議會制在歷史上曾因推動西方社會的發(fā)展而備受推崇，如今，這種匯聚民意的制度正遭到民意的質(zhì)疑。

西方對議會的怨氣在積聚

美國《外交政策》雜志日前評出世界上擁有最差議會的6個國家和地區(qū)，其中不僅有伊拉克、阿富汗等在戰(zhàn)亂中重建議會的國家，也有比利時、日本等發(fā)達國家，剛剛顯示完力量的美國國會也被稱為“最糟糕的國會”。《外交政策》稱，美國國會圍繞調(diào)整國債上限問題展開曠日持久的談判，結果引發(fā)美國主權信用評級被降；在伊拉克，隸屬于不同派別的政黨多次險些將整個議會和國家推至破裂的邊緣；日本議會被稱為“無能和官僚主義的溫床”，成為精英官僚們的隸屬機構；阿富汗議會選舉后，卻被阿總統(tǒng)卡爾扎伊指定的特別法庭宣布其1/4席位無效，這讓該議會獨立性深受懷疑；比利時的議會更是使該國的“無政府狀態(tài)”持續(xù)14個月。《外交政策》稱，世界“無能議會”的共同點是“荒謬的黨派主義”。許多美國議員甘愿冒讓美國和全球經(jīng)濟陷入危機的風險，只是為了滿足其個人虛榮心以及自我目的，以至于議會喪失基本功能。

議會制度13世紀誕生于英國，18世紀初這一制度因為一個偶然的因素而成為現(xiàn)代意義的議會民主制雛形。當年的母語為德語的英國國王喬治一世不會說英語，這使得一名大臣負責主持內(nèi)閣會議，從此議會權力逐漸增大并開始控制政府，最終取得組閣權，隨之該制度在英國殖民地流行開來。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后，英國和法國向戰(zhàn)敗國輸出這種政治體系，例如德國魏瑪共和國和奧地利就是在此時采用了議會民主制。

“沒有議會就沒有英國今天穩(wěn)固的政治格局”，這是英國中學課本里在英國議會一章中所做的總結。雖然英國議會并未出現(xiàn)在《外交政策》雜志評出的“最差議會”中，但這個被西方推崇的政治體制近來在本國內(nèi)卻飽受詬病。一名英國學者稱，英國人把議會比作政壇“大本鐘”——除了“還在那里鬧出動靜外，沒有更大用處”。

如今英國議會辯論，會場內(nèi)常常只有十幾人。一名英國記者說，“按照英國議會的規(guī)矩，無論何時，有議會辯論的時候，各黨至少要派出數(shù)十名議員到場參加。可在現(xiàn)實中，往往除了發(fā)言者之外，全場可供600多名議員就座的大廳，出席者寥寥無幾。

英國政論雜志《前景》在8月最新一期的報道中毫不客氣地批評稱，在威斯敏斯特的議會大廈里，議員們來這里不過老朋友見見面，或是和敵對政黨議員們相互炫耀自己的幽默感，用各種新鮮的挖苦之詞來表示對對方政見的不滿，而這樣的你來我往，除了把議會全場逗得哈哈大笑外沒有其他用處。

“秤砣效應”使“多數(shù)服從少數(shù)”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金燦榮表示，在西方的制度設計上，議會的地位很高，議會制民主被認為比總統(tǒng)制更代表民意。但在實際的政治生活中，民眾對議會的評價并不高，比如美國民眾目前對奧巴馬的滿意度達40%，而對議會的滿意度卻只有20%。這一現(xiàn)象存在了許多年，但最近民眾的抱怨更加激烈，這與其整個西方的經(jīng)濟狀況不好有關。西方民眾對議會的怨氣增加，甚至出現(xiàn)“無能議會”的指責，與民眾期待和現(xiàn)實間的巨大落差有關。

實際上，“無能”和“內(nèi)斗”一直是西方議會制被人詬病的兩大缺點。在一些實行議會制的國家，由于議會中存在多個政黨，沒有一個政黨獲得簡單多數(shù)席位，不得不組建少數(shù)政府或聯(lián)合政府。一旦聯(lián)合出現(xiàn)裂痕，或政黨出現(xiàn)重新分化組合，政府就可能被迫解散，政局也會因此出現(xiàn)動蕩。日本近些年內(nèi)頻繁換首相，平均一兩年就換一任。加拿大近7年間大選4次，加拿大廣播公司稱，體制的缺陷不僅令國會效率低下，靡費公帑稅款，而且頻繁的選戰(zhàn)也讓選民產(chǎn)生了“選舉恐懼癥”。

由于“大黨”不大，一些僅有一兩個議席的小黨在議會中成了奇貨可居的拉攏對象，他們的向背有時決定由哪個政黨組閣，因此成為能壓千斤的政治“秤砣”。議會制的設計原理本來是確保多數(shù)民意的訴求獲得支持，但這種“秤砣”的存在，卻可以讓小黨和極少數(shù)民意利用這種特殊地位綁架多數(shù)民意，一些極端主義政黨屢屢利用這種“秤砣效應”實現(xiàn)“多數(shù)服從少數(shù)”的政治奇跡。比如法國執(zhí)政黨由于擔心極右翼國民陣線拉走選票，也縱容或者實施各種反對移民的“向右轉”政策。

美國《紐約時報》刊登過民主黨參議員埃文·貝赫的一篇文章，曾數(shù)次當選議員的貝赫在文中指責：“解決財政赤字和貿(mào)易逆差、挽救經(jīng)濟、能源政策、醫(yī)療保險改革等關乎國家未來的緊急課題堆積如山，但國會卻處于什么工作都不能做的癱瘓狀態(tài)。”貝赫把國會不能工作的最大原因歸于“頑固的黨派主義和不知妥協(xié)的僵硬思想”。“他們把妥協(xié)視為背叛或道德上的屈服，不會為了國家而犧牲眼前的政治利益。”他稱在擔任參議員的12年里，美國國會議員拋開黨派之爭，在美國這個大框架內(nèi)團結一心只是在“9·11”事件發(fā)生后出現(xiàn)過一次，“當時沒有共和黨黨員，也沒有民主黨黨員，只有美國人。”

“武斗”鬧劇后，被保安人員抬出議會的印度議員。

日本議員開會時打瞌睡

印度媒體為議員“武斗”叫好

印度一直自稱是“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國家”，議會制是其政治基礎。但在印度，這一制度卻常陷入停滯狀態(tài)。目前印度議會聯(lián)邦院正在舉行今年第三次會議，但據(jù)當?shù)孛襟w報道，會議已陷入困境。《印度教徒報》報道稱，印度財長慕克吉在議會就增加政府開支預案進行答辯時敦促各黨派盡快尋求一種合理機制來解決當前議會中反對黨造成的僵局。他認為反對黨在針對印度審計署所提交的電信丑聞案和英聯(lián)邦運動會丑聞案報告的反應是“小題大做”。慕克吉說：“議會會議是進行重要的立法決策。如果遲遲不能通過，何言公正？我們應好好想想，到底什么樣的方式、什么樣的機制是我們能接受的。”

在印度地方議會甚至經(jīng)常出現(xiàn)“武斗”鬧劇。去年7月下旬，比哈爾邦議會上演的一出“武斗”鬧劇成為印度各大媒體報道的焦點。《印度快報》稱，反對派議員要求比哈爾邦首席部長庫馬爾對政府過去幾年中的巨額違法開支作出解釋。而執(zhí)政派別議員則堅稱邦政府的所有開支沒有問題。雙方從言語不和發(fā)展到拳腳相加，上演了一出“全武行”。騷亂發(fā)生后，邦議會提出對“武斗”議員實施停職的決議，并剝奪參與武斗的67名反對派議員的職責。但對于如此斯文掃地的事件，印度媒體似乎根本就沒當回事。這或許是因為在印度的議會中，類似的打斗場面早已司空見慣。一些媒體稱，在議會激烈辯論時，議員挺身而出，必要時輔之拳腳，這才是對選民負責任的行為；如果遇到爭執(zhí)靜默不動，甚至表現(xiàn)出畏懼害怕，這樣的議員一定會丟掉選票。

議會制民主的災難

對于《外交政策》雜志的這次評選，韓國《朝鮮日報》慶幸地說，“此次并未提及韓國國會”。韓國國會近年來一直被稱為“暴力國會”。2009年，韓國第18屆國會用了82天才“打開國會大門”，其原因為了就哪個政黨擔任哪個常任委員長的問題展開爭奪。

韓國自建國以來，民主化進程一直比較坎坷。自1961年樸正熙發(fā)動政變后的30余年中，韓國幾乎一直是軍人出身的總統(tǒng)掌權，并形成典型的軍人官僚威權體制。韓國在野勢力只能通過走上街頭進行大規(guī)模示威表達政見，而韓國民主化過程中“血的代價”也非常昂貴。1987年，韓國舉行第一次總統(tǒng)直選，實現(xiàn)了戰(zhàn)后韓國政治上政權的首次和平交替，韓國政治轉型才取得實質(zhì)性進展。但街頭抗爭文化在韓國國會政治中的痕跡還非常明顯。

在“顏色革命”后，吉爾吉斯斯坦等國紛紛把政體改為議會制。對此，俄羅斯總統(tǒng)梅德韋杰夫在出席“雅羅斯拉夫爾世界政策論壇”時曾表示，議會制民主將給俄羅斯帶來大災難。日前，他在接見年輕議員時表示，“縱觀歷史，鑒于我們是一個由多民族、多信仰的人口組成的幅員遼闊的國家，除了總統(tǒng)制政體以外，不存在其他選擇。”

對議會失望導致西方亂象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金燦榮還說，在西方崛起的過程中，議會制起到很大的作用，但現(xiàn)在它確實面臨很多問題。以前的美歐等國社會構成比較簡單，而現(xiàn)在的社會更加多元。以前西方國家議會里，那種派系實際上都從屬于主流社會，他們的內(nèi)斗有清楚的底線，容易妥協(xié)。而現(xiàn)在議會里各派系變得不那么容易妥協(xié)，這就導致議會行動能力下降。

他認為，西方議會制民主的根基還在，但現(xiàn)在議會的效率往往滿足不了民眾的期待，這可能產(chǎn)生復雜的影響，有人把期待投向總統(tǒng)和政府，但如果行政當局也不能滿足民眾期待，民眾就會對整個體制產(chǎn)生反感。這種反感有的時候表現(xiàn)得比較極端，比如挪威日前的慘案。更多人則表現(xiàn)為政治冷漠主義，這些人平時是政治的旁觀者，但遇到機會就搞“打砸搶”，像這次倫敦的騷亂。對現(xiàn)有體制的反感有時還會導致很奇怪的現(xiàn)象，比如美國共和黨總統(tǒng)候選人日前帶領幾萬人祈禱“上帝保佑美國”。

德國柏林政治學者彥斯·喏爾特說，現(xiàn)在西方經(jīng)濟陷入下降期，本來應該是議會各黨派團結一起共同應對危機，但實際上議員為了各自政黨的利益對議案久議不決，這只會使民眾對議會的信任度越來越低，讓政黨、議會、國家陷入惡性循環(huán)。喏爾特對記者說，現(xiàn)在歐洲民眾還發(fā)明了“嘲笑議會文化”。比利時“無政府危機”持續(xù)時間破世界紀錄后，比利時網(wǎng)民用特殊的方式“慶祝”這一并不光彩的世界紀錄。比利時大城根特市中心上演了露天快閃脫衣秀，因為他們受夠了。廣場上，大學生分別以荷語和法語排出一等于一，代表大家同一國，比利時國民美食公司還向全國免費大放送，因為free除了“免費”，同時也有“解放”的意義。

金燦榮說，議會是西方多元民主制度的關鍵環(huán)節(jié)，它存在了幾百年，有其合理之處。現(xiàn)在它的行動能力在下降，處于困境之中，但正如有人說“這是一個最不壞的選擇”，它仍會存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