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看到，它的確存在

盤妙彬

盎 然

地名古藏，我又一次路過

婦人在水田里插秧

彎垂的乳房

三個月后會長到水稻的身上

田邊一株桃樹

也撅著盎然的屁股，它的乳房還沒有長大

小鎮何以堪

火車幾聲叫

鐵路爬上來，像是兩條黑狗，來到民國小鎮

天入黑，鳥飛盡

烏瓦白墻且老，且落寞

沒有明月共春風，也不見紅旗

時光沒有到過這里，不知年何謂歲，月又何以稱月

何以噓唏

火車幾聲叫，落山，又否定得徹底

魚偶爾叫魚，偶爾稱皇帝

山間小塊青青的田禾，山上有開白花的樹

小河從古代來

兩岸有人民，種芝麻，種西瓜

這是四月，盎然的初一

燕子多，人民稀少

沒有廣闊的事

魚偶爾叫魚，偶爾稱皇帝

一山高比一山，水又逢水

小廟在河灣挽留什么，終是一棵古老的榕樹遮擋了流水

木橋上的行人

向古代走去

又春天

又從前

失落過又回來，知道的一切不要晚了

原諒吃人的老虎

寫到云水兩字，春雨停歇，春光明媚

窗外行人道上

一只手攬著一只小蠻腰

一點不安分

似是那里著了火

春天可以做錯事

原諒吃人的老虎

一只鳥跳出來

把自己抬上天空

沒人看到，它的確存在

星期天，早起煮白粥，洗衣服，扛梯子出門

去爬山

開往白云山的18路車上

沒人看到我帶著一把梯子

一把嶄新的梯子

跟我去登高，今日春風鼓動，天空湛藍

上山下山的人絡繹不絕

沒有一個看到我身藏一把梯子

到了山頂

我豎起梯子，沒人看到，我從梯子上去，沒人看到

天下廣東那邊，廣西這邊

俄羅斯在北，澳洲在南

山下18路車忙碌了一天，很慢，終于把落日從河東搬到了河西

世俗生活

西嶺上的寺廟沒有跟落日往印度

也不從流水東去

生活中，我不時抬頭看看它。在云中，它偶爾俯身一瞥

看到一粒種子

從鳥窩掉到地里，長出一棵南瓜秧，秧苗上

開出一朵小黃花

寺廟面前的懸崖

屋頂上的空，又不一直是空，偶爾浮云又神馬

檐角會遇上月亮

在某年，某個夜晚，小黃花結出一個大南瓜

青菜白飯，白開水，我在世俗生活中

窗外西江水東流

春光急

春光從來急，蝌蚪長成了青蛙

鄉村的水田

插上了秧苗

晚上蛙鳴如潮，夜復一夜，至稻禾懷胎

城里讀書郎

放學后

從振興小學跑出來，背上大書包

到江堤的香樟樹下

草叢中

他們找蟋蟀

一篇新課文指引他們到這里

雖然春光急

蟋蟀找不到

花開最白的時候

山楂樹開花，最白的時候

云漫嶺上祭祖的人，心中隱隱有痛

光陰說起來，像云在堆積

從云上下來

那個人

躺在雪白的山楂樹下

旁邊的人傷心，惆悵

周圍數十山楂樹，花開最白的時候

有仇報不了

一個人在哭

孤獨在下小雨，下大雨

皇帝換了，光陰在堆積，山楂樹白了頭

云漫嶺下

葬大海

魚不這么想

兒子想看釣魚

和魚釣上來的樣子，他蹲著看魚的樣子一次次出現

時間到了一個星期六

買來釣竿和魚餌

陽光也有香味

我想看看魚的空閑和空虛

魚是我想要的，又是兒子想要的

我們去了江邊

整整一個下午

魚不這么想

魚知否

江上無人撒網，岸邊不見垂釣

春天了

魚在生孩子，我答兒子問

魚生孩子，怎樣生，為什么，又什么

抬頭望天，碧空澄澈

五歲的兒子是一塊藍，一萬里

魚知否

生之后就是死，禁漁期至5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