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婚禮背后的兩個冤魂

文/愛 升

盛大婚禮背后的兩個冤魂

文/愛 升

熱鬧非凡的婚禮上，新郎和新娘互牽的手汗水涔涔，只有他倆知道在不遠處是母親的尸體。

本來以愛相連的兒子和母親，都被一種畸形的心理所左右，結果是望子成龍的母親被兒子害死。這背后的心理原因足以讓精神分析專家們琢磨多時。

破案前，辦案民警們在分析案情。

210年6月10日，黑龍江省鶴崗市東山區居民徐山，在自家倉庫發現了妻子的尸體。據徐山反映，其妻于2個月前幫鄰居方英搬家后一去不返，后方英電話告之她們倆結伴去了南方做直銷。徐山信以為真，哪料妻子早已陳尸倉庫。

方英立即被警方鎖定為頭號嫌疑目標。然而，警察在調查時竟發現一個恐怖的事實：方英早在1年前即慘遭殺害，但“她”不但用電話跟徐山等親朋好友保持聯系，甚至還電話遙控為兒子操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親偏執令他窒息，爭吵凸顯心理危機

呂博1981年出生在黑龍江省鶴崗市，父親在呂博6歲時去世，母親方英獨自把他拉扯大。長期的單身生活和獨自撫養兒子的艱辛，令方英對兒子愛若珍寶，總想讓兒子按著她的意志生活，如果兒子做錯了事情或者違背了她的意愿，她就連打帶罵加以懲罰。有一次，年幼的呂博偷偷拿了鄰居家小孩的玩具，方英發現后，用鋼針將呂博的10個手指刺了個遍，嚴令他吸取“教訓”。呂博自小對母親又是敬愛、又是懼怕，對母親無不言聽計從。

2002年，21歲的呂博應聘在礦區當了一名井上技術員。他先后談過幾個朋友，可方英總是挑三揀四，總認為沒有一個能配得上她兒子。呂博想到母親這么做也是為自己未來的幸福把關，便乖乖地聽從了。

2008年5月初，呂博認識了盧晶。盧晶比呂博小一歲，在某煤礦辦公室當文員。兩人一見鐘情，很快發展成戀人關系。吸取以前的教訓，呂博一直沒有將自己和盧晶相戀的消息告訴母親。直到5個月后兩人開始談婚論嫁，呂博才將女友帶回家給母親認識。

兒子事先不和自己打招呼就領回個女孩，方英首先在心理上對兒子和盧晶戀愛產生了排斥，認為兩人是有意要將生米煮成熟飯再強迫她接受他們。于是，方英乜斜著眼睛看了看盧晶，把兒子拉到廚房不問青紅皂白地說：“這個姑娘太一般了，配不上你，我不同意你們談朋友。”

母親對自己管教嚴厲，并且一次次干涉自己戀愛，呂博早就對母親心生怨憤。現在母親又對自己的愛情橫加指責，呂博覺得再也無法忍受了，執拗地說：“我以前談女朋友，都被你整吹了。這一次，我要自己做主！”說罷，呂博走回客廳，牽起盧晶的手走出家門……

呂博沒想到，想要說服母親接受女友簡直比登天還難。2009年2月的一天，呂博再次策略地向母親提起婚事：“媽，將來我和小晶結婚了，我們一起孝敬你，再給你生個大胖孫子。”方英根本不買賬：“你的對象必須我親自選，不然你娶回的媳婦對我不好，你娶了媳婦忘了娘，我就沒奔頭了。”呂博說：“媽，這點你放心，盧晶會和我一樣孝敬你的。”方英鼻子里哼了一聲，說：“那也不行，你最好永遠做個孝順兒子。”

呂博忽然感覺到，母親并不是沖著盧晶來的，而是不愿讓他結婚，怕他離開家，所以才要壟斷他的愛，像老母雞護雛那樣將他置于羽翼之下。母親對自己的愛太禁錮了、太令人窒息了。倘若在過去，他可能會遵從母親，選擇放棄。但現在，愛情喚醒了他的獨立意識，他再也不想受自私的母愛操控了。于是，呂博冷著臉說：“我不管你同意不同意，都要和盧晶結婚。”方英見兒子不聽自己擺布，便連喊帶罵地和兒子吵起來。呂博一怒之下，摔門離開家，住進了單位宿舍。

兒子跟自己鬧僵了，方英把滿腹怨氣撒在了盧晶身上。3月10日，方英打聽到盧晶家的住址，氣沖沖地上門興師問罪。然而盧晶沒在家，盧晶的父母早就同意了女兒的婚事，見“親家”來了，熱情地端茶倒水，笑臉相迎。不料，方英竟然指著他們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家狐貍精女兒勾引我兒子，你們當爹當媽的得管教管教。告訴那狐貍精，我是不會答應她和我兒子結婚的。”盧晶的父母被罵得措手不及，嘴張開半天也說不上話來，等他們反應過來，方英已經推門走了。

晚上，呂博送盧晶回家，聽說母親來這里撒潑，心里又氣又恨，急忙向盧晶父母道歉，隨后跑回家找母親說理。方英見兒子跟自己態度蠻橫，便動手去打兒子。母子倆再次不歡而散。

盧晶知道男友與“準婆婆”鬧翻了，苦苦相勸呂博，讓他回家緩和與母親的關系。呂博卻不為所動，心里對母親漸生恨意，他要用對抗的方式逼迫母親不再壟斷他的愛。可他沒想到，這么做徹底激怒了母親。

嚴厲管教引發反抗，弒母換來婚姻自由

2009年4月21日中午，呂博忽然接到母親的電話：“我同意你結婚了，咱們談談怎么操辦婚禮吧。下午2點你到大世界商場門前等我。”呂博當即答應與母親見面。

下午2點，呂博來到大世界商場門前等母親。大約10分鐘后，母親來了，身后還跟著三個四五十歲的男人。呂博正詫異間，三個男人忽然架住他胳膊將他塞進一輛出租車。隨后，幾個人擠在一輛車里，車子便一溜煙地開到了方英的家門口。三個男人將呂博從車里拽出來，推進家門，用繩子綁了起來。隨后，三個男人開車離開，屋里只剩下母子倆。

呂博質問母親：“你把我騙回來干什么？”方英說：“你以為我真的同意你結婚啊？做夢吧。我把丑話說在前頭，今天你必須跟你對象一刀兩斷，不然的話，我就找人把那狐貍精強奸了！”

母親居然能說出這番惡毒的話來，呂博周身頓時冷颼颼的。他不想再和母親糾纏，悄悄掙脫綁得并不結實的繩索，起身就往外走。方英見狀，急忙上前擋住了兒子的去路：“你不能走，走了我就收拾你對象。”呂博惱羞成怒，用力推了母親一把，方英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頭磕到了準備用來盤火炕的磚跺上，鮮血順著額角流淌下來。

看見母親頭上出血了，呂博有些害怕，他正想打120，卻忽然聽見母親惡狠狠地說：“你等著，我非得找人把你對象和你老丈母娘強奸了。”母親已經受傷了還念念不忘報復自己的女朋友和“準岳母”，而且憑她的性格一定說到做到。呂博剎那間對母親產生了刻骨仇恨，他順手摸起一塊磚頭，像是魔鬼附體，照準母親的腦袋砸了下去……

見母親一動不動了，呂博才從混沌狀態中清醒過來，扔下磚頭，跪在地上嗚嗚大哭。天色黯黑下來時，呂博抹掉眼淚，將母親的尸體拖到后院，扔進了自家廢棄的菜窖里，然后鎖上門逃離了現場。

第二天，呂博找到盧晶，神情沮喪地說：“看來咱倆真的沒緣分，為了咱倆的事，我把我媽殺了。”盧晶驚愕地張大嘴巴，不相信這是真的。于是，呂博把她帶回了家。看到地上已經凝固的血跡，盧晶才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戀人是為了愛情才舍義弒母的。冷靜下來的盧晶流淚做出了選擇：“呂博，我不會因為這件事離開你，無論將來是坐牢還是殺頭，我都跟著你。”盧晶的態度讓呂博感動不已，他摟過渾身發抖的盧晶說：“別緊張，就當我媽出遠門了，過一陣咱們就結婚，我還要給你一個體面的婚禮。”

最初的那段日子，呂博經常夢見母親滿身血跡地責問他。有時鄰居碰見他問他母親的情況，他便謊稱母親出了遠門。5月初的一天，呂博發現市場里有一種“魔音手機”，手機里裝有聲音合成軟件，可以將男生變成女聲等。于是，呂博偷偷地花700元買回一臺“魔音手機”，裝上母親以前使用的手機卡，模仿母親的聲音先后與親友打電話，說她去了外縣打工了。大家雖然發現“方英“的聲音與平時比顯得有些沙啞，但由于呂博將方英說話的語氣、語調模仿得非常像，打過來的號碼又是方英一直使用的號碼，因此大家都沒有起什么疑心。

見大家相信母親出去打工了，呂博便開始籌備婚禮，最后把婚禮時間定在2009年8月29日。為了讓別人相信母親真的“出了遠門”，也為了能收禮金，呂博又用“魔音手機”冒充母親給親朋好友打電話，通知大家參加婚禮。親友們沒覺出什么異樣，都爽快地答應了。只有對門的鄰居鞠玉娟，似乎感覺到有什么不對，一個勁地盤問“她”到底在哪里，為什么兒子結婚這樣的大事都不回來。呂博敷衍了幾句，借口有客戶找掛斷了電話。

呂博結婚那天，親友們紛紛到場祝賀。呂博和盧晶牽著手，彼此感覺到手心里全是汗。為掩人耳目，呂博中途多次到外面沒人的地方，用“魔音”手機分別給在場的幾個親友打電話，模仿母親的聲音，感謝他們來參加兒子的婚禮。接到“方英”的電話，大家便真的相信方英出遠門了，甚至連盧晶的父母都沒有懷疑“親家母”聲音的真偽。婚禮順順當當地辦下來了。

新婚的喜悅并沒有沖淡呂博心中弒母的恐懼，于是他借口方便盧晶上班，搬離了老宅，在向陽區租房居住。雖然時間沖淡了弒母的恐懼，夫妻倆還是感到惶惶不安。尤其呂博更是被罪孽感折磨得心神憔悴，整日提心吊膽，唯恐秘密被人窺破。

人性瘋狂再添冤魂，連環血案令人嘆息

令呂博沒想到的是，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2010年4月8日，呂博忽然接到鄰居鞠玉娟的電話：“呂博啊，小日子過得不錯吧？你家后院的菜窖咋填上了呢？不會是菜窖里鬧鬼了吧？”呂博頓時嚇得頭皮發炸。半晌，他才故作鎮靜地說：“大娘，我沒明白你說的啥意思。”鞠玉娟說：“這事我連我家老頭子都沒告訴，你要是沒個態度，我可就跟別人說了。”呂博慌忙說：“你先別跟別人說，我現在就過去，咱倆當面談。”

呂博急匆匆地來到鞠玉娟家。當時，當貨車司機的徐山開車去送貨了，屋里只有鞠玉娟一個人。鞠玉娟開門見山地說：“你媽突然同意了你的婚事，怕是躺在那菜窖里吧？”呂博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忙問道：“大娘，那你說怎么辦？”鞠玉娟冷冷地說：“你的秘密我會替你保守，可是大娘現在遇到難處了，你得幫我。我兒媳要手術，需要1萬塊錢。”呂博明白了，鞠玉娟是想勒索自己，于是立即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說：“大娘啊，我現在沒有那么多錢。”但鞠玉娟不買他的賬：“你要這樣的話，就別怪我不講情面了。”

呂博心里“咯噔”一下，如果鞠玉娟說出這個秘密，他只有死路一條。恨意像洪水般在他的心頭漫延，他揮起拳頭，一拳擊中了鞠玉娟的左臉。鞠玉娟應聲倒在了炕沿上，鼻子和嘴涌出了殷紅的血。想到自己已經有命案在身，呂博心頭再升惡念，殺一個人是死，殺兩個人也是死，干脆讓鞠玉娟在世界上消失，這樣也許能保住自己。于是，人性瘋狂的呂博俯下身死死掐住鞠玉娟的脖子，將她掐死了。隨后，呂博又找來一條編織袋，把鞠玉娟的尸體裝進去，拖到了鞠玉娟家院子北側倉庫里。隨后，呂博用水將現場清理干凈，帶上門離開了。

回到住處，呂博躺在床上想，徐山回家找不到妻子肯定會報案，鞠玉娟的尸體早晚會被發現，一旦警方調查，自己的罪行就會敗露。他越想越覺得脊梁骨往外冒寒氣，自己必須想辦法轉移徐山的視線。于是，呂博拿起“魔音手機”給徐山打去電話，模擬母親的口吻說：“大哥，我在集賢買了套樓房，我叫嫂子在這里幫我收拾屋子呢，你別惦念。”徐山正在開車，聽“方英”替妻子“請假”就說：“我知道了，你讓她早些回來。”呂博暫時松了口氣。

4月14日，徐山發現妻子還沒回家，便翻開通訊記錄找到“方英”的號碼打了過去，問她家的房子收拾好沒有？鞠玉娟什么時候能回來？“方英”連忙說：“忘告訴你了，我家房子收拾完了，我和嫂子現在到南方來了，搞產品直銷，等賺了錢我們一起回去。”徐山正想問她們在南方哪個城市，“方英”卻急忙說：“我的手機沒電了，不能聊了……”隨即對方的電話掛斷了……

此后，徐山多次再打“方英”手機，卻一直打不通。他隨后又找到呂博詢問其母的去處，呂博說他也不知道母親去了哪里。徐山感到事情有些蹊蹺，便向轄區派出所報案。派出所經調查并未找到線索，此事便擱置下來。

時間轉眼到了6月10日。這天晚上7時許，徐山去倉庫取東西。剛打開倉房門，徐山便聞到了一股臭味。順著味源一查，竟發現倉庫里赫然放著一個裝有尸體的編織袋。徐山嚇得魂飛魄散，當即撥打110報了案。

鶴崗市公安局東山分局刑警大隊接到報警后，大隊長靳維啟帶領四中隊隊長肖春泉等民警火速趕到現場。偵查員割開編織袋，里面果然是一具已經高度腐爛的女尸。警方通過DNA檢測，確認女尸正是徐山的妻子鞠玉娟，其死亡時間約有兩個月。

徐山萬萬沒有想到，和鄰居方英去了南方的妻子，竟早已陳尸自家倉庫。當即，徐山將自己兩個月前接到鄰居方英電話，隨后就與妻子失去聯系的事向警方做了反映。警方立即將偵查方向轉到方英身上。然而，警方從方英親友那里了解到，他們在2009年4月以后就沒見過方英，就連兒子呂博的婚禮也是她電話遙控操辦的。種種跡象表明，方英在鞠玉娟被害之前，已經失蹤了。

警方經過調查走訪，發現方英的兒子呂博非常可疑，呂博在接受警方問訊時稱他也不知母親去向，但在方英失蹤的一年里，他卻沒有做出任何尋找母親的舉動。專案組分析，方英很可能已經遭到不測，其子呂博有重大作案嫌疑。

7月15日上午，警方在鶴崗市向陽區工農區鐵路小區將犯罪嫌疑人呂博抓獲。經審訊，呂博對殺害母親方英、鄰居鞠玉娟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并供述了其妻子協助他清理現場、毀滅證據的犯罪行為。8月6日，鶴崗市檢察院以呂博涉嫌故意殺人罪、盧晶涉嫌毀滅證據罪及包庇罪批準逮捕。

2011年1月，鶴崗市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了此案。庭上，呂博和盧晶雙雙流下悔恨的淚水，然而法不容情，等待他們的必將是法律的嚴懲。■

編輯：陳暢鳴 charmingchin@163.com

編后

文中可以看出，這對母子都有著嚴重的心理障礙。母親方英，在丈夫離世自己跟兒子相依為命后，本應更注重兒子自主、自立意識的培養，讓兒子將來能真正擔起這個單親家庭的重擔。可她卻像母雞護雛一樣，凡事不肯放手讓兒子獨立做主，以至于在兒子戀愛后，也是橫加干涉，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兒子；而作為兒子的呂博，面對母親的粗暴和專橫，本應用更多的時間和耐心去說服母親、化解矛盾，相信自己不斷付出的真情早晚能感化并改變母親，畢竟血濃于水。可他不但未付出足夠的努力和真誠，反而氣急敗壞地殺害了母親，并一錯再錯地殘殺了女鄰居。可以說，母親的偏執心理嚴重地影響著兒子的心理發育和成長，而兒子表面上是依順母親的，實際上他的心靈早已積滿塵垢。一旦重觸了心底那些隱藏已久的不健康元素，強烈的抗拒便噴薄而發，從而釀成了驚人慘案。此案足以警示世人：無論遭遇何種逆境，都應時時注意調整自己的內心，只有讓理性和陽光注滿心田，生活才會變得祥和精彩。

就在這個看守所里，呂博講述了自己成長直至弒母的心路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