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愛的“狼外婆”

江楓

我恨她，我想我永遠也不要再見到她。可是，當接到媽媽的電話后，我卻飛奔去了火車站，坐上了通往家鄉的火車。

記憶中的她從來沒有對我笑過。我無數次央求爸媽帶我離開這里，可他們只是一味地怪我不聽話，然后一臉笑意地去跟那個從不理會他們的外婆說好話。可爸媽卻不知道她在我面前是怎么說他們的。

她說：“你爸爸是個大騙子，騙走了你那沒長腦袋的媽媽，然后就生下了你這么個小禍害。”可她對弟弟卻愛護有加。每次只要弟弟從1數到20不出錯，她就會從那個大大的口袋里抓出一顆糖塞進弟弟的嘴里。

而那些糖我卻很少能吃到。于是，我偷走了雞窩里的雞蛋，拿去小賣部換了一把糖。之后的一天晚上，我正在洗臉時，一個尖銳的聲音炸開了：“糖，哥哥的書包里有糖。”“你這個小禍害，我省吃儉用供你讀書，你偷錢買糖吃。小禍害，小騙子，看我不打死你！”

我要報復，當外婆的火鉗打在我裸露的手上腿上時，我只想著要報復。

那是個星期天，外婆到地里干活了。我在做作業時，外邊突然傳來隔壁老奶奶的聲音：“劉太婆，你是怎么管教你家孫子的？”原來，弟弟在隔壁玩時，看到桌子上放了兩塊錢偷偷拿走，被老奶奶抓了個現形。

這個不爭氣的弟弟！我又想起自己因為他被外婆毒打的事，就氣不打一處來，于是抓起火鉗打向他。正在這時，外婆回來了，她一把奪過我手中的火鉗，反而開始打我。我忍無可忍，與外婆對打起來。突然，火鉗落在了我的額頭上，血止不住地往外冒……

父母急急忙忙趕回了家。見到他們，我所有的委屈、厭惡和恨都化成了眼淚。“媽媽，帶我離開這兒吧！”我的歇斯底里終于打動了父母的心。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回去過。

此刻，看著炕上一動不動的她，我回想起了媽媽斷斷續續的講述。

外公去世得早，外婆就靠做苦工供孩子們讀書。結果，兒子由于成績太差早早輟學；而讀完大學的媽媽卻愛上了坐過牢的爸爸，惹來全村人的笑話。她死活都不肯承認這段婚姻。于是，媽媽和爸爸一起逃到城里偷偷地結了婚，直到生下我才帶著我回了家。而我的那個弟弟，又是個智力有問題的孩子。這無疑給好強的她造成了更大的傷害。所以，她一直對弟弟愛護有加。

爸爸說她獨自到山上采我愛吃的蕨菜，結果從山上滾下來摔死了。我這才想起，每年家里都會有好多干蕨菜。多少次父母說是外婆給我寄來的，而我卻從不領情。

看著那個已經人高馬大卻依然不諳世事的弟弟跪在外婆面前嚎啕大哭，我潸然淚下。

我親愛的“狼外婆”，我原諒你了。可是，她卻再也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