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聯話

●程 虎

一

太平天國天王洪秀全有文化素養，《太平野史·天王本紀》中說他：“幼穎悟，七歲就熟讀，目數行下。又嗜史學，于古帝王之成敗興亡，論斷歷歷不爽。”

太平天國定都金陵，號天京。筑禁城，分內外兩重，外曰太陽城，內曰金龍城，殿曰金龍殿。向南開門曰天朝門，門繪雙龍雙鳳，以黃綢十余丈掛門外，朱筆大書徑五尺字：“大小眾臣工，至此止行蹤。有詔方推進，否則云中雪。”云中雪，意必殺。天朝門聯、金龍殿聯、太陽城聯均天王洪秀全親撰。

天朝門聯：

先主本仁慈，恨茲污吏貪官，斷送六七王統緒；

藐躬實慚德，望爾謀臣戰將，重新十八省江山。

金龍殿聯：

為皇大德曰生，可夏變夷，待驅歐美非澳四洲人，歸我版圖一乃統；

于文止戈為武，撥亂反正，盡沒藍白紅黃八旗籍，列諸藩服萬斯年。

太陽城聯：

天命誅妖，殺盡群妖，萬里山河歸化日；

王赫斯怒，勃然一怒，六軍介胄逞威風。

此聯首嵌“天王”二字。

二

翼王石達開乃太平天國軍中著名軍事家。《太平野史·翼王石達開傳》說他：“喜言兵，邃于孫吳之學。”“善戰多奇計。”太平天國永安建國后，被認為左軍主將，封翼王。太平軍自永安趨湖南，攻長沙，破岳州、漢陽、武昌，經安徽，下金陵，與清軍大小數百戰，石達開所部未打過敗仗。清軍稱他“石敢當”，石軍所至之處，清軍紛紛避讓。九江水戰，石達開以小艇夜襲清營，攻奪曾國藩坐船。曾國藩惶急投江自殺，被人救起逃入羅澤南營。此事曾國藩終身以為奇恥大辱。樟樹之役，石達開以數十騎夜襲清營，清軍數十萬大軍不能止。石達開乃文武全才，建都天京后，以上江考棚為翼王府，達開自撰二聯：

翼載著鴻猷，合四海之人民，齊歸掌握；

王威馳俊譽，率萬方之黎庶，盡入版圖。

翼德威明，鄙阿瞞如小兒，能視豫州同骨肉；

王陵忠義，棄項羽若敝屣，獨知劉季是英雄。

二聯均首嵌“翼王”二字。

三

忠王李秀成乃一等王，與英王陳玉成同為太平天國后期柱石。秀成十歲即失學務農，但卻勤苦自學。28歲時，與父李世高均參加太平軍。世高以年髦執炊役，秀成為兵卒。永安建國后，秀成以功任兩司馬，統二十五人。因好學，得民間書籍，作戰空隙閱讀。而太平禁令，目經史為妖書，閱著論斬。秀成被舉報執縛待行。會清軍夜襲營，見秀成囚服桎梏，以為被虜者，釋之。秀成釋后追三晝夜追及太平軍本營。軍帥大喜曰：“爾得脫仍來歸死，真乃忠信之人。”赦罪，并擢卒長，統百人。后積功至師帥。廬州之役，秀成從春官丞相胡以洸圍城，力排眾議，帥萬人大破清軍數萬，斬清總兵玉山。陜軍，滇軍、湘軍均敗逃，安徽巡撫江忠源投水自殺。后秀成乃自率一軍。

秀成曾撰天王府寢殿聯：

馬上得之，馬上治之，造億萬年太平天國于弓刀鋒鏑之間，斯真健者；

東面而征，西面而征，救卄一省無罪良民于水火倒懸之念，是曰仁人。

又撰指揮署聯：

指示機宜，傷心二百余年，忍令故國衣冠，淪為妖服；

揮身力戰，假手六千君子，但愿當朝父老，復返王都。

“指揮”二字，亦嵌于聯首。

忠王還撰有祭陣亡將士聯：

魂兮歸來，三藐三菩提，梵曲依然破陣樂；

悲哉秋也，一花一世界，國殤招以巫咸詞。

四

太平天國各王府、衙署均有聯，各級職官亦均有聯，文皆斐然可觀。如將軍聯云：

將十萬眾，橫行天下；

軍八千人，威震寰中。

旅帥聯云;

旅人聲吼妖魔走；

帥字旗飄得勝回。

典袍衙聯：

典內衣裳憑人取；

袍上云龍伴我行。

司天水衙聯：

天父天兄能救世；

水兵水將盡誅妖。

金匠衙聯：

金聲多壽；

匠心自工。

太平天國職官十三等中，最末等乃兩司馬，只轄二十五人，但亦有聯：

司卄五人，威風無敵；

馬二三匹，行走如飛。

五

天國定都后，改用新歷，定八月三十日為中秋節。丞相程邦鎬，原乃皖江廩貢生，出上聯榜于門，征下聯。上聯曰：

明中秋月暗，暗中秋月明，好教我不明不暗；

翌日，有人書下聯于門曰：

長頭發日短，短頭發日長，試問你誰短誰長？

太平軍蓄發，人稱長毛。事為東王楊秀清所知，以語涉譏諷，幾興大獄。

太平三年，宮殿落成后，丞相何震川上言請開科取士。天王準奏，即以何震川、廬賢為主試。其制：各地考試文武各拔一、二人。最基層文試稱信士，武稱藝士；州縣文稱秀士，武稱英士；府試文稱賢士，武稱能士；省試文稱俊士，武稱毅士；以上中式者每五十人取杰士一人。朝試稱天試，文武一甲俱曰狀元榜眼探花；二甲文稱國士，武稱威士；三甲首名俱稱會元，以下文稱達士，武稱壯士。雖在離亂之際，仍有不少飽學之士前來應試。廩生張申伯，改名褚維星，作《平定江南文》，得中狀元。金陵傅喜祥作文駁斥“惟女子······難養也”之說，得中女狀元，錦服游街，極一時之盛。

然而也有頑固之徒如江寧陳生者，滿卷諷刺之言。主試者將治以罪。而天王洪秀全卻令陳生作聯自贖。陳生乃作聯曰：

一統江山百零五里；

滿朝文武三十六行。

天王覽后大怒，下令將陳生處死。

（245000安徽黃山市文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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