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上市公司法律制度變遷、客戶重要性與審計質量的關系研究

顧鳴潤，余怒濤

（云南財經大學 會計學院，昆明 650221）

0 引言

會計研究將穩健性分為兩種類型：條件穩健和非條件穩健。條件會計穩健性被定義為會計師對收益（好消息）的確認比損失（壞消息）的確認要求更高的證據門坎。Watts（1993，2003）認為法律、契約、規制和稅收是穩健會計產生的主要原因。條件穩健性能夠增加契約和公司治理的有效性，使財務報表變得更加有用，其本身也成為重要的盈余質量特。Watts(2003)指出在現代企業組織結構下，管理層能夠對穩健會計信息可驗證性施加影響。為保證會計信息的質量，有必要從公司治理和獨立審計兩方面加強對會計信息的驗證。財務報告的最終披露是管理層與簽字審計師間博弈的結果。在博弈過程中簽字審計師是否會因為客戶重要性妥協其審計獨立性，盡而損害到審計質量是一個重要問題。目前從客戶重要性角度出發研究對于簽字審計師，經濟上重要的客戶是否影響其監督上市公司穩健會計信息披露的文獻鮮有見到。本文從上市公司穩健會計信息供給的角度分析了客戶經濟依賴性是否會影響獨立審計質量進而延緩財務報告中“壞”消息的披露速度，豐富了國內在研究獨立審計監督上市公司穩健會計信息披露方面的文獻。

1 研究設計

1.1 研究假設

審計師獨立性是影響審計質量的關鍵因素。目前國內外的文獻從事務所角度考察客戶重要性與審計質量的結果目前尚不一致。Defond和Francis(2005)認為客戶重要性問題對審計質量影響的研究應該從事務所層面推進到簽字審計師層面，從而更好揭示審計師的審計行為。因此本研究將從簽字審計師的層面考察客戶重要性對穩健會計信息的影響。與發達資本市場中“四大”占據審計市場主要份額情況不同的是，我國審計市場競爭異常激烈。劉峰（2002）、Chen等（2007）發現中國上市公司缺乏對高品質審計的需求。實務中，事務所在薪酬方面多采用業務提成的分配模式，簽字審計師（或項目經理）容易和客戶之間形成穩定的利益關系，事務所和客戶的關系在很大程度上需要由簽字審計師（或項目經理）來維持。這為研究客戶重要性對審計師審計質量的損害提供了一個天然“實驗室”。

成熟審計市場中大會計師事務所較小會計師事務所面臨更高的聲譽風險和法律訴訟風險，大量成熟審計市場的經驗結果支持大會計師事務所往往具有更高的審計質量（。中國審計市場中大會計師事務所是否意味著高審計質量還有待多角度的深入研究。本世紀初由于我國資本市場會計丑聞的頻發，為進一步強化審計師執業的法律責任，截至2003年，國家先后發布了一系列關于會計師事務所民事責任的司法解釋或司法解釋性檔。

綜上所述，投資者對穩健會計信息的需求是否可以通過高質量的審計得到保證？審計師法律責任的加強是否可以有效提高審計質量？客戶經濟依賴度對十大與非十大事務所審計質量的影響是否存在差異？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設：

H1a:客戶重要性與被審計公司的會計信息穩健性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

H1b:客戶重要性與被審計公司的會計信息穩健性不存在顯著的相關關系；

H2a:十大和非十大事務所的客戶重要性與會計信息穩健性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

H2b:十大會計師事務所的客戶重要性與會計信息穩健性不存在顯著的相關關系，非十大會計師事務所的客戶重要性與會計信息穩健性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

H3a:在2003年以前，十大和非十大事務所客戶重要性與會計穩健性存在顯著負相關關系

H3b:在2003年以后，十大事務所客戶重要性與會計穩健性不存在顯著相關關系，非十大事務所任期和會計穩健性存在顯著負相關關系

（1）變量設定

由于審計質量的不可被觀察，以往文獻主要使用可操縱的應計項目、財務報告重述、可持續經營意見、財務欺詐、非無保留審計意見，會計穩健性等作為指針變量。本研究考慮獨立審計機制約束經理人的會計信息披露行為，因此使用會計穩健性作為真實審計質量的替代變量。

（2）客戶重要性的衡量

與Chen,Sun和Wu(2010)的計算方法一致，本研究審計師層面的年度客戶重要性計算如下：

其中，LnTASTi是會計師事務所審計的第i個客戶的總資產取自然對數；m是當年在上市公司審計報告中簽字的注冊會計師人數；l是第k個簽字審計師當年總共審計的公司數。根據《中國企業會計準則》的要求：上市公司審計報告中至少有兩名注冊會計師簽字。所選取的研究樣本中，大多數上市公司的審計報告中有兩位注冊會計師簽名，有少數上市公司的審計報告是由三位注冊會計師簽名。因此，m=2或3。

（3）控制變量

據現有文獻，本研究分別控制了公司特征和治理機制對樣本公司會計穩健性的影響。

1.2 樣本選擇和數據來源

本文研究樣本為1999～2008年度A股上市公司作為初選樣本。并做如下處理：①剔除金融、保險行業公司；②剔除當年或上年財務數據不全的公司；③由于2007年滿足條件的1,254個觀察樣本的股票年收益率均大于零，根據模型（2）中對變量D的定義，D的取值均為零，模型（2）中系數λ1λ2λ3λ4對應的變量取值均為零。從而應用模型（2）無法計算C_Score,故剔除2007年的數據；④為控制異常值對回歸結果的影響，本文模型中所有連續變量都進行了1～99%Winsorize處理；⑤為進一步檢驗“十大”與非“十大”在會計穩健性方面的審計品質是否有差異，本研究將樣本數據分為兩組：分組1是“十大”樣本數據，分組2是非“十大”樣本數據。本研究的上市公司財務數據來自國泰安信息技術有限公司（CSMAR）的中國上市公司財務數據庫，公司治理數據來自于中國經濟中心（CCER）數據庫。十大會計師事務所數據分兩種方法提取。2003年前，數據按照事務所當年所審計上市公司的資產總值進行排名，位于前十名的則為當年十大會計師事務所。從2003～2008年，十大會計師事務所資料來自于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關于會計師事務所的排名。數據處理使用Stata10.1。

1.3 模型設計

Khan和Watts(2009)在Basu(1997)模型的基礎上提出了一個測量每家公司每年會計穩健性度量模型。本研究使用該模型測度會計穩健性。

其中，EARN是特殊項目前的凈收益除以年初所有者權益的市場價值；R是股票年收益率；D是虛擬變量，若年股票收益率為負則取值為1，若年股票收益率為正則取值為0；Size是所有者權益市場價值取自然對數；M/B是所有者權益的市場價值與賬面價值的比值；Lev是長期負債與短期負債之和除以所有者權益市場價值的年初數值。

通過模型（2）估計出λ1t,λ2t,λ3t,λ4t，然后計算每家公司每年的會計信息穩健程度。

為檢驗客戶重要性對上市公司會計信息穩健性的影響，本研究建立如下模型：

其中，CIA是簽字審計師層面的客戶重要性；Investcycle是折舊費用除以上年總資產；Volatility是日股票收益率的標準差；Dual：如果CEO兼任董事會主席或副主席則取1，反之取0；Gov：公司股權性質為國有股則取1，反之取0；B_Size是公司董事會人數規模；BoardMeet是董事會年度會議次數；SuperMeet：公司監事會年度會議次數；Age是公司上市的年數。

2 實證分析

根據表1，在其它變量均值相當的情況下，十大事務所審計的上市公司會計穩健性的C_Score均值(-0.085)略高于非十大事務所(-0.087)，這說明十大事務所在監督公司披露穩健會計信息方面的審計品質與非十大事務所差異不大的可能性較高。

表2的回歸結果說明總體上客戶重要性對上市公司會計信息穩健性具有顯著的負相關關系，支持了假設H1a，揭示了審計師對于越重要的客戶越傾向于迎合公司管理層關于穩健會計信息披露的特殊要求，導致最終披露的會計信息穩健性降低。為進一步考察“十大”與非“十大”在審計活動中監督重要客戶及時披露“壞消息”和穩健地披露“好消息”方面是否存在差別，將總樣本分為“十大”審計的公司和非“十大”審計的公司。從回歸結果可知”十大”與會計穩健性呈顯著負相關關系。這說明即使是面臨較高法律訴訟和聲譽風險的十大事務所的審計師在監督對其經濟上重要的客戶披露會計信息方面仍然會有所妥協，降低“壞”消息的披露速度，導致審計品質下降。非”十大”與會計穩健性具有負相關關系但結果不顯著。基本支持假設H2a。

將“十大”與非“十大”樣本以2003年為界分別進行分段回歸。結果顯示十大事務所的客戶重要性與會計穩健性在2003年前具有正相關關系，在2003年后具有負相關關系，但結果不顯著。非十大事務所的客戶重要性與會計穩健性在2003年前具有顯著負相關關系，在2003年后具有不顯著的正相關關系且系數很小。說明在2003年后非十大事務所的簽字審計師由于面臨較以前更高的法律訴訟風險，在審計活動中客戶重要性與審計質量間的關聯已經很弱。分段回歸結果揭示了法律責任的加強對十大和非十大事務所簽字審計師的影響存在差異。

3 敏感性分析

表1 主要回歸變量描述統計

本文對以下三方面進行敏感性檢驗。

3.1 客戶重要性的度量

鑒于審計師執業能力或行業經驗差異，通常有一位簽字審計師在整個審計過程中會起主導作用。本文挑選同一家公司當年簽字審計師中所審計上市公司總資產最多的那一位審計師作為起主導作用的審計師并以其審計的上市公司的總資產做為分母；或者對于同一家公司審計年限最長的審計師作為起主導作用的審計師并以其所審計上市公司的總資產做為分母重新度量客戶重要性。得出基本一致的結果。

為避免放大審計師層面的客戶重要性，本文剔除一位簽字審計師當年僅審計一家上市公司，即當年的CIA=1的樣本。結果基本一致。

3.2 線性假設

模型（4）隱含的假設是客戶重要性（CIA）與穩健性（C_Score）間存在線性關系。我們使用五分位數將樣本按照年度客戶重要性分為五級從而放寬該線性假設。結果未發生變動。

4 結論

獨立審計師在監督公司管理層披露穩健會計信息降低管理層與投資者間信息不對稱，保護投資者利益方面扮演至關重要的角色。處于轉型經濟環境下的中國審計市場特殊的結構和特征提供了一個良好的機會來驗證簽字審計師是否會對經濟上重要的客戶妥協審計獨立性。本文研究結果顯示從簽字審計師角度看獨立審計在監督上市公司穩健會計信息披露方面的作用受到客戶經濟重要性的負面影響；進一步分析還發現與西方發達資本市場不同的是，中國審計市場中即使是面臨較高法律訴訟風險和聲譽風險的十大事務所的審計師，在監督對其經濟上重要的客戶披露會計信息方面仍然會有所妥協，降低“壞”消息的披露速度，最終導致審計品質下降。目前我國上市公司的公司治理機制不夠健全，管理層在決定聘用審計師事務所方面具有控制權，在財務信息披露方面需要審計師的積極“配合”，而大會計師事務所配合管理層的特殊要求同時規避監管部門處罰的能力使其成為上市公司的理性選擇。并且上市公司與十大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師的這種合謀現象在審計師法律責任加強后仍然可能存在。

表2 回歸結果

表3 十大、非十大事務所分年度回歸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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