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黎
公元2010年12月31日夜,我強制自己做了一個夢。在那個烏有之鄉里,我走進了一所這樣的中國大學。
那處地方不大,也沒有圍墻。它在“城”里但不叫大學城,學生老師和城里的居民們習慣了彼此的相遇,不僅僅在街道上,也在課堂上。那里很安靜,但不時也會有喧鬧聲,夾雜著青春期里飛揚著的激情。或許還看見了兩棵古柏,上面歇腳的候烏吸引了課堂里走神的學生。
學生們大多眼睛明澈,間或夾雜著思考的困惑、情感的糾結。他們腳步匆忙又踏實地在校園里穿梭,獨行或者三五成群,時常留下一連串的名字,如果你撿起來,就連接上了從春秋、古希臘到網絡時代的歷史。他們不上很多課,也不上很多網。他們在課堂上尖銳地提問或者安安靜靜地聽講,偶爾竊竊地揶揄一下老師英語里的口音。但無論哪一種,他們都共同承認并尊重著老師所展現的那個世界。那里,一定是與世俗生活拉開著一段距離。
有很老的老師,像奶奶,但也有的很像“哥”。很老的老師有時像孩子,不老的老師有的卻很嚴肅。所有的老師都覺得自己還是“學生”,但在學生面前,他們又那么像一個老師。在課堂上,他們會跟學生一起陶醉在由他們所講出來的那個世界里,在課堂下,他們的舉止選擇也能讓學生隱隱看到那個世界的影子。
還是有考試,考試依然嚴肅得有人掛掉,但“作弊”已經像化石一樣古老;就業也還時不時地困難,但即使年景不好的時候,學生們也學會了克制忍耐,沒有著急著只活在“考證”的世界里。學校里每周都會有一場精心設計的音樂會,受不了的時候,那里就最好受。
沒有了樓道管理員,選課系統卻在電腦旁多了富有學識的導師。學生們不再那么排斥政治課,也大多真心地喜歡哲學。他們就在打掃樓道中練習著如何做一個公民,在社團的競選中體會著怎樣公平地出人頭地。不那么偶爾,你會在社團里發現一位老師,在那里,他認真地向學生學習著自己不懂的那個方面。
走出校園也很方便。學生和老師們會在假期里回到母校,向更小的孩子們講述自己的大學,大學里的圖書館,圖書館的那些書,書里的那些人和人生;他們也會方便地走入任何一家“單位”,丈量書本與社會、知識與技能之間的距離。
大概新年時分,魔鬼造訪了我的夢境。嘿嘿冷笑了兩聲之后,他說:我不剝奪你做夢的權利,但你能否首先告訴我:人.為什么會做夢?
(李中一摘自《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