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困局的難點在于中國經濟存在著“勞動力無限供給”,從而分配天平長期不利于人均收入增長,是一個主觀意志較難改變的客觀規律

卓勇良,1955年生,畢業于原杭州大學,現任浙江省發展和改革研究所所長、研究員。1980年進入浙江省政府調研室工作,歷任省發展研究中心副處長、新疆自治區體改委主任助理以及省體改辦改革與發展研究所所長。1996-1997年在日本進修。長期從事浙江經濟研究,主持和執筆省內多個重大課題研究,多次獲省政府科技進步、優秀社科成果,以及省委省政府黨政系統調研獎等獎項。
改革開放這30余年,經濟增長較快,居民收入增長相對較慢。有人怪罪GDP,說是這個“狗的屁”不要也罷。其實GDP僅一指標耳,僅是由于獲取成本較低,綜合表現力較強,才使得這個詞的出現頻率較高。
那么經濟增長形成的財富都去哪了呢?除了居民正常收入這一塊外,還可以有五個方面,一是變成企業利潤,1998至2010年,全國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利潤年均增長高達34.6%;二是變成政府收入,同期全國財政收入年均增長高達19.4%;三是變成外匯儲備,截至2011年1季度末,國家外匯儲備余額高達30447億美元,按當時匯率計算,達19.96萬億元人民幣,占2010年全國GDP的50.1%;四是變成一部分高收入者的收入,根據《浙江統計年鑒》,2009年最高收入行業和最低收入行業的收入差距為5倍,日本同年相同行業工資差距3.4倍;五是變成各種浪費,如建筑物壽命普遍較短等。
從上述分配格局中,可以解讀到中國經濟高增長的一個奧秘。由于企業和政府拿到較多剩余產品,就可以有較多擴大再生產投入,從而大大加快經濟增長,現行分配格局是中國經濟持續較快增長的基本推動因素。當然,這30多年來,城鄉居民收入增長也是比較快的,全國城鄉居民收入年均增長速度,分別達到7.8%和7.9%,只是與GDP增長相比,仍要低一個多百分點。亦正因如此,雖然國民經濟分配持續地傾向于資本,但普通勞動者福利仍得到較快的大幅提升。
從上述分配格局中,也可以看到影響中國經濟長期健康發展的潛在危機。一方面是投資率已經高到了67%這樣荒唐的地步,產能的周期性過剩、嚴重的數量型擴張等;另一方面是錢來得容易,花得也快,諸如滿街的進口豪華轎車、高檔別墅供不應求、茅臺價格飛漲等。當投資率長期過高,當花錢的不合理性長期持續的時候,全局性危機暴發的可能性也在逐漸增大。
這里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中國經濟是否存在著出口增長過快的問題。因為出口較快增長,是導致資本所得占比較高、勞動所得占比較低的一個重要原因。如果出口增長有所控制,雖然就業增長會放慢,物價漲幅也有可能放慢甚至下降,同時企業利潤和政府收入也將有所降低,從而降低企業和政府的分配比重,則分配合理性就會提高,民眾的實際感受也會稍好。同時在企業收入和政府收入增長有所放慢情況下,倒逼機制將促進全社會要素配置效率提高,并減少浪費。在這一情形下,民眾的實際福利增長,就有可能不低于甚至高于出口增長較快時的情形,民眾情緒也會相對較好。
1997年至2003年,中國物價指數歷時7年負增長。這是民營企業全面替代國有企業,全社會要素效率全面提高下的物價下降。在這一情形下,實際工資增長快于名義工資增長,雖然工資增長較慢,但實際福利有所增長。2004年以來,快速的出口增長導致需求增長,物價指數開始上升,從而“吃”掉了一部分工資。
分配困局的難點在于中國經濟存在著“勞動力無限供給”,從而分配天平長期不利于人均收入增長,是一個主觀意志較難改變的客觀規律。改革開放前,大學生確實是“天之嬌子”,那是因為大學畢業生供不應求。而當前大學畢業生工資甚至低于農民工,那是因為大學畢業生供過于求。只要這種局面沒有大的改變,大學畢業生工資增長就有可能持續較低。
分配困局的兩重性說明了分配問題的復雜性。籠統地予以指責,籠統地進行道德批判,很容易誤導社會情緒;而如果不改變其中存在的深層次問題,亦將嚴重影響經濟社會發展。好在當前中國經濟的基本關系正在發生重大變化,分配優化的曙光已經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