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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去的故鄉

2011-08-08 08:40:16馮積岐
延河 2011年11期

馮積岐

故鄉的胡子和眉毛

一上原(我至今不知道故鄉的這一道原叫什么原,小時候,村里人把它稱為大原。也許,這樣的稱呼是為了表示原的開闊吧)。到了大原上,就可以看清故鄉的胡子和眉毛了。假如故鄉是一張臉龐,無疑,臉龐上的五官是周正的,可是,胡子不是美須,眉毛也不是劍眉(我是理想主義者,對故鄉有點苛求了)。這是我近幾年才發覺的。在我的印象里,小時候的故鄉是一個身胚高大的男子漢,不要說那美冉濃眉了,就是嘴角上的那塊疤也能增添幾分美。不是故鄉變老了,胡子才零亂了,眉毛才稀疏了。故鄉的變化在其內心。

公路兩旁是周代青銅器的雕塑,是周人形象的模擬。仿佛,小車一不小心就會開進西周的王室。我在遐想,路旁賣水果的那幾個農民就是周代的奴隸,疾速而過、黑得可憎的小車里坐著的就是周代的官吏。三千年一頁一頁翻過去了,一代一代人的白骨可以在故鄉的大地上堆成幾座山了。該變的天天在變,不變的巋然如山。——故鄉的人從周代的廢墟中成長起來又倒下去,倒下去又成長起來。血脈是割不斷的——那怕血管中有十萬萬分之一周人的血,無可厚非,周人是我的先民,是故鄉的先祖。

李檣攝影作品·北方風景系列 陜西永壽 2009年

我出生在《封神榜》中被文人演義的土地上。

一代一代人都在演義祖先,直至演義到今天,周文王可以成為印刷品里手按電腦鍵盤一瞬間毀滅地球的人類之王,姜子牙竟成了預測2050年的有博士后頭銜的大師。演義把荒唐擠兌到一個旮旯角落里發笑。

高手們再演義,土地還是周代的先民們耕作過的土地。

天地不老,人在老。農民們把莊稼一料一料地收回來,他們和土地奮爭了一生,最終還是被土地所打敗,埋進了黃土之中。可是,農民們并沒有因為要面對失敗而頹喪而畏怯而倒下,他們并不憎恨土地。他們滿臉汗水滿身塵土滿腹不平卻滿腔熱情地對付人生。活著畢竟是美好的。

田地里,農民們在收割小麥。一個個曾經面龐滋潤的少女眼角眉梢堆積著不可掩飾的皺紋,一個個曾經英俊年青的男子漢烏發中有了白絲,一個個曾經吼著秦腔托著犁杖在田地里耕種的壯年農民佝僂腰身兩眼無光地看著人生的最后。我的故鄉的農民們和任何一個生活在都市里的人的故鄉農民一樣能承受起生之累生之苦,反而承受不了生之樂生之美。快樂是暫時的,是鴉片。苦難伴隨著一生。美不能拯救人生,不能拯救世界。

還說故鄉

公元前某年某月某日。時值三伏天,太陽毒辣辣的。周公姬旦從王室中走出來,在收割過后的麥茬地里用土疙瘩畫了一個圓圈,周公姬旦說,這就是牢房。有三個奴隸被押進了牢房開始坐牢。刑期五天。三個奴隸在太陽的炙烤下汗流浹背,而目憔悴,嘴唇干裂。這三個奴隸中,一個是故鄉人,一個是旬邑以北的陜北人,一個是鄰縣的眉鄔人。到了暮色四合之時,陜北人和眉鄔人走出了圓圈(牢房),到附近的村莊里討來了水喝討來了飯吃,而故鄉人卻端坐如昔。第三天晚上,陜北的奴隸趁著風高月黑逃走了。眉鄔人堅持坐了五天。后來的幾天,每天去討水喝討飯吃。故鄉的那個奴隸一直規規矩矩地坐在圓圈內,沒有走動半步。等到第五天,周公姬旦派人宣布刑期已滿之時,故鄉人已經在圓圈內奄奄一息了。

公元某年某月某日。時值夏收時節。故鄉的一個農民和甘肅莊浪的一個農民共同去給麟游縣一戶農民割麥子。主人將甘肅人領到一塊地里,甘肅人二話沒說,埋下頭開始割麥子。故鄉人把鐮刀朝腋下一夾,開始用步子步地了,連步兩遍,開始計算:三七二十一。三八二十四。算了一陣子,他給主人說,這地我今天割不完,另找一塊吧。于是,主人將他領到另一塊地里,他又開始步地,又開始算賬,一步一算,又說割不完,又換了一塊地。一個晌午,轉了三塊地,等他下鐮時,甘肅人已割了三四分麥子。故鄉人很會算計,無論干什么事,還沒干起來就考慮后果。

把三千年前的事情和三千年后的事情放在一張紙上,不就像看故鄉的胡子和眉毛一樣嗎?誰的胡子和眉毛不是在一張臉龐上呢?我從胡子和眉毛上判斷故鄉的性格。故鄉在遠去,故鄉的性格依舊留在故鄉。

六婆

六婆坐在院門前那棵中國槐下乘涼。他的小孫子上身沒穿衣服,精瘦,一吸一呼,肋子骨新晰可辨。孩子坐一張小凳子,另一張小凳子當做桌子,他在作業本子上飛快地寫字。六婆頭發全白了,稀疏的頭發中透出了頭皮的姜黃色,幾枝白發在東南風中吸氣似的輕輕地飄動。

“山子,聽說你在省城里把官做大了,當了個啥主席,你給六婆說,主席是啥階級?”

我笑了:“六婆,主席不是什么官,也沒有階級。”

“看這娃,還哄我干啥呀?六婆又不求你辦啥事。”

“真的,我只有個虛名,沒有什么權。”

“娃呀,你在省城里干大事,還不知道有權好嗎?咱村的拴狗你知道么,他在縣上當什么局長,聽說比中尉還大哩,他把他妗子的娃,他姑的娃,他舅的女子,他弟弟、弟媳婦個個都弄到縣城當了干部,領上了工資,還有了階級。就是個排級,也算階級。你咋能沒有階級呢?你不是前幾年還在鳳鳴縣當過副縣長嗎?”

“當副縣長是掛職,沒有權力,也沒有階級。在縣政府當局長是實權人物。我不能和拴狗比。”

“咋不能比?拴狗上過電視嗎?上過報紙嗎?我聽你六爺說,你的名氣大著哩。你的階級肯定比拴狗高。”

年過八十的六婆雖然把老名詞(中尉、階級)和新名詞(當官、權力)混在了一起,可是,聽她的言談,她頭腦里一點兒也不混亂。尤其是“權”這個概念,如木楔一般緊緊地楔進了她的腦海里了。

“中尉”這個詞匯像旗桿一樣高高地豎立在六婆的人生中,這個詞匯伴隨六婆大半生,也許,它將隨著六婆的作古而作古。那時候的六婆只有十七八歲或者二十一二歲。六婆以賣水的名義,見天兒挑著兩半桶水朝距離村子只有一里半地的周公廟(周王朝的奠祭之地,《詩經》稱為“卷阿”)跑。上個世紀的四十年代初,周王廟內駐扎著國民黨的一個軍事學校的分校。六婆說是賣水,實質上是去和分校的一個軍人約會。這個軍人是南方人,個頭不高,眉眼清楚。他的官銜是中尉。從那時候起,中尉不只是像水一樣裝進了六婆的腸胃,中尉就是一滴血,它流進了六婆的血管。后來,六婆不再跑了,跑動的是中尉,中尉隔三岔五地進了我們松陵村,那時候的六爺去秦嶺腹地的留壩縣做生意,長年不歸。中尉就用自己的身體安頓了六婆騷動不安的心,兩個年輕人在土炕上是怎么滾來滾去的,只有六婆知道。六婆到了晚年,在晚輩人面前回憶往事往往是一臉的向往,仿佛在不停地咀嚼一塊口香糖。我記得,六婆說過,他用頭不停地抵不停地抵……雖然,話是半語,沒有說清楚,我能想象到,在春天倦傭的夜晚,六婆和中尉一絲不掛地摟抱在一塊兒,中尉的頭顱埋在六婆豐肥的雙乳之間,在無邊無涯快活之中,中尉唯一可做的動作就像牛用牴角抵住土地一樣瘋狂地抵。

坐在院門前的六婆說話時,混濁的雙目注視著西北方向——周公廟。她的幸福生活曾經和在那里居住的中尉分不開。可供六婆回味一生的是中尉,而拴狗他們到了六婆這般年紀,頭腦中留下的將是什么呢?是權力?是為了指甲蓋大的科級干部所付出的人的尊嚴和自尊。

我們的先祖都是周人。

我們的文化背景都是周文化。

我們的人生需求卻大不一樣。

六婆們,拴狗們,各有各的活法。

六婆問我,這一次回來又是干啥?我說,是體驗生活。六婆不懂什么叫體驗生活。我給她打了比方,她越發糊涂了。我說,就像過去的駐隊工作組一樣,我住在咱鳳山縣。六婆說,沒當官?我說沒有。六婆笑了:沒有也好。六婆的笑,單純的跟清水一樣。

某局長

我是來鳳山縣“定點深入生活”的。

到鳳山縣城的第二天,在縣城街道,我碰見了某局長。某局長老遠就直呼我的名字,他山子山子地叫了兩聲,我抬頭一看,原來是某局長。在縣城的街道上在政府大院里在有人的地方,只有我的同學或親戚或村里的少年朋友或長輩們才山子山子地叫我。當然,在我供職的單位直呼名字是很正常的。我知道,在政府院子里都要以職務相稱,比如說,王局長張局長李局長;連局里的股組長也要以職務相稱。比如說趙股長魯組長。再牛皮的局長見了縣長副縣長也不能直呼其名了。

上個世紀的八十年代中期,我和某局長共同在南堡鄉政府共職。我記得很清,那時候的某局長還是剛工作不久的某干事。有一天,某干事酒喝高了,他在鄉政府院子里看見了牛鄉長,大喊一聲牛秋明!牛鄉長非常吃驚,大概以為是縣長或書記來到了鄉政府,他扭頭一看,原來是某干事,他即刻黑下臉,罵道:看你那慫樣子!我的名字是你叫的嗎?某干事被一聲罵嚇出了冷汗。他的酒醒了一大半,撲上去,拉住了牛鄉長的衣袖苦苦哀求鄉長理解他。牛鄉長拂袖而去了。晚上,某干事去給牛鄉長道歉,被牛鄉長唾罵了一頓。他娃真是喝高了,掂不來自己的輕重了,牛鄉長的名字是他隨便叫的嗎?某干事連續給牛鄉長道了三次歉,牛鄉長都沒有給面子。從此以后,年輕的某干事小便失禁了,一次只尿三四滴,一個晌午要尿十多次。直到某干事調離了南堡鄉,他的小便才恢復了正常。

二十年后,某干事終于熬成某局長了。他人模人樣地站在我跟前說:我從《西水日報》上看到了報道,說你要回咱縣上掛職。我說:不是掛職是蹲點。某局長說:一樣一樣。還沒容我分辯,某局長就說:今晚上有沒有飯局?我說:今晚上高縣長請我吃飯。明天晚上也賣出去了。某局長說:那好,后天晚上我請你,美陽飯店三樓,說定了。我說:好吧,謝謝了。

到了后天晚上,某局長沒有打電話,又過了三天,某局長還是沒有打電話。我以為某局長公事纏身,把請我吃飯的事情忘記了,一月之后,我見到了和我當年一同在南堡鄉供職的另外一個局的局長,他像某局長一樣,又說要請我吃飯,我謝絕了。這個局長說,山子主席,咱是一個戰壕里戰斗過的,你到省城去了,不給面子了?我說不是那回事。我把某局長請我吃飯的事說了一遍,這個局長說,他本來是要請你吃飯的,他一打聽,你這次來,沒有掛任何職務,就不請你了。我苦笑一聲:他是請官帽吃飯不是請我吃飯。我嘆息了一聲:故鄉人比周文王精明多了。

又過了一個月,某局長打來了電話,他又請我吃飯,我沒等他說完就掛斷了,我說我在省城沒有在鳳山縣。我覺得蹊蹺,打電話問另外那個局長是怎么回事。另外那個局長說,他最近才知道你在省城是個副廳級。說不定有一天掛職到了西水市當上了副市長,給他小鞋穿怎么辦?我一聽,哈哈大笑:這個局長,真是個典型。我還到處跑著搜集小說素材,尋找典型人物。故鄉的典型人物除了周文王、周武王、周幽王等歷史人物以外,大概,在縣政府的院子里會一抓一大把。

周朝留下的水土怎么會養出這樣的局長來?他太聰明了,聰明得使我糊涂了。他太勢利了,勢利得使我發笑了。

縣大門

這些年,我走過了許多縣城。凡是縣城之地都有縣大門——含有地方特色或地方文化的建筑物。鳳山縣的縣大門的材料是鋼板或鋼條,設計者的思維——把當代性溶鑄造在材料之中。圖案本來想抽象化——把一只飛翔的鳳凰去掉肌肉、血脈,只剩下線條。結果,給人視覺上造成的印象是精瘦、變異、變質,從而失去了內容,也就不具備象征了。如果說,它是一種藝術品,少了的是靈魂,多出的是軀殼。故鄉本來是一座具有靈性的莊園,安裝上這樣拙劣的大門,即是莊園里豐富多彩琳瑯滿目,也會使人未免卻步的。

故鄉的街道

我記憶中的出生地是在一座城堡之中,這座城堡容納和豐富了我的童年和少年,使物質貧匱的年代有了滋潤的篇章。土城墻、土街道、土廈房,生活中小小的情趣和土腥土味兒緊緊糾結在一起,翻開人生的每一頁都掉著土渣。現在,街道被捅直了,路面上不見了土,兩邊的磚墻、門樓都以水泥作伴。故鄉開始向城市靠攏。街道上不見了塵土、腳印,不見了豬、牛、羊以及牛糞、狗屎,不見了公然交配的公雞和母雞們,不見了生活氣息——家家院門緊閉。偶爾有兩個頭發全白的祖父祖母輩拄著拐杖站在院門前無望地凝視著眼前的水泥墻面,凝視著自己為數不多的幾個單薄的日子。令我痛心的是,街道上連一個孩子也沒有,就連抱在懷里的嬰兒也沒有。街道上干凈得一貧如洗似的。

濃郁得只有農村氣息的故鄉已經不在故鄉,而是在我的記憶之中。故鄉在奔跑,我只能看見它的背影。實際上,我已經沒有了故鄉。幸虧,我們有語言。故鄉依舊在語言之中。養活我們的不只是糧食,還有語言。只要語言不消亡,故鄉就不會消亡——這是唯一的安慰。故鄉應該是一個文化實體。

走出街道。昔日緊偎著城堡的澇池已淤滿了,只留下了一片荒草和澇池的外形。澇池還在消逝——以荒草的形式消逝。故鄉在鋼筋、水泥、磚頭的大合唱中凸顯出了繁榮的面貌,故鄉在電視、電腦的熒屏中荒蕪了,荒蕪的不只是土地,還有人心——長年在外打工的人把身體留在它鄉把汗水撒在它鄉,把心伸向故鄉,那干涸的心和干涸的澇池沒有多少區別。

在周原博物館

博物館不大,像一個農家小院,院子里有花有草有樹木,有房屋,只是沒有飲煙,沒有農具,沒有生活氣息。幾千年前的周朝就在我腳下的土地上,就在院子里的里邊或外邊。先祖們只是影子——連影子也不是——只是歷史,只是神話,只是骨胳——站在一具展出的骨胳前,我注視了很久。我看見了周朝,看見了二千多年前的一個女奴。她被砍去了一雙手一雙足,面部朝下地趴在地上——姿勢是二千年前的姿勢,出土時保持了原樣子。無疑,這是一個叛逆者,一個反抗者,一個和奴隸主不合作的女孩兒。奴隸,本來就像牲口一樣,不反抗和反抗是一樣的,隨時都面臨著死亡。周公雖然“制禮作樂”了,還是沒有廢除酷型,還是要用活人殉葬。

博物館里的工作人員拿出了幾片甲骨文叫我看。有一片甲骨文只有指甲蓋那么大,刻在上面的文字有160多個,拿起幾百倍的放大鏡才能看清楚。這些米粒大小的文字是怎么刻上去的,使人驚嘆。博物館里的賀老先生給我把這160個字解釋了一番。這160個字表述的是帝王獲取了戰俘之后,殺豬宰羊,進行慶賀,并且活埋了兩個俘虜來的奴隸。文章的主題是歌功頌德。在我們的象形文字開始形成的時候,我們的先民們就知道用文字排列組合成頌歌——如果這也算傳統,我們不但繼承了,更是發揚廣大了。我們的傳統是深入骨髓的,不會輕易流失——包括歌功頌德。

從周原博物館看周文化,看歷史,我們就會明白我們的民族是怎么走過來的,傳統是怎么形成的。

街道上的女人

街道被女人一搶而空。夏天被女人一搶而空。

短裙、超短裙、短褲、超短褲。袒胸的、露背的、亮腿的、展腰的——這是女人的季節。惋惜的是,在北方,一年只有一個夏天。小縣城和大都市里的女人一樣,都把自己的身體、心情拿到街道上去曬。每個男人都面臨著被挑逗。

女人是貪歡的。其實,貪歡本身沒有什么過失。德國的一個哲學家將女人分成母親型和妓女型兩大類。這樣的分類未免有點粗野。一夜偷情后的女人反而更母親。溫柔體貼的母親型的女人在和丈夫做愛時常常想著其他男人。這位哲學家通過研究雌性花朵、雌性動物引伸出一個結論:女人本身就是性器官,而男人只是性的攜帶者,既然女人是器官,她的需求就不一樣了,就像胃需要食物一樣需要男人,女人消費男人,無可厚非。縣城街道上的女人也是無可厚非。我覺得,她們亮出的不只是美腿酥胸,還有內心的空空蕩蕩。是的,女人是以身體愉悅人的。可是,不是所有女人的身體都可以愉悅人。

德國的哲學家可能有意識地忽視了女人的社會屬性——女人是女兒,是妻子,是母親,也是教師,是醫生,是詩人。故鄉街道上的女人不管德國人怎么說,她們亮出白腿酥胸只圖自己心里受活。

天氣

記者曾經在省城街道上做過這樣的實驗,把一個生雞蛋打開在街道的路面上,頃刻間,雞蛋就熟了。

我以為,故鄉的三伏天要涼爽些。天氣像房價一樣,小縣城和省城在攀比。小縣城也是熱氣蒸人。

已有好幾天沒有落雨了。沒有一絲風。從樹上落下來的葉片卷曲在路上,腳一踩,發出很響的聲音。走幾步路就大汗淋漓,身上粘乎乎的,衣服比盔甲都重。人們煩躁得想把天氣撕碎——假如天氣是一張紙。田野上的麥茬地、路邊的青草和樹木都呆頭呆腦的,不是被曬蔫了,而是被悶得沒有了一絲生機。

晚上,兩次從夢中憋醒,站在窗戶前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凝重得無法呼吸似的。

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天氣和天意不可分割。天氣中含有“天”。“天”是懸在頭頂上的一把劍。天怨地怒大概就是指的這個。安史之亂那一年,關中連陰雨不斷,已經成熟的麥子被雨水泡爛了,老百姓顆粒無收。天氣好就是天好。天好就是天意好。

一首詩

玉杯飲盡千家血,

銀燭燒殘百姓膏。

天淚落時人淚落,

歌聲高處哭聲高。

把這首詩當作一個“憤青”的詩來讀完全有理由。詩中的“怒”和“怨”是露骨的。有多少人知道,詩作出自嘉慶皇帝之手。萬歲爺知道,官員們吃的是老百姓的肉,喝的是老百姓的血。他明顯地感覺到了一個王朝的氣數不足。嘉慶帝是清醒的,他揮筆寫這首詩時,心中的一根弦肯定緊繃著。

現在,我們的官員在唱,我們的人民在唱,在共和國的版圖上,歌聲豈止是高?可是,有誰能聽見哭聲高呢?

我的住所

我住在縣城賓館里的一個帶套間的房子里。每天晚上,我要和蚊子搏斗。打一種叫做“殺手”的噴霧劑。那氣味兒把我熏倒了,蚊子依舊很活躍。那就點“蚊香”吧。蚊香的氣味更兇惡,聞一會兒,胸口像塞上了棉絮,呼吸也有了障礙。于是,只好掐滅了。蚊子在耳邊扇動的聲音依然如碌碡那么粗。爬起來用蒼蠅拍打,一個也打不著。蚊子比人狡猾得多。直到蚊子把人逗躁了,直至天光微熹了,窗戶上有了亮色,蚊子還在逗人。

據資料表明,叮人的蚊子都是雌性。這就怪了,為什么雌性專門叮人呢?自然界的許多東西解不開,蚊子也一樣。蚊子的品種有數十種。最厲害的蚊子可以把人叮死。我的房間里的蚊子沒有能力把我叮死,它和我鬧著玩。它足以煽動我的情緒——使我發怒,而又毫無辦法。

無可奈何的房間。無可奈何的蚊子。無可奈何的人生。無可奈何的生活。一只蚊子是一篇啟示錄。蚊子也有當代性和當代意識了?我不再憤怒,只想笑。

一個官員

雖然只是個副縣級,但在小縣城里是個“官”了。他其實并不扎勢:一張老老實實的面孔。目光是木訥的,缺少靈氣的他和許多他這個級別上的官員糊涂就糊涂在,他們不知道,在這個體制里,他們這個級別的人數數以萬萬計。當然,在小縣城里,他是十多個中的一個,他完全有資格有條件擺譜了。他一擺譜我就受不了,也許,我見過的大官比他多得多。我的一個朋友說過,在會議上,發言精彩是水平,一言不發也是水平。在官場上,擺譜是水平,不擺譜更是水平。我雖然沒有做過官,但我明白,官員們頭上的帽子是別人給戴上去的。戴一頂官帽不容易,摘一頂官帽易如反掌。然而,這個簡單的道理,副縣級不明白——他缺少智慧缺少靈性。

我給他說,是縣委書記叫你給我解決車的問題的。他說,書記站著說話不嫌腰疼?我這個部門就沒有多余的車。他說,無論你在你們單位是什么職務,在縣上,你沒有任職,所以沒有給你配車。這是實實在在的話語。我之所以說他缺少智慧缺少靈性,就是指他把心中所想的說出來了——沒有職務就沒有車,你如果要去采訪,沒有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怎么把心中的話說出口了呢?我真想掄過去拳頭在他的臉上來一下。我沒有車,能步行去農村?我再看他時,他的那張臉是可愛的,他畢竟實話實說,就算很可愛了。我記住的是他的可愛之處。

這也難怪,一個職務不僅磨去了人的靈性,人的個性也會被磨去了。我看這個位置上的人,似乎覺得他們是一樣的,一樣的面孔,一樣的目光,一樣的語氣,一樣的姿勢,一樣的做派,一樣的思維方式,一樣的行為方式。

遠去的故鄉把一些人的靈性帶走了。故鄉的這個官員和當年牢房中奄奄一息的奴隸沒有什么兩樣。

兩棵酸棗樹

兩棵酸棗樹長在田野上。酸棗,本來不是樹,不是喬木,連灌森也不是,它只是一種燒鍋做飯的柴禾。秋天里,酸棗紅了,一嘟嚕一嘟嚕掛在枝頭。一棵酸棗只有一只雞眼仁那么大。酸棗仁可以入藥,有安神鎮靜的作用。我真沒有想到,這種東西會長到兩人合抱不住,長成參天大樹。村子后面的土塄上、大山里的酸棗樹多得跟空氣一樣,為什么它們都長不大,一年一年過去了,還是那么粗?而這兩棵酸棗樹卻長成了這么粗的樹?我估計,這兩棵酸棗樹肯定有幾千年了,它們不是長成的,是演變而成的。就像多年的猿猴能演變成人,而如今任何動物不能演變成人一樣。所以,它們不是樹,而是樹精。修仙的很多,成精的很少。

它兩棵酸棗樹,一棵活著,一棵死了。活著的依舊郁郁蔥蔥,開了花,結了酸棗。死了的很難看,干枯的枝杈如炭黑色,掛在藍天上,把藍天割得支離破碎。一死一活,并排而立。活著的使人奇怪,死了的也使人奇怪。這是奇觀,更是奇跡。既然大自然有奇跡,人世間也必然會有奇跡的。沒有奇跡的生活使我憤怒。因為是奇跡,我才從縣城跑到鄉下來觀賞。

氣味

房間里有一股死老鼠的氣味,這種氣味我是熟悉的。它不只是一種惡臭,一種動物尸體腐爛的惡狠狠的味道。它粗卑、粗野、野蠻、蠻橫,充斥在房間的角角落落,像雨點一樣打在人的身體上,向人的肌膚、血液里面滲透。我把房間里翻了個遍也沒有找見一只死老鼠。后來,我打開窗戶,才發覺,這種氣味,空氣里就有,它是從房間外面涌進來的。這種氣味太可怕了。我不知道這種氣味是從哪里來的。

我走出房間,走上了街道。我說,有氣味,有死老鼠的氣味。和我一同行走的行人是漠然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我給一個熟人說,有氣味,有死老鼠的氣味,熟人使勁嗅了嗅,說沒有呀。我說,肯定有。熟人說,你的鼻子有問題了吧。我苦笑一聲:我也不知道是誰的鼻子有問題了。我們生活在各種氣味之中。也許,大家都習慣了,一旦有一種死老鼠的氣味猛然竄出來,人們也就習以為常了。果然,等我從街道上回來,回到房間里的時候,死老鼠的氣味不見了。我也習慣了。習慣也等于容忍。在故鄉住久了,我就會容忍它。

再說故鄉

新農村是對舊農村而言的。我的滿腦子里是舊農村:街道上留有清晰的車轍,留有清晰的腳印,土腥味兒和田野上一模一樣。特別是到了清晨和傍晚,柴草燃燒的氣味彌漫在街道上久久不散。呼兒喚女的喊聲,公雞的叫聲,牛羊的長嘶短鳴,老人的咳嗽,中年人的粗言高聲。多姿多彩的聲音構成了農村里的一幅燦爛圖景。農村里的氣息是飽滿的,人氣是旺盛的。我所見到的新農村仿佛城市里截下來的邊角料:街道是水泥的,有路燈,有花草,有樹木,每家每戶都是一樣的大瓦房一樣的院落一樣的門樓,不僅面孔一致,連家庭里的氣氛也是一樣的。每個家里都是老人和小孩子。精壯的年輕人或中年人都進城了。新農村是一個空殼,空得可憐,只剩下了漂亮的房屋,只剩下了農村的骨架,農村的血肉沒有了。尤其當我看到一兩個老人拄著拐杖站在院門前無望的看著街道時,心里也跟著空蕩蕩了。老人們似乎在看著天國,在等待著到另一個世界去,兒孫繞膝的晚年變成了孤零零的一個。新農村只有形式而沒有內容。新農村是技術化了的農村,留下太多的人為的痕跡。而舊農村是自然生成的,和大自然溶為一體。這就是新舊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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