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農業產業化與農產品流通編制及啟示

韓 柱

（內蒙古師范大學經濟學院，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2）

一、引言

20世紀90年代以來，我國農業產業化與農產品流通體制改革取得了長足的發展。在推進農業產業化過程中逐步形成了“龍頭企業＋專業合作社（協會）＋農戶”或“龍頭企業＋農戶”的組織運作模式。對我國農業生產力的提高和解決“三農”問題發揮了十分積極的作用。

但由于長期以來片面重視生產加工領域和龍頭企業培育，忽視農產品流通體系建設，導致了生產加工與產品流通分割的局面。產業化與農產品流通的銜接不協調、市場供求不平衡、市場體系建設滯后、產品價格波動較大等問題成為現階段我國農產品市場中比較突出的問題。在農業產業化經營過程中，雖然形成了企業、專業合作社、農戶之間的垂直型整合與契約型整合的組織模式，但關聯產業間的水平型整合尚未形成。盡管培育了不少龍頭企業與農民專業合作社，但尚未形成能夠真正承擔貫穿生產與消費各環節的產業化組織體系。現行以龍頭企業為首的產業化模式是政府扶持下成長起來的產業化組織，缺乏生產品的營銷能力和流通網絡。龍頭企業只負責對契約農戶的產品收購和自己加工產品的出庫，尚未加入農產品的整個流通環節。農民專業合作社以及大多數以生產、銷售為目的的單一組織，雖然在中東部地區大力建設農業生產基地并扶持培育了一批農民專業合作社，但都屬于相互獨立、組織規模小的合作組織，尚未形成整個生產—加工—流通各環節貫通的綜合性經營組織。

20世紀80年代以來，我國各地大力建設并發展批發市場，已經形成了產地批發市場和消費地批發市場。[1]、[2]但生產的過于集中導致了產地批發市場的不斷擴大和產品的過度集中，發展成為廣域流通的集散市場體系。這種市場體系雖然促進了產地的形成和產地間的激烈競爭，卻削弱了地方批發市場的功能，增加了對大批發市場的依賴性甚至附屬性，導致了生產地產品過剩、價格低落，消費地產品單一、價格飛漲等問題。這種農業產業化與農產品流通銜接的缺失，造成了當前農業生產與消費之間極大的矛盾，[3]、[4]嚴重阻礙了農業產業化的健康發展。

如何銜接農業產業化與農產品流通是當前重要的任務，在農業產業化進程中如何編制農產品流通體系是切入點。日本于20世紀60年代到70年代末，利用工商企業和農協組織推進農業產業化和農產品流通體系建設，積累了寶貴的經驗。我國農業與日本極為相似，具有人多地少、分散小農戶經營、小生產與大市場矛盾尖銳等特點。正因為如此，吸收并借鑒日本成功經驗，對于銜接農業產業化與農產品流通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二、日本農業產業化進展形態、發展階段及特點

1.農業產業化的進展形態

產業化是市場經濟發展過程中必然的產物，是隨著資本的集聚、集中而形成和發展起來的。對于產業化形態，羅伊（E.R.Roy）將之分為水平型整合、垂直型整合、循環型整合三種形態。產業化的本質是通過以獨占資本的市場支配結構的構筑來實現以獨占利潤為目標的進展，其最終目標是完全整合。日本產業化經營過程中的整合形態首先是龍頭企業與關聯產業通過生產資料、生產品與資本的結合進行水平型整合，進而在水平型整合的基礎上延伸到垂直型整合與循環型整合。杉山道雄在總結日本產業化形態時，把垂直型整合進一步分為農場非所有型與農場所有型整合形態兩種，其中非所有型整合包括資金融資型整合與契約型整合兩種，所有型整合包括租契型整合與完全所有型整合兩種。循環型整合是水平型整合與垂直型整合的混合利用，即契約型整合。[5]而在蔬果生產與銷售方面，日本采取了第三段的循環型整合形態，即農協組織推進了零散農戶生產銷售的契約型整合與大型生產基地的垂直型整合形式。

2.農業產業化的發展過程

日本農業產業化的發展過程大致可分為以下四個階段：[6]

第一階段（1945~1959年）：產地農民組織與消費地批發商相結合的契約生產。是產地農協組織與消費地批發商在計劃生產、計劃銷售和契約價格條件下進行的契約農業。

第二階段（1960~1963年）：飼料產業市場的擴大與關聯產業的加入。如日本配合飼料公司與三井物產聯合經營肉雞的契約生產。開始了以工商企業為中心的生產、加工、銷售的一體化經營。

第三階段（1964~1968年）：農產品市場擴大，以商業企業為龍頭的產業化確立。如伊藤忠商社成立農場管理系統，與生產農戶制定生產原價契約，商業企業提供仔豬和飼料，農戶提供勞動力、土地，商業企業負責收購，下設加工廠和產品銷售網點。農協組織與生產農戶也以類似的形式組織并由農協組織負責銷售產品。

第四階段（1969年以后）：直營生產方式確立和商業資本市場改革。如“日本農場”的建立，“日本農場”注冊資本金為10億日元，由三菱商社牽頭，占40%的股份，日本農產工業、日清制粉、菱和飼料、日本火腿等加工企業各占15%的股份。“日本農場”下面成立了兩個事務所，直接管理生產、加工、銷售活動，形成了加工企業連鎖經營與大型超市直接銷售的市場網絡。

3.農業產業化的特征

（1）組織形式

日本農業產業化的組織形式主要是商業資本與主產地、加工資本與契約農業、農協組織與農戶生產等三種形式。[7]商業資本進入農業領域，形成了專業化、規模化的生產基地，實現了生產（契約、委托、直營）、加工（加工食品、面粉、飼料）、銷售的一體化；加工資本主要以畜產品加工資本（乳業、食肉加工）和生鮮蔬菜水果加工資本（咸菜、醬菜、罐頭、果汁制造等）為主，與農戶進行契約生產，形成契約農業的產業化經營；農協組織主要是組織農戶，在指導生產的同時注重經營農產品的銷售活動，成為生鮮農產品主要的流通渠道。

（2）整合方式

農外資本的整合要根據生產品再生產過程特質與商品特性的不同而采取不同的整合形態。主要是根據技術水平成熟度、資本風險度、價格穩定度等條件采取不同的整合方式。如肉雞生產是契約型，肉豬和蛋雞是直營型和契約型并存，肉牛是以直營型為主。[8]

（3）生產布局

從1950年開始到1971年末，農外資本進入農業產業的共有347所，工商企業根據不同區域的地租、勞動力、流通成本等條件，對不同畜種進行不同的生產區域布局，如肉雞生產的都市近郊性，蛋雞的中間地區性，肉豬、肉牛的遠距離地區性等明顯的區域性特點。[9]

三、農業產業化與農產品市場建設

農業產業化與農產品流通的銜接，實際上是農產品市場編制的過程。農產品市場編制是從生產（供給）到消費（最終消費）、從產地到消費地的流通市場組織的編制過程。20世紀60年代中期到20世紀70年代末，是日本經濟高速增長時期，當時根據經濟結構的變化和生產力發展的水平，對農產品市場進行了大規模的調整和改革。

第一，生產供給方面。1960年以前，雖然商業性農業有了長足發展，但小農生產與大市場的矛盾日趨嚴重。對此日本政府1961年制定了農業基本法，推進農產品的選擇性擴大（畜產和蔬果）與農業生產的現代化、專業化路線；1966年制定了蔬菜生產銷售穩定法并實施，大力推進制定產地與制定消費地建設，促進專業化生產基地的形成與農協組織的產業化經營。[10]

第二，消費需求方面。在經濟快速發展的背景下，日本實施經濟政策、財政金融政策及流通市場政策等，促進了農產品消費的大量化、多樣化和規格化。

第三，市場流通方面。20世紀50年代后半葉開始，日本各地進行了中央批發市場的開設和整頓。1971年重新制定并實施批發市場法，重點建設大都市中央批發市場，造就了集散市場體系制度。與此同時，大力建設加工處理設施、流通加工中心、集配中心等流通渠道，促進了農產品流通的合理化、效率化、規模化。[11]

第四，流通功能革新方面。主要是產品的挑選、規格化、包裝、保管、輸送等物流方面的技術開發和農產品交易方式、信息流通、結算現代化、金融保

險等商流方面的技術性、制度性改善，推進了商流部門與物流部門的分離。

第五，在政府的統一部署下進行了流通關聯企業、流通管理設施（運輸、保管、金融、保險、道路、港灣等）的統一建設。以裝備化、系統化為基礎的大型物流技術的革新與推進以及所謂的包裝革命（紙箱、聚乙烯袋、塑料袋）、保管、冷凍、冷藏（預冷庫、低溫運輸系統）、長距離輸送系統（道路、港灣）等基礎設施的建設。

第六，對農產品全部以及個別農產品的供求進行了調整，對貿易管理、關稅制度、外匯管理制度、結算制度等方面進行了統一管理。

在這個市場編制過程中，巨大商業企業加入農業領域進行產業化經營。同時，以農產品銷售為中心的農協組織也采取了合并與擴大經營規模等措施，促進了農業產業化經營，在農產品流通領域占據了主要位置。

四、農產品流通體系的編制

20世紀60年代到70年代末，日本進行了一系列流通體系的改革，其中主要是生鮮蔬菜水果的流通現代化與批發市場建設。以此同時，培育并建設大型生產基地與農協組織的共同銷售。整個流通體系可大致分為以批發市場為中心的市場內流通和不通過批發市場而直接進入大型超市、零售店或面向消費者直接銷售的市場外流通（參見圖1）。[12]

圖1 農業產業化進程中的農產品流通體系編制

1.流通體系編制過程

農業產業化進程中農產品流通體系的編制，主要以1961年流通現代化政策的實施、1966年蔬菜生產銷售穩定法的制定以及1971年批發市場法的實施為背景。其編制過程主要可分為五個方面：[13]

（1）流通組織的創新，對小規模流通組織進行組織化、協作化、規模化建設。

（2）流通設施建設，主要是批發市場的整頓、整理以及規范化與機械化，引入了預約相對交易方式并提高了商品營銷能力。

（3）物流和商流的分離，通過技術的革新與流通關聯設施的建設，建立低溫流通體系，加強流通信息網絡建設，實現了物流和商流的分離。

（4）通過大規模農業生產基地建設與農協組織的合并，實現了生鮮蔬果產品大量生產、大規模流通的條件。

（5）20世紀60年代中期到70年代中期，作為流通合理化的一部分，超市經營商加強了農產品銷售活動，促進了批發市場以外的流通。政府部門也通過制定物價政策和消費者政策，積極推進農超對接、地區流通、直銷等流通業態。

以上流通條件的具備，加快了各地農產品向中央批發市場的集中，從而形成了農產品的全國性廣域流通，即集散市場體系。其中主要的流通渠道包括批發市場內流通和批發市場外流通兩種形態的流通方式。[14]

圖2 蔬果流通與中央批發市場

2.市場內流通

市場內流通，即批發市場內流通，是農產品流通的主要形式。從生產者到消費者，農產品一般需要經過收集、中繼、分散三個階段。批發市場是中繼階段的終結者，農產品經個人出售、團體出售、農協組織出售、產地商人出售后，眾多流通業者通過各種渠道和形式搬入批發市場（參見圖2）。其流通路徑復雜而多樣化，流通量占總流通量的85%以上。批發市場主要包括中央批發市場、地方批發市場、其他批發市場等三種類型。[15]這三種類型的批發市場在各自的流通范圍內發揮著集散、價格形成、結算、信息傳遞等各種不同的功能。

批發市場內的管理根據批發市場法進行管理，在流通業者的市場準入與市場行為方面，其主要內容包括：第一，對于價格決定采取競賣和投標方式。第二，在市場內只授予單數或少數復數（如2、4、6等）批發商營業權，禁止市場內亂立批發商和進行不正當競爭，并對從事批發活動的購買商實行入場許可制度。第三，在批發市場里，禁止無許可證流通業者的銷售活動。第四，禁止差別化交易與委托拒絕。第五，上市商品必須當日全部上場。第六，遵循委托上市的原則，禁止產地上市活動。第七，禁止市場外物品的批發活動。第八，批發商的手續費標準依法規定，蔬菜的手續費標準為8.5%、瓜果為7.0%、食肉為3.5%、水產品為5.5%、花卉為9.5%等。[16]中央批發市場是典型的集散市場體系，在批發市場里集聚的產品，通過中介商和其他交易商，轉送到各地批發市場后進入眾多零售店、蔬菜店、超市、外食產業，最后送到消費者手中。

3.市場外流通

農產品流通體系另外一種流通形態是市場外流通。市場外流通指基于批發市場法建設的中央批發市場和地方批發市場以外的流通形態，是不通過批發市場的生產者與消費者或零售店的垂直性結合，追求高價值的流通形態，也叫旁路流通。這種流通形態具有能夠節省流通費用、消除價格變動、確認交易商品安全性等優點。主要流通方式包括產地直接交易與契約交易兩種。產地直接交易方式包括：[17]（1）生產者與消費者的直接交易（早市、露天市場、直賣所）。（2）生產者與消費者團體的直接交易（農協組織與消費者團體的直接交易，生產者團體與生協組織、超市等的直接交易）。（3）以配送中心等設施為媒介的生產者團體和消費者團體、超市的直接交易。（4）由公共機關斡旋而直接交易（銷售合作與民間團體食堂）。契約交易方式包括加工原料農產品的契約交易、農產品預約、契約生產（依靠農民資本的契約生產和依靠農外資本的契約生產）和農畜產品的買賣交易等。在交易過程中，生產者與消費者能夠同時參與價格的形成過程，并且能夠達到中間經費節約的目的。盡管存在上市產品品種單一等問題，但可以避免批發市場的價格波動。

五、結論與啟示

綜觀日本農業產業化與農產品流通的發展歷程，其高效運作與合理化編制主要取決于有力的政策支持和完善的法規體系。因此，借鑒日本成功經驗，應著力從以下方面完善我國農業產業化與農產品流通體系建設。

1.優化產業化組織形式，促進農產品流通

目前，農業產業化進展形態有三種：一是農業關聯企業間（農協組織）的水平型整合形態，二是以工商企業為主體的垂直型整合形態，三是工商企業與農戶之間的契約型整合形態。

日本農業產業化過程中以上三種形態都存在，因產業化過程中參與主體的不同，組織形式也有所不同。商業企業在產業化過程中，利用自身的資本力量和商業網點實現了生產（直營或委托農場）、加工（垂直一體化的分公司）、流通（下屬超市、物流公司）的一體化。加工企業向下連接生產農戶（契約生產），向上連接商業企業進行產品銷售。農協組織（農戶之間的水平型整合）自下而上形成了連通全國的龐大網絡體系，從生產到流通，具有統一計劃，共同利用設施，進行農產品收集、加工、包裝，成立配送中心，有效結合各大批發市場、超市等銷售網點經營生鮮蔬果產品的流通。

我國農業產業化的形式主要是以加工企業和農戶的契約型整合形態為主。雖然近年來大力發展農民合作組織，但由于規模小、組織形式不完善等，尚未成為農產品流通的主流。目前，商業企業還很少進入農業領域，極少數商業企業進入農業也是初級階段。目前，除了加工企業的產業化以外，商業企業與農民合作組織的產業化程度較低，嚴重阻礙了農產品的流通。盡管有些加工企業實現了生產、加工、銷售的一體化經營，但大多數加工企業只停留在產品出庫銷售階段，很難承擔貫穿整個流通環節的任務。因此，應進一步加強產業化組織形式，鼓勵農外企業進入農業，尤其是商業企業對農業的投入，參與農產品流通體系建設，重點支持農民合作組織的建設與規模化、專業化經營，使之成為蔬果產品的主要流通渠道。

2.加強農產品市場建設，促進農業產業化經營

20世紀60年代中期到20世紀70年代末是日本經濟高速增長期。當時，根據經濟結構的變化和生產力發展的水平，日本政府對農產品市場也進行了大規模的調整和改革，在此期間制定和實施了農業基本法、蔬菜生產銷售穩定法、批發市場法等法律以及促進農業現代化、流通現代化的政策，大力推進了農產品市場建設，促進了農業產業化經營，主要是在生產方面培育生產基地形成主產地，通過消費政策促進農產品消費的大量化和多樣化、規格化，在流通方面進行批發市場整頓和建設，大力建設流通設施、物流體系、流通組織等，建成全國廣域流通的集散市場體系。

我國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大力發展農產品批發市場，但批發市場尚未走入法制化軌道，農產品市場建設仍然比較落后，流通設施建設不健全，物流體系建設和物流技術落后，流通組織零散、組織化程度低。應加強農產品市場建設力度和法律體系建設，大力發展蔬果產品生產基地建設，提高物流技術水平與流通組織化程度，加大流通設施建設力度。

3.編制農產品流通體系，銜接農業產業化與農產品流通

在經濟高速增長期，日本政府在大力建設農產品市場的同時，利用商業資本的雄厚資金和廣闊的商業網點，通過農協組織的合并、擴大形成了以批發市場為主的集散市場體系和批發市場外的流通體系。這種流通體系有效解決了批發市場的價格波動和市場外流通的產品滯銷問題，具有互補性和競爭性，從而實現了農產品流通的大量化、效率化和專業化。

我國在建設大量批發市場的同時，還培育和鼓勵了各種市場外流通，但市場外流通規模小，規范化、專業化、組織化程度偏低，尚未形成統一的流通體系。應鼓勵商業企業和農民組織的市場建設，制定扶持政策和法律體系，彌補批發市場的缺陷，在競爭與互補的條件下搞活農產品流通。大力支持農民組織與商業企業聯合經營是農業產業化和農產品流通銜接的有效途徑。

在小生產與大市場矛盾的基礎上發展農業產業化和農產品流通，必須通過有效的政策支持和法律體系加以推進。日本的經驗表明，只有推進和完善以商工農為主體的農業產業化經營載體和以政府為指導的農產品市場建設，才能把農業產業化和農產品流通銜接起來，推動農村經濟發展，搞活農產品流通。我國要突破農業產業化發展的瓶頸，真正全面深入地推進農產品流通體系建設，就必須解決農業產業化參與主體缺失的問題。只有擴大產業化參與主體，吸收各方投資資金，加快流通體系建設，才能從根本上解決農產品價格波動和滯銷問題，加快農業產業化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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