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學剛
“淡妝濃抹總相宜”
——讀王利金田園詩詞
饒學剛
一定文化是一定社會的政治、經濟在意識形態上的反映,同時又反作用于一定社會的政治和經濟。中華詩詞是在意識形態上的時代回聲,是物質形態化了的藝術語言表現,而山水田園詩詞則在中國文學史上閃耀著金色的光輝。這是西方牧歌(山水田園詩)遠遠遜色的。
田園詩詞有廣義、狹義之分。從廣義上來說,古代田園詩詞近似于今日新田園詩人所寫的三農詩詞。古代田園詩詞包括憫農惜農、山水田園風物和田園歸隱詩詞;當代三農詩詞則有新的變化,系指三農(農村、農業、農民)新風、田園山水風光和即田野物(景)寓言詩詞。古代田園詩詞榮耀自不必說。東晉陶淵明是“古今隱逸詩人之宗”,田園詩的開山爺;南宋謝靈運,是“元嘉之雄”,山水詩的鼻祖。唐宋時代為山水田園詩詞的頂峰時期。其代表人物陳子昂、孟浩然、王維、李白、杜甫、歐陽修、蘇東坡、楊萬里、范成大等有著大量描寫山水田園的佳作,是當今田園詩人崇拜和追求的范本。
“知人論世”,詩人及其山水田園詩詞都是時代的產物,必然帶著時代的烙印,并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當社會進入到社會主義時期,中央年年一號文件發布,《東坡赤壁詩詞》緊跟美好形勢,大量刊發服務三農和山水風光作品,呈現高潮,迎來了“春風又綠江南岸”(王安石《泊船瓜洲》)的盛世。2010年五月召開全國農村題材詩詞創作座談會后,增設“詩人看臺”新欄目,推出孫宇璋、吳華山、洪雪蓮、、伍錫學、熊建華、王利金等新田園詩人及其作品。這是極為明智之舉。近讀王利金農村山水田園詩詞,得知“一切景語皆情語”(王國維《人間詞話》),亦即作者筆下的山水田園景物,都融入了作者的主體審美情愫,或者借景抒情,或者情景交融,“淡妝濃抹總相宜”(蘇東坡《飲湖上初晴后雨》),多姿多彩。他寫出了農村歷史性大變化,也就是說,寫出了農村山水田園大變化:“山碧碧,水清清”(《漁歌子·春雨后》),“建瓊樓玉宇,畫中村落”(《滿江紅·今日農村》);寫出了農業生活大變化:“村前村后響機聲”(《秋收》),“翁媼蹣跚領款來”(《翁媼同領新農保養老金》);寫出了農民的人生觀、價值觀大變化:“村男村女應酬忙”(《鷓鴣天·養殖場》),“游樂園中,夜夜鬧通宵”(《江城子·新村夜舞》)。具體說來,王利金農村山水田園詩詞的主要藝術特色有四:
文學風格主要指作家和作品的風格,通常被譽為作家和作品的名片或身份證。法國博物學家、進化思想的先驅丹·布封認為,“風格即人”(演說《論風格》)。它是識別和把握不同作家和作品之間的區別標志,如“平淡自然”與“端莊典雅”。平淡自然風格詩的首創者當是陶淵明和蘇東坡,他們田園詩的平淡自然風格影響著古今一代又一代田園詩人。王利金的整個田園詩詞的風格是平淡自然的。《滿江紅·今日農村》而較為鮮明:
朝陽噴輝,長川靜,天高地闊。芳草淺,柳煙疏淡,菜花初落。車輛穿梭馳國道,農機破霧忙耕作。正清明,千里涌春潮,人拼搏。農村景,今非昨。田稅免,民寬綽,建瓊樓玉宇,畫中村落。財茂糧豐花競放,豬肥荷艷魚騰躍,笑凝眸,處處似桃源,齊天樂。
《今日農村》,以“朝陽、高天、闊地、芳草、柳煙、菜花”為遠景,以“車道、農機、瓊樓玉宇”為中景,以“肥豬、艷荷、騰魚、耕作、笑凝眸”為近景,疊繪了一副副秀麗富庶的新農村畫卷,實是作者生活天地的真實寫照。正是富饒美麗的田園生活,為他提供了新的審美客體;正是恬靜清新的田園題材與他桃源人生向往點的相契合,平淡自然風格就成了他詩詞的美學追求,也可以說是當今新田園詩人詩詞的美學追求。
明代朱承爵《存馀堂詩話》說得好:“作詩之妙,全在意境融徹,出音聲之外,乃得真味。”意思是詩所表現的,要言有盡而意無窮,如余音繞梁,三日不絕,達到藝術性較高的審美效果。王利金的《養豬少婦》寫道:
早料添完出舍欄,汗珠掛滿兩眉間。
更衣又進微機室,千里營銷網上談。
雙腿一蹬風火輪,晨風蕩起紫羅裙。
農家書屋層樓上,覓取真經拓富門。
詩寫得既簡約平易,又深長幽遠。養豬少婦形象美、人性美,詩的情調美、境界美。“汗珠掛滿兩眉間”——吃苦耐勞的少婦,“更衣又進微機室”——聰慧向上的少婦,“雙腿一蹬風火輪,晨風蕩起紫羅裙”——瀟灑風流的少婦,“農家書屋層樓上”——好學追求的少婦。總之,一位善治產業的多面手的精靈形象躍然紙上,令人欽佩。
語言是“一切事實和思想的外衣”(高爾基語),藝術語言是詩人思想情感的物化形態。你看王利金的《鷓鴣天·養殖場》的“外衣”特色:
十里長堤繞畫廊,魚池百口列成行。薰風有意翻蓮葉,玉鏡無瑕映夕陽。豬滿圈,鴨盈塘,村男村女應酬忙,方才送走江城客,又報迎來贛閩商。
在思想內容上,這些富有鄉村田園色彩的景物,優美如畫,這些充滿城市商業氣味的農事,別有新天,無不給人以自然美的享受,以心靈美的滋補。在語言表達上,追求清麗洗練,不尚濃妝,運用畫面的分切與組合,一首55字的《鷓鴣天·養殖場》詞,能將“長堤、魚池、薰風、蓮葉、夕陽、豬、鴨、男女、江城客、贛閩商”等10種景物事象有機地編織成養殖場藝術圖象,自覺、自然和自由,頗富蒙太奇之趣美,表明了作者駕馭語言的功底是相當深厚的。
白描系中國畫技法名詞,指不施彩繪、單用墨色線條勾描形象的畫法。用于文學表現手法上,白描則是不求精雕細刻,只求突出重點,不求詞藻修飾、渲染、烘托,只求用樸素、簡練、傳神的文字描摹形象。王利金的《朝中措·收油麥》,幾筆幾筆就成功勾勒出鮮活的收油麥場景圖:
郊原十里子規啼,楊柳綠依依。小滿油黃麥熟,風柔云淡天低。連枷卷霧,割機吐哺,麥桿披靡,忽聽一聲歡叫,誰人逮住山雞。
“風柔、云淡、天低、子規啼、楊柳綠、油黃、麥熟”的背景,只是幾筆粗略勾畫,重點放在“連枷卷霧,割機吐哺,麥桿披靡,逮山雞”的收油麥這一歡樂場景的勾畫上。全詞48字,沒用一個修飾詞,卻收到了以簡代繁、以少勝多、畫龍點睛、形神兼備的藝術效果。
著名詩人雷抒雁說得好:“新田園詩成績很大,但要力戒標語口號式的反映農民擁護哪個文件,力戒對農民生活膚淺的、觀光式的反映。詩人要真正關注農民的疾苦在哪里,希望在哪里,才能寫出更多打動人的好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