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麗麗 (內(nèi)蒙古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 010070)
文學與文化人類學的融合體
——馬麗華的西藏散文
臧麗麗 (內(nèi)蒙古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 010070)
馬麗華的西藏散文是文學和文化人類學的融合體,可以說她在文學與文化人類學兩座高峰之間架起了一座橋。《走過西藏》中包涵大量的文化因素,以客觀性、資料性、紀實性以及文化意義為特色。
馬麗華;西藏;文學;文化人類學
《走過西藏》是最能體現(xiàn)作家心路歷程的散文大集,由《藏北游歷》《西行阿里》《靈魂像風》三部長篇紀實散文組成。這個心路歷程的順利完成也是文學家和文化人類學家身份兼容的過程,同時也是作品中文學與文化人類學相融合的過程。
一
文學是以語言為手段來塑造形象、反映社會生活、表達作者思想感情的一種藝術。《走過西藏》雖然是一部文學作品集,但是它的價值和意義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文學價值本身,具有厚重的文化含量。馬麗華試圖從文化人類學的高度探究西藏文化,揭示藏民族悠久歷史文化傳統(tǒng)以及改變現(xiàn)實生活狀況的努力,以此來追求一種特定的文化價值參照,并借此給當代人以啟示。所以《走過西藏》是一部文學與文化人類學相結合的“文化散文”大集,如格勒博士所言:“馬麗華的作品在文學與文化人類學兩座高聳的懸崖之間架起了一座橋梁。”1
馬麗華的西藏散文作品采用“田野調(diào)查”的實踐方法,深入到藏區(qū)了解那里的奇風異俗、自然場景、生活情景,長期做采訪體驗與觀察,客觀真實地記錄那些西藏特有文化現(xiàn)象,努力表現(xiàn)出一個真切而又全面的西藏。有的篇幅甚至是整篇的原始采訪記錄,這是我們在一般的散文中不多見的,是馬麗華將文學與文化人類學融合而成的新的文本形式。
作為文化人類學家,在整理資料形成文字的過程是不允許投入過多感情的。馬麗華嚴謹科學的精神使文學作品對感情有所抑制而具有更多的理性。她一直清醒地提醒自己要避免可能導致偏見的主觀評價,保持客觀和謹慎。但是,作為文學家,馬麗華又要著眼于促進人類發(fā)展,從事社會批判與反思。在文學家與文化人類學家兩種身份間的游離,使馬麗華處在言說還是沉默的兩難選擇中,走入長久的困惑,形成散文作品感性與理性交織,主觀同客觀并存的特點。
文化相對主義要求平等地看待世界各族人民及其文化,消除種族偏見與歧視。作為黃海之濱的漢族作家,馬麗華從文化人類學的角度打量這片神奇的土地,隨著對西藏的深入了解,她逐漸超越物質(zhì)現(xiàn)象去探尋文化的精神內(nèi)核,走入藏民族的內(nèi)心世界。她“心悅誠服地接受了當代文化人類學界有關文化模式、思維方法并無高下優(yōu)劣之分的觀點”,認為“任何輕視和無視別一生存形態(tài)的思想都是愚蠢的五十步笑百步”。馬麗華成功地突破了文化差異和固有思維模式的障礙,從文化相對主義的立場看待西藏文化,尊重、理解、發(fā)現(xiàn)和肯定其中有價值的東西,并對我們現(xiàn)代文明提供一種現(xiàn)實的參照。
綜上所述,馬麗華在西藏文學作品用文化人類學的觀點,成功地跨過文學與文化人類學的鴻溝,并開辟了一條新路,使文學與文化人類學得以融合,這無論對文學還是文化人類學來說,都是一個新的嘗試。
二
馬麗華的西藏散文對當代文壇散文的開拓意義是非常明顯的。她“沖破了以往女性散文在景、情、趣、理的寫作格局,將筆觸伸進歷史、文化的廣闊天地,一個民族、國家乃至于人類的文化都在作家筆下匯集。時間境界的分外廣闊,篇幅宏大,敘事從容裕余,從而產(chǎn)生強大的內(nèi)在張力、宏大的氣勢和豐富的文化底蘊”。2文學作品中充分攝取文化的養(yǎng)分,因文化的加入,文學變得更加厚重,相反文學又給文化增添了鮮活的因素。文化文學的共融作用使馬麗華的散文能夠讓讀者在美的享受中領略藏民族的文化。西藏有著悠久的歷史,廣博的空間,豐富的文化資源,這一特殊的描寫對象要求馬麗華必須打破原有的寫作模式,尋找一個新的寫作樣板,這樣既可以表達自己的感情,又能真實、客觀、公正地描述西藏,滿足讀者對西藏的獵奇心理。正如周政保所說:“馬麗華的散文創(chuàng)作說明了散文這種文體所可能的多樣性功能和無限廣闊的前景。同時也印證了馬麗華獨一無二的創(chuàng)造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開創(chuàng)了一種新文體,至少在中國當代文學史上是如此。”3這樣高的評價,不僅是馬麗華個人的自豪,更是中國西部文學的驕傲。
《走過西藏》系列涉及到西藏的方方面面:地質(zhì)結構、歷史變遷、藏民族的婚喪嫁娶、男女分工、醫(yī)藥醫(yī)學、生活習俗、生存狀態(tài)、宗教信仰等。如此巨大的文化含量,僅僅是簡單介紹就足以使讀者大開眼界,更何況作家本身具有嚴謹?shù)目茖W態(tài)度。馬麗華的反復求證考察,使其散文作品更具有可信性,并超出文學本身的價值,而具有史學,醫(yī)藥學,哲學,宗教學,地質(zhì)學,文化人類學的價值。她作品的科學性、真實性、嚴謹性被科學家們認為幾乎“沒有說外行話”。例如,一位考古學家在對《西行阿里》中提到的古格王國達巴遺址考察時,已經(jīng)不是把馬麗華的作品當成散文,而是當成“調(diào)查指南”,一遍一遍地細讀從中尋找需要的歷史資料。可以說,馬麗華作品的資料性引起許多其他學科學者甚至是國外專家的注意,這是其它文學作品所無法企及的。
另外,馬麗華的散文作品中對西藏的描寫本身就有價值、有意義。她的散文彌補了人們對西藏認識的空白,引導讀者隨著作家的思緒走入藏族同胞的世界。更為可貴的是,作家能站在文化相對主義的立場上,直接引導讀者也同樣以平等姿態(tài)認識西藏,了解西藏。藏民族的生活方式會隨著歷史的發(fā)展而改變,他們有參與世界的權利,面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抉擇。 馬麗華自己曾說過:“……流經(jīng)千百年的傳統(tǒng)習俗的許多方面,在當代社會里有可能迅速消失的今天,把它們搶救性地記錄下來,提供給外部世界和文化研究者。”馬麗華描寫西藏的系列散文客觀而全面,它將在歷史的車輪中留下越來越深的轍痕。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藏民族的文化將在馬麗華的作品中以文字的形式定格,不再懼怕時間的沖刷,而成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中的瑰寶。
馬麗華的西藏散文以客觀性、資料性、紀實性以及獨特的文化意義顯著于文壇,形成自己的特色。但是過度的追求真實客觀,也給其散文帶來了負面影響。“明確的文化人類學目標及田野作業(yè)式的記錄方法使她的散文中引介性、資料性的文字遠遠多于形象描述的文字,使她的散文鮮有令人印象深刻的具體人事、景象,從而使其詩化的想象與情感難以在讀者心中產(chǎn)生強烈的共振。”4如《文部遠風景》中,馬麗華對教徽的由來、演變、意義、發(fā)音等等進行詳細地介紹,單調(diào)而又瑣碎。大量的文化資料在文學作品中出現(xiàn),雖然使文本具有科學性、嚴謹性,但是卻沒能給讀者留下更多的想象空間,也很難對人和事留下深刻印象,更難以產(chǎn)生共鳴。可以說她的散文作品更多的是得到人類學家、藏學研究者的青睞,卻很難引起普通讀者的興趣。考察記錄多于作家本身的情感體驗,讓文學作品承載過多的文化因素,這也許是馬麗華的失誤。作為“文學與文化人類學融合”這一新文體的領軍人物,馬麗華還要繼續(xù)探索前行。
注釋:
1.格勒 馬麗華 《走過西藏》《西行阿里?序》 作家出版社 1997年6月版 第643頁
2.王兆勝 超越與局限[J]文學評論 2002年6月
3.周政保 作家的質(zhì)量 山西文學[J] 1996年 第6期
4.賈艷艷 “在路上”:流動的詩性 唐都學刊[J] 2004年 第6期
[1]洪子誠 中國當代文學史 [M] 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 2007年6月
[2]童恩正 文化人類學 [M] 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1989年3月
[3]林慧祥 文化人類學[M] 商務印書館出版 2002年4月
[4]博厄斯 人類學與現(xiàn)代生活 [M]商務印書館 198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