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納西東巴畫的類別與功能

和必昌 周 荃 （麗江師范高等專科學校 云南麗江 674100）

本文系云南省教育廳一般科研項目（2010Y460）“東巴畫工藝課程設置與教學研究”階段性成果之一。

東巴古籍作為世界記憶遺產而聞名于世，人類的文明史是以文字記載開始的。納西族文明的基石是東巴文。東巴舞、納西古樂、東巴畫都是東巴文化的具體表現形式，而其文明是需要通過一定的載體來記錄文字或圖畫而流傳才稱其文明，或口口相傳，或文字相傳，可視性的東巴舞譜、樂譜、畫譜顯得尤為重要，而東巴是從事這一特殊行業的人群，因麗江各地方的文化差異，東巴自身的涵養不同，所表現出來的文字和圖畫也存在著差異。隨著人類生產力的發展，納西族的遷徙條件下東巴文化隨之發展，載體在變化、內容在變化、形式在變化，其功能也隨之變化，筆者根據繪畫載體的不同而分作以下幾種類別。

一、納西東巴畫的類別根據東巴畫載體，把東巴畫分作卷軸畫、木牌畫、紙牌畫和經文畫等數種類別。

1.卷軸畫

卷軸畫，納西語稱為“普勞幛”，主要有描繪各種供奉納西族祭祀先祖以及神靈，代表作品如：《東巴教祖丁巴神羅像》《東巴教神衣谷阿格》《戰神尤麻》《董神陽神、瑟神陰神》《莎英威德神》《神路圖》等，其中《神路圖》最為有名。

2.木牌畫

納西先民共設計出30多個不同特色的祭祀場所，以解決種種他們認為必須解決的問題。在這些儀式中廣泛地使用著一種納西族的圖畫式古文字，稱之為“森究魯究”。“森”為木，“魯”為石，“究”為痕跡，即木石之上的痕跡。可知，東巴文最早是刻寫在木石之上的。而這種原始的繪畫形式，載體沿用至今的一種為木牌（森究）。魯究是刻寫在石壁或石塊上的符號或圖形。僅在四川省俄要納西族自治鄉發現過這樣的石跡文字，金沙江巖畫群也屬這一類。“魯究”由于攜帶、傳閱、制作不便利，耗時費力，石跡文字早已退出歷史舞臺，其原因是納西居民屬游牧為業，隨畜遷家園，石跡的屬性特點決定了“魯究”不能隨人遷徙，因此，“魯究”未能普遍使用及流傳下來。沿用至今的為木牌畫，把這些刻有古字畫的石塊、木牌懸掛于人畜居所，主要起到祈福避邪的作用。

木跡文字至今大量使用的原因是：1.木片隨處可取，如樹木、屋片；2.邊遠山區無專門祭祀用的教堂、廟宇，神牌豎插于神壇，鬼牌豎插于鬼寨，彩繪著無數鬼神木牌林立的祭場，頓時產生神秘、莊嚴、肅穆、詭異、恐怖的氣氛，足以達到并滿足東巴祭師與操辦儀式主人的心理需求；3.東巴祭祀儀式繁多，祭祀無固定的場所，只是為祈福驅災，因此，東巴或山野長者只是操辦一個了結心愿的祭祀儀式，木牌材料的便利提供了方便。多數木牌畫是在木材本色上繪制，也有把木牌刷成白色再繪，如神牌。有時會將木牌涂黑，在黑底上作鬼畫，如鬼牌。木牌畫大多應用于大型的祭祀活動，木牌畫從宗教用意區分，可分為五類：

（1）神牌，繪制各種神像，對木牌的制作相對要好看得多，繪畫較細致，并彩以多種顏色，顯得威嚴又美觀。牌頂都需有較美觀的祥云圖案裝飾，繪有日月星辰、風雨雷電等圖型，于木牌的正位繪有該牌的某一位大神，有的牌頂部，繪有白海螺、法輪、凈水瓶等東巴教中的八種寶物，主要用于祈福儀式。（有時著白色為底）

（2）鬼牌，木牌制作簡單、粗糙，繪畫簡單并不予以色彩。鬼牌多成平頂，代表牌中妖魔鬼怪居于地下，木牌上端繪以象征阻擊鬼怪的木柵欄，繪以分清人鬼的盧、沈兩位大神，其用意自然是嚴防鬼魔侵饒人間。（有時著黑色為底。）

（3）門牌，繪制各種神鬼之門，當然神門精鬼門間。

（4）還債牌，納西語稱其為“趣課”，將償還鬼怪與自然神的動物與物品繪與其上，意為將這些被人們捕殺了的動物還給自然神，向自然神謝罪。

（5）詛咒牌，是詛咒仇人倒霉的巫術木牌。無任何裝飾，突出了仇人的巨嘴利牙，目的是告誡人們，謹防被其咬傷。

3.紙牌畫

許多突發的事件，如婦女難產、人畜突發疾病等，需東巴馬上進行半日或幾小時的小儀式，木牌畫還是難適應人們求急求快的要求。開始在小塊的樹皮、獸皮或小木片上繪制神像以用于小型祭祀。造紙術的發明與傳播，使納西社會中有了土紙，在土紙上繪制神像，線條流暢、色彩艷麗，其可觀性勝過任何以往的任何材料，便捷、易于攜帶、傳閱與收藏。東巴們使用的紙牌畫，多用于應急或小型祭祀，所繪神靈不會太多，一般只繪東、南、西、北、中五方大神。

（1）紙牌畫

內容與木牌畫相同，也有神牌、鬼牌、門牌、還債牌、詛咒牌。東巴們使用的紙牌畫，多用于應急或小型祭祀，所繪神靈不會太多，一般只繪東、南、西、北、中五方大神。

（2）五佛冠

神牌的另一種表現形式，納西五方大神對應的是五位大東巴，五方動物神、分別是巨掌紅虎、白色獅子、玉綠青龍、金色大象和大鵬神鳥，還有便是五方戰神與東巴教中主管萬事萬物的盧神（陽神）與沈神（陰神）。多數情況下中間一幅為東巴教祖丁巴什羅，兩側共畫四尊護法神，德高望重的主祭司，只誦經文不弄槍舞棍者，其五佛冠上有三尊為天神，兩尊為護法，祭場四周揮汗拼殺者，其冠頂五尊全是戰神。

（3）花冠

花冠是麗江塔城所特有的一種頭冠，在各種喜慶場合或者跳勒巴舞時佩戴，男女都可以戴在頭上，繪畫內容為東巴教的吉祥物和法器、元卉等，造型上比較隨意，采用了對稱的構圖形式，色采鮮艷，突出喜慶的氣氛。

4.畫譜

畫譜納西語稱“課笨”，“課”為木牌畫的簡稱，“笨”為古譜之意，合起來為“木牌”畫畫譜，是老東巴為晚輩東巴們提供臨摹的范本。

5.圖畫文字

早期的東巴文字以圖畫為主，輔以少量的符號。比如早期的動物類文字畫，四肢齊，五官全，與真實的物體不少什么，隨后，省去后半截，再后，只留下一個特點突出的頭部，最后，創造出一種新的文字體系“格巴文”，“格巴文”已經跨入了高度符號化的文字體系，而“格巴文”以前可歸屬繪畫表現形式。

6.經書中的插畫

東巴經書中運用到的圖畫，是為了表達經書內容的有效性而繪制的圖畫，和現代圖書中出現的插畫的目的是一致的。

7.東巴雕塑

東巴雕塑藝術集中反映在木偶、面偶、泥偶和木雕的制作上。用樹木雕刻成的木偶，是東巴在宗教儀式中制作所用神鬼泥面偶時參考的模型，已收集到三十多件。東巴們都有一雙具有藝術靈性的巧手，個個能雕會塑，所雕出的各種神木偶，有的似凝神沉思，有的像舉手遠眺，有的張口欲鳴，形貌古怪。東巴木偶則頭戴法帽，胸掛神珠，端坐自如，輪廓粗獷，線條剛勁。

在東巴文化藝苑中，還出現了東巴文字和神靈鬼怪形象的木刻雕板。東巴制作木刻雕板的目的主要是想用來拓印，這為廣泛傳播東巴文化藝術作品創造了一個條件，與中國印刷術的發明的息息相關。

二、納西東巴畫功能

對任何事物的認識，都應該辯證而客觀地對待，對民間藝術的認識應認真研究和界論。

“每一個民族的文化，都有自己的特點，它是在不同的歷史和環境中形成的。在這一特點中，包含著本民族的喜聞樂見，積累著民族智慧的諸多因素，反映出不同社會結構影響下所產生的不同的民族精神。世界在殊風民俗中發展的，唯其發揚每個民族的文化特點，才形成人類文化的豐富多彩”。1對具有多學科疊加整合性的民間藝術，是應從民族文化的可持續發展和文化生態保護，以及讓人類更好地實現意義化生存的高度加以重視和研究。

人類文化總是以累積方式向前演進的，藝術文化也不例外。民間美術在自律性和他律性的軌道上變遷的，是歷史性創生文化存在。作為民間美術的納西東巴畫具有以特有的視覺形象，為人們提供認知人類思維發展和文明演化的綜合信息，使人們通過繪畫作品認識、了解人類發展歷程中的某些思想、行為以及認知美術學科自在的內涵，從而為人們全面認知、研究人類文化，提供認識論和方法論的理性支持。

作為民間美術的納西東巴畫提供給人們的不僅僅視覺藝術文化的信息，而是綜合性的文化營養，包含著給民間藝術其它形態和其它學科建設以啟迪、充實和滋養的文化性因素。藝術的內容和形式總是在隨著客觀世界和主觀世界的變化發展而不斷產生變動，其功能也隨之多樣化。對納西東巴繪畫藝術價值和功能的研究是具有歷史的、現實的價值和意義。從納西東巴繪畫的功能上看，主要體現有以下幾個方面：

1.使用功能

東巴畫作為東巴文化中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卷軸畫、木牌畫、紙牌畫等在東巴舉行的祭天、祭署、祭祖、祭鬼、神，占卜、喪葬等儀式中廣泛使用，各種神靈鬼怪形象眾多而繁富，作為民間繪畫藝術的表現內容多來源于民俗中對生命關懷與夢想的諸內涵，它的表達手段與方式是民俗承傳外化的必須和載體，所載荷的文化意蘊，總是不脫離現實生活的人，服務現實生活的人，維護現實生活的人。它緊緊圍繞著人世社會群體生活這個中心，維護社會秩序祥和穩定的宗旨。反映了古代納西族東巴教多神崇拜的宗教觀念及各種世俗生活。

如：東巴教認為，人的生病和死亡是觸犯了某種自然現象的結果，并認為活人與死人之間存在一種不可見的聯系。為了祈求神靈保護和恩賜，東巴們在各種祭祀活動中，除了奉獻各種犧牲和法物外，還要畫大量的木牌畫進行配合，木牌畫分尖頭彩色畫和平頭木牌畫，尖頭彩色畫主要畫護法神、日月星辰、龍王水怪、大鵬獅子以及各種敬神“寶物”，這些木牌畫有些釘在墻柱上，有些插在祭壇上，有時還要固定在樹枝上，東巴用弓箭射它，以示戰勝兇魔。平頭木牌畫一般不彩色，主要畫各種鬼魂和犧牲形象，一般插在地上，有的掛在象征風神的樹枝上，以示招魂。東巴教認為鬼魂有自己的生活世界，并具有與人一樣的感情和欲望，人與鬼魂之間可以通過東巴發生聯系，東巴所畫的各種形象具有精靈和魔力。所以木牌畫的內容非常廣泛，社會上的各種人物、動物以及經書中描寫的妖魔鬼怪形象，都可以在木牌畫中看到。

又如在喪葬儀式中使用主要用于喪葬時超度死者亡靈的卷軸畫“神路圖”中，描述了死者亡靈要經過的地獄、人間、自然界、天堂等各階段的具體場面。反映出納西人心目中，回歸祖先之地根深蒂固的觀念，即使東巴依神路圖把亡靈超度往神地；人們還是認為死者實際上是沿著東巴經所指引的送魂路線回到祖地去了。代表了納西族傳統生命觀和受外來文化影響的生命觀。而左右人們心理的仍然是傳統的“回歸祖地”觀。

作為表現反映了古代納西族東巴教多神崇拜的思想及各種世俗生活的重要載體的東巴繪畫在東巴文化中占有及其重要的地位，其現實的使用功能是無法為其它形式所取代的。

2.宣傳教育功能

魯迅說：“美術可以輔翼道德。美術的目的，雖與道德不盡符，然其力足以淵邃人的性情，崇高人之好尚，亦可輔道德以為治。物質文明日益曼衍，人情因亦日趨于膚淺；今以此優美而崇大之，則高潔之情獨存，邪穢之念不作，不待懲勸，而國乃安。”他透徹地闡明了審美作用輔助道德教育的性能和重要意義。

東巴繪畫作為東巴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一形式始終貫穿著東巴文化的形成、發展過程。以具有納西族特色的視覺藝術形式潛移默化地影響著納西先民的思想觀念及其行為，在一定程度上為東巴教及其東巴文化的傳播、發展有著廣泛的宣傳、教育作用。

納西族的東巴繪畫由于多神崇拜、自然崇拜產生了文化特征很強的藝術形式，就繪畫而言，以卷軸畫、紙牌畫、木牌畫為主要的表現形式，其表現內容主要為力圖詮釋和解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兩大矛盾的東巴教儀式服務，無論是從維護大自然生態平衡，協調人與自然關系的經驗出發而舉行的“祭署神”和“抵天災”儀式，旨在加強民族部落內部的凝聚力而舉行的以祭英雄祖先崇忍利恩夫婦為主要內涵的“祭天”，為消除戰禍，祈取戰爭勝利而舉行的“放替身消災”，“祭勝利神”儀式，為消除口舌是非和病痛厄運而舉行的“退口舌是非”和“趕瘟神”等儀式，為求得安居樂業而舉行的“祭察神”“祭五谷神和六畜神”“祭獵神”等儀式，為求子孫繁衍昌達而進行的“求嗣”“請素神”（生命神）和“趕不孕鬼”的儀式，為維護男女社交的道德規范而舉行的“除穢”儀式，為正常亡故者舉行的“開喪”和“超度之靈成祖”儀式，為殉情等非正常死亡者舉行的“祭風”和“壓兇死鬼”儀式等等。在每一個儀式中都在使用東巴畫這一載體來表達其各類宗教儀式的內容，從某種意義上講無疑是用通俗易懂的繪畫語言進行詮釋復雜的宗教儀式內容，屬與其它：如佛教，甚至基督教等道釋畫一致。當普通民眾無法從誦經，經文中不能知曉其宗教內容時，就用其繪畫、雕塑、舞蹈、音樂等形式，藝術語言來詮釋宗教內容，采用多種藝術形式進行為其包括巫術、祖靈崇拜、自然崇拜、多神崇拜等宗教觀服務，使人一目了然。

通過用繪畫藝術形式來宣傳生死輪回、因果報應的宗教教義，無疑對人們思想、觀念、行為產生及其重要的潛移默化教育作用，這也是繪畫藝術重要功能的體現。

3.審美功能

審美活動是人類精神文明的重要內容，是人類審美活動中的一種高級、特殊的形態。

所謂審美，簡單地說，就是感受、領悟客觀事物或現象本身所呈現的美，感染氣氛，求得精神上的慰藉，透過色彩繽紛的藝術場景折射出納西人追求真、善、美，鞭撻假、惡、丑的愿望，給人以豐富的藝術享受和精神熏陶。具體地說，它指的是人在其社會實踐過程中與客觀事物或現象所歷史地發生和建構的一種特殊的表現性關系。東巴畫線條的稚拙、奔放，用色的大膽、隨性，色彩的溫和內斂，無不表現出納西族的審美追求。如在《神路圖》中表現得內容來看，提倡了社會的倫理道德的和諧，人與自然的和諧，精神的輪回。無疑與現代社會提倡的“構建和諧社會”是高度一致的，也不得不被納西先民的智者——東巴的智慧所折服。

注釋：

1.張道一、廉曉春著：《美在民間》，北京工藝美術出版社1987年版，第78頁.

[1] 荊雷主編：《設計概論》，河北美術出版社2006年3月出版.

[2] 趙世紅.和品正著.《東巴藝術》，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10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