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華 (廣西師范學院 廣西南寧 530001)
“狂歡”是巴赫金所提出的重要理論概念之一,它來源于對西方狂歡節的演繹:“狂歡節上主要的儀式,是笑謔地給國王加冕和隨后脫冕。這一儀式以各種不同的形式,出現在狂歡式的所有慶典中……國王加冕和脫冕儀式的基礎,是狂歡式的世界感受的核心所在,這個核心便是交替與變更的精神、死亡與新生的精神。狂歡節是毀壞一切和更新一切的時代才有的節日。這樣可以說已經表達出了狂歡式的基本思想。”
《太陽照常升起》所講的故事分大致可以分為四個部分:第一個部分發生在1958年,后三個部分發生在1976年。這兩個年份以及跨度對于了解中國歷史的人并不陌生,所以在電影出現有關靈魂的空虛和荒誕感、狂歡化、游戲化的特征就不難理解了,這些要素同時也符合巴赫金的“狂歡”理論。筆者將從以下三個方面展現影片的狂歡化特征。
電影本身的故事講述方式就具有狂歡化的要素,四個故事被緊密地聯系在一起,但每個故事的前因后果是那么的荒誕和違理,但是細細品味卻是那么的無可奈何。
這部電影其實就提到2個年份:1958和1976,“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趕英超美”、“反右運動”和“在全國人民的心靈深處發動一場革命”以及知識分子上山鄉,以及偉大領袖毛主席的逝世都發生在這兩個敏感的年份里。
導演正是運用了狂歡的游戲化方式將真事隱去,讓觀眾也用游戲化的方式去看電影,使得觀眾分不清真實和創作,游弋于歷史的時空隧道里,讓你無法探索歷史真實,只是留給你很多無法解答的問題:瘋媽去了哪里?阿廖沙是不是小隊長的父親?梁老師是怎么死的,臉上為什么留下詭異的笑容?……這是導演在向觀眾發問,亦或是觀眾向導演質詢?也許這就是導演用狂歡化的方式講故事的原因亦或是導演在思考人生產生的更高層次的人生困惑,這樣的困惑就在我們每個普通人的身上。
《太陽》整部影片在情緒表達上完全把看似拼在一起的情節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影片中的暗喻很多,用鵝卵石砌成的“白宮”,醫院里的白布,鋪滿鮮花的軌道上啼哭的嬰孩,還有瘋媽那撕碎人心的呼喊。鵝卵石砌成的白宮寓意瘋媽自己的世界,在這個世界她完全擁有自己的回憶,沒有打擾、沒有喧囂;醫院里白得讓人撞墻的白布寓意表面上看到的干凈的東西往往會讓人撞墻,也就是傷害到人;而鐵軌上的嬰兒則寓意新生命的誕生是沒有任何污穢的,新生命是最干凈的猶如太陽。導演正是用這種狂歡化情緒替代真實,讓壓抑的人性獲得短暫的舒緩。
影片中的人物都被標注為極為鮮明的性格特征,這就是狂歡化的人物臉譜,通過這些標簽我們就完全可以理解人物的各種狂歡化的表現以及故事發展的安排。
影片中的唐老師似乎是四個故事的推手,他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是那么的霸氣外露卻又那么的脆弱和弱小以至于觀眾不忍指責。影片中自己與林大夫有染,在生活中也不避諱,到處是那么地張楊和不羈。然而當別人無意中捅破那層窗戶紙的時候,他卻暗使陰謀,痛下殺手。而當自己不羈的生活使得老婆出軌他卻狠心殺死了自己的私生子。其實影片中唐表面上是贏其實他是輸的最多的也是最悲慘的。
影片中另外一個令人心碎的角色就是“瘋媽”,她是一個被變成”瘋子”的人。“瘋媽”,影片中就是一個逃避公共準則的人,生活的常規在她眼里是那么的不可一擊,再受到所有人的鄙夷的同時她也鄙夷所有人。她的語言帶有宗教式的模棱兩可和隱約可辨的復雜性。她每天的語言都是些零碎的話組成,而這些話在你聽來簡直就是瘋話,其實她只是影藏了自己的真實意思而已。她的語言本身擁有一種自身的對話,充滿了爭辯的成分。
小隊長,一個連火車都沒見過的鄉下孩子。在他的心里其實也遺傳了媽媽對父親的愛戀,正如在媽媽的眼里只有父親一樣,他的眼里只有媽媽。在媽媽發病的那些日子里,他經常會無緣無故地挨打,而當媽媽說以后不打你了,他的回答是,你要愿意打你就打吧,真的沒事媽。在小隊長的心里,他最想探尋的就是母親心中那片他從未到過的地方,而當他真的找見的時候,母親卻消失了。在他迷失人生方向的時候,一個類似母親的唐嬸出現了。他選擇了在母親建造的石屋里用最直接的方式進入到母體里,把自己當成了父親,把唐嬸當成了母親,這就是在完成母親畢生的心愿。所以他說,就叫我阿廖沙吧。以至于他會有勇氣走出他從未走出過的村子甚至連死都不怕,難道僅僅就是為了知道什么是天鵝絨?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因為小隊長完成了母親的夢,母親走了,他也該走了。
除了唐老師、瘋媽、小隊長,還有性格被殘酷壓抑著的梁老師、對愛和欲望畸形表達的林大夫,狂歡化讓這些人物的得以在邊沿上生存。
“在狂歡化的文學中,廣場作為情節發展的場所,具有了兩重性、兩面性,因為透過現實的廣場,可以看到一個進行隨便親昵的交際和全民性加冕脫冕的狂歡廣場。就連其他的活動場所(當然是情節上和現實中都可能出現的場所),只要能成為形形色色人們相聚和交際的地方,例如大街、小酒館、道路、澡堂、船上甲板等等,都會增添一種狂歡廣場的意味(不管怎樣真實地描繪這些地方,無所不飽的狂歡象征意義,是不會被自然主義所淹沒的。)”
狂歡化場景是廣場文化的主要表現形式。狂歡是欲望的宣泄,是對本能的挑戰,狂歡的本質是對體制的解構。而民眾的狂歡更是擴大化的、寬泛化的,不僅僅局限于節日,民眾的狂歡存在于一切邊緣的場所、邊緣的生活。電影中狂歡式的場景往往與人最原始的本能、最本能的欲望有直接關系,如人的食欲、性欲,人的生存本能、暴力傾向等。
1958年的一個場景是這樣的:許多人圍坐在篝火旁邊,盡情地宣泄著、狂歡著,人們在這樣一個隔壁灘舉杯同慶,載歌載舞,到處可見玩笑和戲謔。人們儼然放棄了規則給予的束縛,展開了緊鎖的眉頭和封閉的心靈,人們之間沒有了敵對、沒有了秩序,自由自在地說說笑笑,縱情于食欲聲色。電影一開始的南部村莊美輪美奐,充滿了魔幻的仙境意味,這里有潔白的鵝卵石、飛在天上那個好似先知的鸚鵡。
其中尤為出彩的場景是一個著了火的帳篷飛上了天空,火光不光照亮篝火晚會還照亮了途徑的火車,火車停了下來,嬰兒躺在絢麗的花草中間安然無恙,沒有血污,沒有婦產科里母親的痛苦,他的微笑,照亮了即將升起的太陽。正如《圣經》里講的:“一代人來,一代人走, 大地永存, 太陽升起, 太陽落下,太陽照常升起。”
巴赫金指出:“狂歡式——這是幾千年來全體民眾的一種偉大的的世界感受。這種世界感受使人接觸了對現實世界的恐懼,使人更接近人,也使人更了解人。”姜文用獨特的視角擺脫了那個歷史年代固有的宏大的敘述方式,《太陽照常升起》是一部狂野和超越理性的充滿狂歡化特征的電影,它的確“使人更接近人,也使人更了解人”
[1] 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五卷)詩學與訪談[M].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2] 陳曉芬.狂歡欲望的景觀化表演——淺論姜文電影《太陽照常升起》[J].電影評介.1994-2010.
[3] 史亞娟.論系列電影“大話西游”的狂歡化特征[J].電影評介.1994-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