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徑

文/王偉鋒

小時候，鎮上有一家釀醋的小作坊。主人姓李，是個腿腳不靈便的殘疾人，干不了重活，于是就做起了釀醋賣醋的小生意。李家人靠此，勉強維持生計。

李家釀的是米醋，顏色好，味道純正。鎮上的人打醋，都喜歡到李師傅家里去。那時，日子緊巴，家家戶戶都不富裕，人們恨不得把一分錢掰成兩半花。醋不算太貴，五分錢一瓶。但有的人家，出于節儉，每次只打兩三分錢的。

李師傅人實在，心好。無論大人小孩，無論打多少錢的醋，他都拐著腿，一律的笑臉相迎。有的經濟困難，暫時拿不出一瓶醋錢，李師傅也不介意，照樣把提子灌得滿滿的，賒給人家。

他兒子福海和我是小學同學。盡管家里做著生意，但福海的穿著和我們一樣，也是滿身的補丁。一次，福海私下告訴我，他們家里做飯，很少舍得放一點醋進去。賣醋的人家，居然不舍得吃醋，那時的我很是想不明白。

福海勉強混到初中畢業，就輟學了，跟著父親學做醋。

后來，李師傅年紀大了，家里的生意便完全交給福海打理。福海讀書不行，做生意卻很有一套，把小作坊經營得有聲有色。很快，福海家里的土坯房翻蓋為青磚瓦房，后來又換成了二層小樓。

前不久，我回老家，看到靠墻根曬太陽的福海時，卻發現他精神萎靡，一副落魄的樣子。我驚訝地問父親：“福海咋了，他生意不是做得好好的嗎？”

父親嘆了一口氣，說：“福海這孩子，是個做生意的坯子，可惜白瞎了，聰明用錯了地方。以前，仗著老李留下的好名聲，他是掙了一些錢。可誰知，后來居然學會了歪門邪道，用工業醋精和色素勾兌醋。鎮上的人都吃出來了，不是原來那個味，生意慢慢就垮掉了。可惜呀，老李經營了一輩子的金字招牌，砸在了這小子手里……”

我聽后，許久默然無語。

魯迅先生說：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條條大路通羅馬，世上的路，有時遠不止一條。有些道近而好走，有些路遠且難行。于是，便有人千方百計想找一條捷徑。

殊不知，有些路看似是捷徑，走到最后才發現，原來竟是一條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