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志
李景志,1953年出生,畢業于吉林省教育學院中文系。先后在梨樹縣廣播站編輯部、縣委宣傳部,梨樹縣委辦公室工作。作品有散文,詩詞,隨筆,報告文學等散見于報刊。現供職于梨樹縣委某機關。
我學喝酒是在1974年。那一年我21歲,走了鴻運,當上了生產大隊革命委員會的副主任,相當于現在的副村長。誰也別拿豆包不當干糧,副主任也是“干部”,在上面的人看來,大隊一級的干部比芝麻綠豆還小,在農民的眼里,是比生產隊長還要大的官兒。農民能直接接觸到的就是生產隊長和會計,他們才是芝麻綠豆,大隊干部起碼是黃豆大的官兒。
那時,誰要是一提到官員的名字,農民的眼里也會放出光來。如果歷史倒退的話,小鬼子進村,大隊干部照樣會被農民藏起來,就會像電影《小兵張嘎》里的情景一樣,把老鐘叔藏到一個破房子里,外面再堆上一堆柴火,還會給你送吃的,保證不會餓死你。如被敵人趕到操場上去,讓群眾指認誰是共產黨,相信也不會有人出賣你。因為你沒有做過對不起他們的事兒。
和農民的關系好,就產生了一個問題,農民家有個大事小情,就邀請你過去,比如臘月殺年豬。一年只殺一次,頭好幾天就來告訴你,可你不能去,不會喝酒,怕的不得了。在我的記憶里,并沒有農民是因為求你辦事才請你吃飯,完全是出于親情鄉情友情,他們請你唯一的目的是請你到場助興,能給予證明,他們是正經過日子的農民,如果能把大隊干部請到家里來吃一頓飯,也有嘮嗑的資本,能在屯子里抬起頭來,把腰板拔得溜直,丫頭好找婆家,小子也好娶媳婦。如此而已,和現在所說的“腐敗”一點邊兒都不沾。
年輕人比較單純,頭腦簡單,誰家請我都堅決不去,故意躲出去。幾輩子都在一個屯子里住著,沾親帶故的多,平時見面三叔二大爺地叫著,有事兒不到場,親戚也不親了。母親說我當了干部就六親不認了,屯子里的人說我端起了架子,平時要好的伙伴兒也說我一當上干部就把他們忘了。
為了挽回影響,挽救我在鄉親們眼睛里的破碎形象,全家開會研究決定,也殺年豬,請全屯的老少爺們吃一頓。那一天,從中午一直吃到晚上,吃得只剩下頭蹄下水,和半盆酸菜。母親總結說,喝酒啥是會不會的,長嘴就能喝,就和我抽煙一樣,用誰教了?得自己慢慢練。自古以來哪有當官不會喝酒的,你還是練習練習喝酒吧。你連陪酒都不會,怎么行呢?
有了母親的教導和大力支持,我準備學習喝酒了。
會喝酒的人是喝不醉的。農民喝酒一般都很有節制,只喝三杯五盞,使用的杯是小酒杯,幾錢的,這個“錢”是重量單位,十錢為一兩,三五杯也就是一二兩酒,喝得少而不醉酒。他們普遍認為,醉酒,耍酒瘋,是很丟臉的事。所以很難說他們會喝酒。真正會喝善飲者,還是屬于城里那些當官干事的人物,一喝就是十幾杯,臉不紅,心不跳,說話也不走板兒,滿口都是“階級斗爭一抓就靈”,“備戰備荒為人民”,“抓革命促生產”,“以階級斗爭為綱,綱舉目張”等。啥也不耽誤。喝和沒喝一個樣,喝多喝少一個樣,喝散裝瓶裝一個樣,喝小燒和喝省優部優西鳳茅臺名酒一個樣,有下酒菜和沒有下酒菜一個樣,啥酒都能對付。20世紀70年代,這樣的人物是不可多得的,很難遇到一位這樣的高手,也許是我有幸,上級派來一位包隊干部,就是這樣一位重量級人物,農民給他起個外號叫“大酒包”。大酒包的酒量大得驚人,一頓喝個斤八的啥事沒有,沒有人見他喝醉過,并且拿捏得恰到好處,從不用酒灌別人,大家對他都很尊重。我想拜“大酒包”為師,他滿臉狐疑,在心里猜測我的動機。我只好如實相告,他勉強聽完我的訴求。忽一日,他點撥我說:“喝酒嘛,要在戰略上藐視它,在戰術上重視它。你明白嗎?”
我抓住機會,趕緊裝乖,說,“這個好理解,我懂?!?/p>
“其實,你不懂。不要不懂裝懂。我說的話,你不能滿不在乎。”
我誠惶誠恐:“是,是。你說,我好好聽著?!?/p>
“你的祖上有人喝酒嗎?”他詢問我。
“唐太宗李世民喝,李白也喝,李賀也喝……”
他不耐煩地打斷我的回答:“扯那么遠干啥?我問你近代。”
“近代,李自成大概能喝……”
“得,得,得,李自成是啥近代?我問你爺爺、你爹能不能喝?”
“我們祖宗三代都是貧農,父輩都不會喝酒。”
“喝酒,講究遺傳,環境熏染,自我鍛煉?!彼M一步解釋說,你的父輩不會喝酒,是因為他們喝不起酒,遺傳基因還是有的,這一點你不用擔心。環境熏染這個道理你也懂,武將的兒子擺弄刀槍,木匠的兒子會端墨斗,鐵匠的兒子能掄大錘,這就是熏染。至于自我鍛煉嘛,那得一點一點來。”
“我著急呀?!?/p>
“學喝酒可不是著急的事,得一步一步來,我告訴你一個秘訣?!?/p>
“喝酒還有秘訣?”
“有啊,怎么沒有?第一步你得先預備幾斤酒。”他見我面露難色,接著說“這個不難,不就是買酒要票嗎?我給你準備幾張酒票。
我點點頭。問:“那第二步呢?”
第二步就是操練了。預備一個三錢的酒盅,第一次只能喝一盅,第二次只能喝兩盅,第三次喝三盅,第四次喝四盅,第五次喝五盅,如果喝五盅時感覺不行,就停下,下一次再喝五盅,啥時喝到五盅沒有什么感覺了,就喝第六盅,……以此類推,中間不能間斷,反反復復,循序漸進。中間不能嘔吐,如果嘔吐次數多了,就養成了習慣,那是不好控制的。你要記住,不管你喝了多少酒,一吐,人家就說你喝多了……
最后他神秘地說:“你看周總理,一說干杯就掫了,那茅臺勁兒多大?一次國慶招待會,有多少桌子?幾百位客人,都是了不起的人物,總理都要和他們碰杯的,總理不把他們哪一位陪好了能行?”
“大酒包”包隊的時間極短,除了在隊長家喝過一次酒以外,在屯子里并沒有人給他預備酒。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又包別的大隊去了。他的走對我來說,是無可奈何的事。我從內心是愿意把他留下來的。學喝酒也是件大事,急需他這樣的高人來指導。
沒想到第一次要端起酒盅,就出現了意外。
那是1975年中秋節的夜晚,趙春江和張振西用大隊部的鐵匠爐火做飯,還弄了七八個菜,當然都是從趙春江家里拿來的茄子、辣椒、土豆、黃瓜、豆角、柿子、蔥葉、雞蛋什么的,說是第一頓酒,菜肴要豐盛些。正要把菜端到廣播站值班室的時候,大隊部的院子里進來一個人,到了屋里,我們仨人感到很尷尬,留他吧,沒有共同語言,不留他吧,他還不走。吃飯的時間只好往后推遲了。我們找出《人民畫報》、《解放軍畫報》和《攝影》等一些刊物,心不在焉地翻看,看著看著三個人就爭論起來,原來《解放軍畫報》上有一組軍事演習(夜間打靶)的照片,槍里射出的子彈劃出了一道道美麗的弧線,我們不明白的是,夜間打槍是看不見子彈在飛的啊,照片里怎么會出現火網呢?三個人都解釋不清楚。張振西說,他有子彈,那就試驗一下吧。我們仨人就拎著一枝半自動步槍出了屋,到了外面,拉開大栓,怎么也壓不進去子彈。我就把大隊部辦公室的門打開,進屋開了燈,想讓他在燈光下面裝上子彈,然后朝天放幾槍,爭論的結果就出來了。
那天晚上,張振西端著槍站在地中間,我和春江在旁邊看著他裝子彈,突然,他用力一推大栓,槍響了。槍膛里冒出一股黑煙,張振西的手被熏得黢黑,槍也掉在了地上,他慢慢地蹲了下去,幾乎同時,大家都發現了地上的一攤血!三個人都說自己沒事,血是從哪里來的呢?我們互相檢查著對方身上的每一個部位,確認每一個人都完好無損。這時張振西從地上站起來,兩只手還緊緊地捂在一起,血從他的手掌處滴淌下來。大約過了兩三分鐘,他才感覺到疼,把血點子淋到了墻上。我掏出一個新手絹兒遞給他,然后叫春江騎著自行車馱著張振西去赤腳醫生王平家里包扎。說來也巧,那天上午,衛生所購進了幾盒云南白藥,我告訴春江,一定要使用云南白藥,止痛快,傷口愈合也快。
他倆走后,我又撿起槍看了看,槍膛已經報廢了。然后就滿地尋找那個子彈頭。槍響的時候,槍口是對著西北,但子彈頭卻落在了東面墻下,當時就感到納悶,也沒有細想。
第二天婦女主任徐淑賢來,拽不開桌子抽屜,大隊會計趙志生來,發現賬本壞了,賬本中間的紙都碎了,以為是耗子嗑破的。
事后分析,槍響時,子彈射進了徐淑賢的辦公桌,鉆進辦公桌抽屜時上面留有黃豆大小的一個眼兒,然后進入會計的辦公桌,從會計的辦公桌里出來,正好射向他身后的金柜,金柜上面有一把老式的大鐵鎖,子彈在碰到鐵鎖上彈起折回,之后從我們三人頭頂上穿過,在東面墻上落下。太危險了!找到了子彈頭,我用一塊紅綢子包了起來,在張振西上大學時才送給他留作紀念。這小子后來大學畢業那年考入清華大學讀碩士,碩士畢業又考博士,是張光斗帶的博士生,博士生畢業,又到美國進修?,F在在加拿大工作。
酒還沒有練成,趙春江也走了,跑到吉林日報當記者去了。
子彈為什么在槍膛里炸響?原因也找了出來,在一梭子子彈夾里,爆炸的那顆子彈的型號不對,彈殼大了一點兒,所以壓不到槍膛里去。撞針一頂,等于擊發,于是槍膛爆炸。
子彈從槍膛里射出去,為什么能劃出一道道火光?后來一位參加過抗美援朝的退伍老兵告訴我們,那不是普通的子彈,而是曳光彈。曳光彈是在彈頭尾部裝了能發光的化學藥劑,一打出去就能顯示彈道軌跡和指示目標。畫報上的照片里出現的一道道火光,是有意為之,原來如此。
還接著說那天晚上吧,我們驚魂未定,還哪能有心思喝酒呢?奇怪的是,我們三人都沒心沒肺,后半夜大家都感覺餓了,這才想起飯菜還在鐵匠爐呢,就趕緊端過來,喝酒。一端起酒杯,我就說,我們慶祝一下吧,我們三個人大難不死,看來我們的國家還有希望,這個國家少了我們當中的任何一位,都是國家的不幸,人類的悲哀。好在我們仨人共同闖過了鬼門關,預示著地球還會正常運轉下去。大家都表示,一定要好好活著,珍惜每一天,不虛度年華,力爭將來能為人類社會做出自己應有的貢獻。三人邊喝邊聊,不覺天已大亮,星辰隱去,東方露出了魚肚白。
在文革后期,年輕人很難說會有正確的人生觀,但我們三人當時似乎都覺得,“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嘀凶鳂?,不謂其苦。那個大隊部值班室兼做廣播放大站和圖書室,共兩間房子,一鋪小炕,三個人擠在里面如饑似渴地讀書,填補空虛的大腦,做著同樣的夢,一炕同夢。每天學打乒乓球、羽毛球、跑步、做廣播操、學吹口琴、識簡譜,跟著廣播學英語,學習寫作,學習駕駛拖拉機,學習電工,維修變壓器,學習修理廣播喇叭、收音機,甚至補盆修鐘,雜亂無章,淺嘗輒止,好多方面一知半解,剛一入門便轉向其他,忽東忽西,方向不定,浪費了很多時間,一事無成。學習喝酒也是我們三人的共同愿望,但是苦于沒有多少實踐,均都沒有取得突破性的進展。
我從內心里說,很羨慕那些能喝酒、會在酒桌上說話作詩的人,直到現在我都認為,酒桌上輪流起杯是給每個人一個說話鍛煉和個人魅力展示的機會。可惜,我在這方面一直很欠缺,沒有什么長進。
真正一次喝酒是在1976年“四人幫”倒臺之后,我在縣廣播站當編輯的時候。趙春江從長春來信說,詩人郭小川在干校聽到粉碎“四人幫”的小道消息,由于偷著喝酒慶賀,不幸離開了這個世界。聽到這個消息,心里感到非常的壓抑,郭小川的長詩《祝酒歌》(林區三唱之一)是我最喜愛的詩歌,曾經抄過背誦過。那個時候喜歡讀文學作品的年輕人,也是“追星族”,不過追的是巴金、老舍、柳青、浩然、秦牧、李季、賀敬之、郭小川、劉白羽等作家。是他們的作品給了年輕人滋養,點亮了我們年輕人心中的那盞燈。
那時縣廣播站的位置在如今的五小學北面,一排瓦房,窗戶上方呈半圓型,像延安窯洞似的。一天晚上,電影院上映彩色影片《洪湖赤衛隊》,大家早早就進去在里面等著,電影還沒有開演就停電了,等了半個多小時,也不來電,電影院里一片漆黑,坐席中不時傳出一聲聲尖叫,口哨聲此起彼伏,時而有查票的工作人員在過道里走動,拿著手電筒晃來晃去,大家雖說已經習慣了隔三差五就來一把停電,但在電影院里等待來電,比平時更焦急,罵聲四起,用手電照也不起作用。我們幾個人就起身回廣播站了,廣播站里也是一片漆黑。
高云當時剛剛從農村集體戶抽回來,做出納工作,他回到財會室,大家就到他辦公室里找蠟燭,高云一番折騰,找出兩根蠟頭,大家就在屋里一邊抽煙嘮嗑,一邊等著來電。在微弱的燭光里,大家發現一個塑料桶藏在靠近立柜的墻旮旯,拎起來挺沉,擰開蓋子一聞,是酒。大家幾乎是一致意見,喝了它!就權當慶祝粉碎“四人幫”了。那時有一首非常流行的歌,李光羲唱的《祝酒歌》,歌是好聽,可是買不到酒,買酒要用票,美酒只能是在心里的想象中飄香。那個時期“朋友啊,請你干一杯”,還是個很奢侈的愿望。在場的有崔瑞文、楊真、高云和我共四個人,豈能放過喝酒的機會?
高云找來了兩個喝水用的杯子和兩個暖壺蓋,一人倒了一點兒嘗嘗,還不錯,沒有雜味兒。于是就每個人倒了一杯,四個人慢慢地喝。喝著喝著大家就喝高興了,沒有幾分鐘,酒喝沒了,又倒了一杯,幾口就見底了,其實喝到這里正好,但是從電影院里陸陸續續又跑回來一幫人,說電影不演了,票不作廢,明天晚上來電時再演。大家看著我們喝酒,我們也就有點表演的意思了,于是每人又倒了一杯酒。為了顯示公平,每次倒酒時都用玻璃杯折酒。
燭光在黑暗中跳躍,誰也看不清對方的臉,但同時都能感到對方的心跳,壓抑和苦悶占據了我們的胸膛,明天會如何,未來是什么,前途在哪里,以至于大到國家的走向都不明晰。酒在年輕人的心里燃燒,不知不覺就燒掉了世界上的一切存在,心中的塊壘也被燃燒了,連同憤世嫉俗、怨天尤人、憂郁迷茫都燃燒得無影無蹤,如同蠶繭蛻變成蛾,蛾會記得它的前身是蠶繭嗎?習慣負重的我們在血脈賁張時,心中長出了翅膀,變得輕盈,好像在天空中不停地飛呀、飛。我不能對蠶繭變成蛾的現象作出合理的、嚴密的、科學的解釋,也不能看出喝酒對人類的意義究竟是什么。
看熱鬧的人比喝酒的人還心急,就開始起哄,說,“快三杯了,快一斤了,干啦,連洋釘都不嗍了一口。好,好!”不知誰還來了一句罵人的話,說“誰不喝誰先死老丈母娘?!边€有的說,“誰不喝,就拿出五元錢來,買冰棍去?!边@些玩笑話,哪能當真,那個時代屋子里有爐鉤子,鐵鏟子,鐵撮子,沒有洋釘。五塊錢,開玩笑,我們掙多少?工資才36元。五塊錢那是半個月的伙食費!至于老丈母娘嘛,有的人有了,有的人還沒有呢。我們頭腦一直很清醒,看熱鬧的都不怕事大,有喝倒了的才是新聞。
在那種場合,誰都會感到不喝下不來臺,面子上過不去。
我們四人就在眾目睽睽的注視下,喝干了杯里的最后一滴酒。會計王喜奎進屋了,找出一包蠟放在桌子上,又從兜里拿出兩元錢,打發一個叫長生的小子,去外面買來一水舀子冰棍。王喜奎說,這五斤酒是預備來領導時招待用的,我也不心疼,喝沒了再買,你們喝壞了身體怎么辦?我們都覺得不好意思,都說沒事沒事。還一邊吃著冰棍兒,一邊唱:“舒心的酒啊濃又美,千杯萬盞也不醉……”
酒喝完了,沒什么熱鬧可看了,滿屋子的人都走了。我們也就回寢室里睡覺去了。
第二天一上班,領導就找我談話,對我進行批評幫助。我才感到事態嚴重。于是鄭重地向領導表示:一、以后絕不會再發生此類事情,請領導放心;二、我負責向其他三人轉達領導的批評和關心愛護之情;三、酒錢可以從我的工資里扣除。領導畢竟是領導,他聽完我的話后表示說,你們沒有人喝壞了,我就放心了。我的心里熱乎乎的,充滿了感激之情。
回到編輯部,我抄下了李白的《將進酒》、杜甫的《飲中八仙歌》,還有蘇軾的《水調歌頭》三首詩詞放在自己辦公桌的玻璃底下,凈化心靈,自我安慰。
值得自豪的是,不喝則已,一喝驚人,從此四人在廣播系統都成了“名人”。自今,仍有人津津樂道,故事在民間廣泛流傳。有人喝了一輩子酒,也沒有喝出名堂,仍然是默默無聞。我們不愧為年輕一代,有勇氣干了一回傻事兒,那是我們四個人的狂歡之夜。
從此以后,我再也沒有在不吃一口東西的情況下喝過酒,有的,只是對年輕時輕狂的記憶,它將照耀我的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