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 夢

◆張文慧

圓 夢

◆張文慧

清晨，一縷親切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溜進臥室，閃爍著輕柔而溫暖的光芒，愛撫著我。它喚醒我惺忪的睡眼，拉著我的雙手掀起窗簾，推開臥室之門，悠閑地走到臨街的陽臺上，伴隨清新的晨氣享受新一天的開始。看著六十米大街飛馳而過的車流，早起晨練的大人、小孩或是為生活而奮斗忙碌的小商販的身影，這一強烈的生命律動，燃起了我內(nèi)心的狂熱，淹沒了曾經(jīng)記憶深處的酸甜苦辣，以前頭無頂腳無踩寄人籬下的蒼涼歲月現(xiàn)已煙消云散。

那是九八年的元旦，我伴隨著新年的炮竹聲和丈夫相擁走進了單位那低矮潮濕的小屋。這就是我的新房，一格中間用鐵絲拉上一塊隔簾便有了臥室與客廳之分的小屋。臥室剛好可放一張床，可客廳就有些名不符實了，它背負了雙重意義，既要當客廳，又要當廚房，要是來兩個以上客人就會發(fā)生絆腳事故。看著這極其簡陋的小屋，我心中混合著新婚的喜悅和一絲絲的酸楚。更讓人心酸的是到了雨季，那嘀嘀嗒嗒的雨滴從瓦屋面破損的縫隙不留情面地滲進來，直接入侵到床上和客廳里，那場面讓我們無法入睡，只能與雨滴作戰(zhàn)，把家里的鍋、碗、瓢、盆所有能盛水的容器全搬了出來。可不知趣的老鼠這時還嫌不夠熱鬧，竟然叮叮咚咚一個接一個跑了出來，東張西望后開始了肆無忌憚地搗蛋。不小心打翻了我用來接水的容器，這一響聲讓它們稍作停頓，確信沒什么異常又開始了掃蕩。這一茬又一茬的入侵，讓我的鼻子酸溜溜的，喉嚨里堵上了一個難于下咽的東西，心在滋溜溜地疼。內(nèi)心深處不由得升起一個遙不可及的想法：要是擁有一幢屬于自己的房子該多好呀!無邊的沉默，讓丈夫讀懂了我的心思，輕輕擁著我說：“別傷心，總有一天會有的!”丈夫憂憂的話語未能解脫我心中的愁緒，但我能理解，才兩百多塊的工資，想要擁有自己的房子，那不是天方夜譚嗎?可這確實成了我心中的夢想。

婚后一年，女兒出世了，家中便多了一份責任。為了圓建房夢，不僅丈夫戒了煙，我也改變了女人愛逛服裝店的天性。女兒呢，也和我們吃一樣的粗茶淡飯，每天家庭開銷都控制在十元以內(nèi)，每當購物超過這限度，那伸進口袋掏錢付款的手總也舍不得抽出來，摸著那還有幾分自己體溫的鈔票，一股辣辣的感覺從心底油然而生。上街購物要同商販們討價還價，砍到最底線才肯買，雖然成交但卻遭到商販們的不理解或嘲笑，有的還會說上一兩句：“虧你還是拿工資吃飯的，一點也不大方。”聽到這話，我也只能無奈地笑笑，無言應(yīng)對。

一天中午，聽到單位領(lǐng)導(dǎo)說，為解決職工住房困難，準備建集資房。我把這一喜訊告訴丈夫時，丈夫深思一會兒堅定地說：“不買，我要自己蓋，那樣天是自己的，地也是自己的，想在里面怎么擺弄都成。”看著丈夫一臉的堅定，我也只好打消購買集資房的念頭。

隨著改革開放力度的加大，惠澤面的不斷拓展，職工工資得到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五百、八百、一千在不斷地上升，我和丈夫心里的那一線希望之光由那遙不可及的夢想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奮進的步伐變得輕盈了許多。隨即而來的房改政策的出臺和丘北城鎮(zhèn)規(guī)劃的實施，奠定了我實現(xiàn)夢想的基礎(chǔ)。首付地價的百分之三十，建行就準許用該地的《土地使用證》作抵押貸款百分之七十的優(yōu)惠政策這讓我們購買了臨街298平方米的小宗地。雖說這是我們?nèi)松械谝淮吻房钸^日子，但我和丈夫都是高興的，畢竟打下了建房夢的第一個基石，邁出了最為堅實的第一步。

二00四年冬，我們暫借父親的《房屋產(chǎn)權(quán)證書》作抵押，到住房公積金處借款八萬元，開始圓我們的夢想。越來越高漲的情緒，讓丈夫忘記了饑餓和疲勞，起早貪黑，邊工作邊用空余時間預(yù)定建房所需的各種物資，磚、鋼筋、水泥無不一一落到實處。看到丈夫在單位、工地兩點一線的忙碌身影，我心疼地說：“累了就歇會兒吧!”可丈夫總是樂呵呵地說，“我們的夢就要實現(xiàn)了，這個時候怎么還會感覺累呢?不要擔心，我這么多年攢足的力氣現(xiàn)在正好用上!”為了節(jié)約開支，看守工地、拉鋼筋我們都是親自上陣。當工地上所需切割刀片、釘子、鐵絲等細小東西時，我和丈夫總也舍不得向計程車招手，憑著兩腿風里來雨里去，可這風霜雨雪并沒有潮濕我們的心情。無邊的忙碌讓剛滿六歲的女兒逐漸懂事起來。一到工地上她就去撿那些廢棄的鐵絲、釘子，積攢在一只小桶里，到一定量時出售給收購廢鐵爛銅的小商販，當她從小商販手中接過皺巴巴的七、八元錢時，轉(zhuǎn)身遞給了我：“媽媽，給你，用它買材料蓋房子吧!”這一幼小而成熟的動作惹得我和丈夫幸福地笑了起來。有時丈夫下鄉(xiāng)了，我只好帶上女兒去看守工地，漆黑的夜包裹著我們母女，狂風暴雨總喜歡往那剛砌好墻還未上窗的屋里鉆，我把女兒緊緊地摟在懷里，想用自己的體溫消除這黑夜給女兒帶來的恐懼。一道閃電劃過，女兒驚恐地望著我，我吻著她的小臉說：“寶貝，難為你了!”可女兒笑了笑，說：“沒事的媽媽，我們很快就能住上新房子了。”我滿含歉意地笑了。

經(jīng)過近一年的忙碌，我們告別了那簡陋的小屋，搬進了新家，當我站在二樓的院心里環(huán)望：四十八平方米的客廳敞亮無比，三十六平方米的主臥滿含氣派，十六平方米的廚房向著二十平方米的飯廳流溢著香味；院心里，賀蘭提吐露著芬芳；三樓是女兒的臥室，臥室旁邊設(shè)有客臥和書房，在這三室中間是一個小客廳；四樓就是儲藏室和洗衣房；樓頂有一個可供休閑娛樂的花園。沒等我發(fā)話，女兒已沖到了三樓，跑進她的臥室，撲倒在床上，“媽媽，我總算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覺了，再也不用擔心老鼠會來啃我的腳了。”

看著這寬敞、亮麗的屋子，聽著女兒輕松的話語，我總感覺自己是在做夢。可丈夫高興地擁著我說：“大寶，這是真的，我們終于有自己的一片天地了，并且一樓門面已有了租金收入，以后我們將會實現(xiàn)更多的夢!”感受著丈夫的喜悅心情，我激動不已!

是呀，在這鱗次櫛比的幢幢高樓中有了自己的一幢，我怎么能不激動呢?改革，讓我們這些無房戶有了房，生活水平是一提再提，改變了長輩們那種到老來才說：“我終于攢夠了錢，可以蓋房子了！”的生活方式，更新了人們傳統(tǒng)的消費觀念，與世界接了軌。這樣的變化不正是改革的火炬放射出的萬丈光芒嗎？這和煦的光不僅圓了我的夢想，也正圓著一代又一代人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