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方的那些歲月（四首）

◎李光星

我在北方的那些歲月（四首）

◎李光星

鉆塔·采油樹

像常常想念北大港一樣

我也常常想念

鉆塔和采油樹

曾經，我的確有過很多很多美好的幻想

像獨流堿河兩岸的莊稼

一陣春風過后全綠了

想起堿灘上一朵很不起眼的苜蓿花

想起水港里一條無磷的昂刺魚

想起荒原上艱苦的歲月

想起高高的鉆塔下

那些黑皮膚的哥們不再是光棍漢

他們貧瘠的愛情

像水港里的葦葉，年年瘋長

想起采油樹下那些美麗而大方的姑娘們

想起她們嘮叨她們的時候

我十八歲的小臉頓時就通紅通紅

想想往事實在很開心

只是我在堿灘上感到走投無路的時候

只有窮困潦倒感到前途渺茫的時候

我才茫然地把詩歌這玩意兒

揣在懷里

（沒曾想后來竟成了詩人！）

碑祭

據說——

你是一個黃昏倒下的

太陽失神的眼

默視了許久

狂風卷沙塵，趕來吊孝

為你筑一個小小的巢

從此你進入

冥冥幽境

你和我們，劃下一道

陰陽之隔的疆域

許是為捍衛你的圣潔

荒原野草，瘋長

密密麻麻簇擁著你

野草

把一個悲壯的故事

包藏的又緊又密

你如螢火明滅照路人前行

渾濁理由朝拜者，尋蹤而來

你問我——

你是誰？后面還有人嗎

于是，我我在無字碑面上

課下，兄弟們的狂歌

你的靈魂不滅

我的生命永存

酒歌

人說我是高陽子弟

借酒潑灑癲狂

哦，尊敬的石油部長

我是你軍中的武二郎

沽酒。品酒。醉酒

肚里裝滿芳香

酒鬼

并非全借酒消愁

敘舊，會友

三杯下肚，誰不是

豪情激昂

三杯酒下肚

心里話，毫無保留

半瓶酒光了

整個世界，胸中裝

……吹牛么？不

真正的石油工人

都有海量

鹽堿灘

青春被海嘯的巨口吞沒了

風韻被歲月的塵污遮裹了

海風，像發情的寡婦

撲打著、撕扯著、啃噬著

寥廓天空下坦蕩著

我的多災多難的鹽堿灘

我的荒漠冷寂的鹽堿灘

擔負著向未來作解釋的責任

鹽堿灘，我走向你

我要用，陽光下閃灼的

每一雙明亮的眼睛

給你們以最親昵的溫存

給你轉換不息的燦爛光澤

給你熔巖般燃燒的生命之力

那次歷史性的退潮之后

被海否定了的一切

將從新在陽光下復活

看吧，看吧——

我的鉆塔豎起來了

生命之偉岸高高聳立

你也會同我一樣

有一個發達的旺年

鹽堿灘，我的鹽堿灘啊

為結束那早該結束的悲劇

我要用鉆塔，這鋼鐵之軀

把你和我的愿望伸展、

要用最短的距離，劃一道

今天與明天的連接線

鐫刻在古老神州的雞形版圖上

融匯在講解員那甜潤的音色里

你畏懼漠漠的罡風，重重的霧靄么

你膽怯沉沉驚雷、閃電么

哎呀呀，你沒看見我的磚塔

那不偏不彎的

不折不倒的地柱天仗么

既然風要搖撼就讓它搖撼吧

既然雷要咋呼就讓它咋呼吧

天不會塌下來的，不會

即使踏下來，這兒也有

一副扛過槍扛過鉆機的肩膀呀

朋友

到我的鹽堿灘來理解幸福吧

到我的鹽堿灘來認識愛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