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輛挖掘機的觀察（外三首）

趙大海

對一輛挖掘機的觀察（外三首）

趙大海

唇際開花

口舌生瘡，這時令性的火山

鏡子里開花

一小團清風紙，按在我的唇上，愛人的手心痙攣

源自肝、肺、脾還是春天？

物質與意識到底是何種關系？

這血肉之軀，這軟化的鋼鐵

再也包不住火

左首愛情，右首親情，中間是

十五平米的出租屋

麻雀之家依靠著一座大山的傷口

這十年的漂泊，這經年的枯枝敗葉、積雪、斷層

在積壓、霉變

早春潰爛，毛皮粗糙，依然在與空氣

摩擦，與生活摩擦

速度、熱量、急劇升溫的閃電、雷雨

于體內滂沱

這七尺之軀，這

粗糙的皮肉、西裝領帶、笑容、陽光

竭力包裹，最終

包不住火

虧欠

刻痕、刀疤、鎖骨焊接的粗糙

多年來顛簸，撞擊出的凹陷

三十多年

一部分摩擦得利害，一部分已經

出現裂紋

對不住了我的身體

這一米七三、這七十公斤

雙肩一次次沉下去，浮起來

過濾了成噸的風雨、汗咸甚者鮮血

離溫泉、名勝古跡、歐洲一日游、性本愛丘山的本真

很遠

混跡于匆匆人流，繃緊筋骨，始終抱緊心臟

一路崎嶇，一路漫漫

身體里一個螺絲的銹蝕

雙人床咬牙的聲音均是

我的疼痛

辛苦了兄弟

任風霜雨雪經年的揉搓、翻來覆去甚至敲打

始終不吭一聲

現今,你是我唯一的敬畏

每周一次，沖洗、按摩、足療，依然

是種虧欠

后半夜

怎樣一只手才能將后半夜打掃得

如此干凈

一陣馬達聲急速逃逸

像窗外的一只蟬

掏空了自己，剩下的突然如此可怕

對我來說這樣的時刻

會常常遇到

一骨碌爬起，冰涼的哈欠里

枯坐

內心蒼茫

對一輛挖掘機的觀察

鐵漢子的郁悶不是一般的下蹲和旱煙

能夠解決！

把頭深埋，喘息、挖掘、吼叫。拱起

鯨魚的背，全身的每一塊骨頭到要

參與進來。掏出沉渣和煤，掏出自己的食物、陽光和金子

犁開波浪，再

挪個位置，身下的腳趾，骨節寬大

天空扛在肩頭，家扛在肩頭，一艘船掄起骨頭，掄起

身體里的鋼鐵

吃水泥、吃沙石、吃樹木的根、吃生活最低處的

堅硬、垃圾。嘴是鋼鐵、牙是鋼鐵、胃是鋼鐵，還有什么

不能消化和理解？

一聲怒吼，生活你不要逼我！

一聲怒吼，所有的風雨、雷電、海嘯、地震一個旋轉便

甩將出去。有勇氣怒吼是幸福的！有力氣憤怒是

幸福的！你看他一次次

俯下身去，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