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岳曉鋒
當代少林十講之五
——失落的少林 熱鬧的民間
文/岳曉鋒
1928年大火之后,少林寺一片荒涼,寺僧散落。
一年之后,河南省佛教會在開封成立,無暇自顧的少林寺沒有派人參加。曾經的皇家寺院,在地域性佛教平臺上也沒有了一席之地。
廢墟上的少林寺再次合居。即使遠在少室山南的清涼寺、山北的延壽庵等門頭僧人,也開始陸續回到常住院。少林寺的當家和尚先后有體信、素典、淳樸、貞緒,他們能做的也只是維系山門而已。
失落的少林,像恒林那樣大開法席的禪師再也沒有出現。在武功方面,像恒林、妙興那樣的頂尖高手尚有素典等人。20世紀30年代少林寺當家和尚貞緒的武功雖然也很高,但已不能和上述幾人同日而語。不說寺內,僅就民間而言,與他水平相當的也有人在,如山南的李根生、山北的吳山林、嵩山東部井灣的凌斗、磨溝的范大有等。
劫后余生的少林寺人心散落,雖然仍有高手,但是大家對于武功的態度也在發生變化:誰都知道鋼槍大炮的威力,也都知道武功早已不是克敵制勝的決定性因素。同時由于戰亂和饑荒,這時期的少林寺教風不正、宗風不彰,天空中彌漫的是頹廢消沉的氣息。
這期間,有日本人宗道臣來少林寺學武。筆者推測,由于恒林1921年已經圓寂,教授宗道臣的有可能是恒山、恒川等人,絕對不可能是其所宣稱的恒林,而且這顯然是一種個體性行為,以至40多年后宗道臣以少林弟子的身份回少林朝拜時,幾乎沒有人記得他。
這期間還有一事值得一提,就是當時中央國術館的編審處處長唐豪的來訪,但是當時沒有多少僧人愿意與他交流探討,以至1928~1930年間唐豪不得不多次來到少林,但終究收獲不多。即便是1936年蔣介石駕臨,少林寺也同樣缺乏熱情,只出動了不足三成的僧人來迎接這位時任國家最高領導人。
與少林寺的冷清低調相比,這期間民間的少林武術卻非常熱鬧。
登封大金店的李根生與偃師縣佛光鄉的吳山林在各自的家鄉開辟拳場、廣收門徒。登封唐莊磨溝的女婿凌斗甚至一度把收徒范圍擴展到了少林寺所在的村莊,這也可以看作是少林寺放棄保一方平安的“少林寺保衛團”之后,村民的自發性自衛行動。
李根生曾在少林寺(清涼寺)學習武術,吳山林的父親是少林寺的還俗僧人吳轱轆,而登封唐莊磨溝、石道阮村、告成八方等地的武術,也是明末或者清代中期還俗武僧流落民間的結果,因此這些地方的人和少林寺武僧一樣,以緊那羅王崇拜作為習武的根本。
但是少林武術傳入民間后,發生了很大的變異。知道“挪挪爺”(緊那羅王)、不知道老佛爺的民間拳師根本沒有宗教信仰,“只識拳棒、不知棒喝”使他們很難達到高深的武學境界。此外,民間武術舞臺化傾向也非常突出,最有力的證據是往往在民間武術集中的地方,武術表演也非常興盛,拳師同時也是文藝表演的主力,如打老虎、打猩猩怪等民間社火莫不如此。
除去逢年過節必需的武術類表演之外,民間拳師也加入到對抗土匪、抗拒苛捐雜稅以及抗日中來。1937年,河南西部9個縣的拳師組建了“少林武術抗日救國會”,參會人數一度多達萬人,其中登封的拳師凌斗及其徒弟王頂一、劉景文等廣為人知。
而此時斷壁殘垣的少林寺自顧不暇,只能置身事外,甚至蔣介石來少林的時候,寺僧連一件像樣的袈裟都沒有。在如此艱苦的條件下,1939年開始少林寺當家和尚貞緒還是毅然決定出資籌建少林中學,并在1942年獲得國民黨高級將領衛立煌題寫的校名。
其實,少林寺籌建少林中學,和20世紀20年代軍閥樊鐘秀把“建國豫軍司令部”扎在少林寺、1945年少林寺的山門掛上“少林區抗日區政府”的牌子一樣,均非寺僧樂意而為。只是20世紀30年代全國再次掀起“廟產興學”之風,當時與少林寺同屬登封縣的中岳廟已經辦起了武陟中學,會善寺辦起了陜縣中學,盧崖寺、劉碑寺、清涼寺也都辦起了小學。對于貞緒來說,與其讓寺院被征用,還不如主動迎合為好。
窘迫的少林寺在日常的法事之外,并沒有放棄武功的訓練。
佛寺流行這樣一句話:“寧領一千兵,不領一個僧。”說的是出家人四大皆空,難以形成統一的目標。這時的少林寺各門頭房雖然又匯聚一處,但田產、人頭仍然分開管理,在佛事和事務上大多各行其是,這讓談禪論武不比大家高出許多的貞緒當起家來難免力不從心,再加上清涼寺的體鐘不守清規、多惹事端,和他的師父妙興一樣被寺僧稱呼為“拿盒子(手槍)的人”。拿盒子的人,自然不會聽從調遣。
貞緒為人敦厚、心態平和,由他來當少林寺的家更是困難重重。但是作為當家和尚,貞緒又不能不為宗風傳承考慮。寺院之內,素典冷漠孤傲,妙全、妙聚不問寺務。寺院之外,吳山林與貞緒私交甚好(吳山林的父親和貞緒同屬少林南院永化堂),在貞緒忙于寺務的時候,吳山林常被請到寺院幫助傳授武功。當然這種傳授范圍并未囊括全寺青年僧人,而是僅限于跟隨貞緒學武的德根、素喜、行章、永祥等等。
抗日和內戰時期,少林寺不乏武僧參軍的事例,著名的有行香、永貴、行書、行方、素祥等。這些僧人大多是跟隨貞緒學武的弟子,貞緒雖然支持他們,但斷然不會親自帶領寺內武僧走上戰場或者鼓勵其他門頭房僧人參軍。少林寺已經經不起任何的風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