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簡·奧斯汀小說中的女性意識

●劉美麗 劉曉紅

“英國文學最近一又四分之一世紀的歷史上，曾發生過幾次趣味的革命。文學口味的翻新，影響了幾乎所有作家的聲望，唯獨莎士比亞和簡·奧斯汀經久不衰。”美國著名文藝評論家艾德蒙·威爾遜對奧斯汀的這段評價無疑是對其小說在英國文學史上無與倫比的地位的肯定。[1]

簡.奧斯汀才華橫溢，她的小說破舊立新，一反常規地展現了當時尚未受到資本主義工業革命沖擊的英國鄉村中產階級的日常生活和田園風光。她的小說受到許許多多讀者的青睞，尤其是女性讀者。她用短短42年的生命時光，以其女性特有的細致入微的觀察力，真實地描繪了她周圍的世界，寫出了六部不朽的文學巨作，分別是:《理智與情感》、《傲慢與偏見》、《曼徹菲爾德莊園》、《愛瑪》、《諾桑覺寺》、《勸導》。眾所周知，簡·奧斯汀所處的歷史時期，正處在資本主義發展進程的加快時期，英國女性解放潮流蓬勃發展，簡.奧斯汀的寫作歷程在女性寫作歷史中做出了積極的貢獻，她用真實的筆觸，真實的語言，書寫著真實的生活，描繪著真實的情感。她用自己獨特的女性視角觀察生活，感知生活，體驗生活，洞悉女性的真實情感，道出女性最真實的心聲，展露出那一時期的獨特女性意識。所謂“女性意識”，是指女性自我價值的體現和自我覺醒。相對于男權社會，其表現為拒絕接受男性社會對女性的傳統定義，以及對男性權力的質疑和顛覆;同時，又表現為關注女性的生存狀況，審視女性的內心情感和表達女性的生命體驗。簡·奧斯汀作為一個在父權社會傳統影響下有所覺醒的女性作家，其女性意識就體現在小說中人物的現實生活與內心世界中。[2]

就讓我們一起走進簡奧斯汀的小說世界，從女性自我以及女性現實兩個角度來看其小說中女性意識的體現。

一、女性自我

都說成功的作品當中或多或少可以看到作者自己的身影，在簡奧斯汀的小說中也不例外。1775年，簡奧斯汀出生在英國的一個牧師家庭，她從未接受過正規的教育，但在父母的指導下，她閱讀了大量的文學作品。在她并不算大的生活圈子中，她以細致入微的觀察力對英國鄉村中產階級的生活做了深刻的了解。她從中產階級的日常生活入手，通過一些生活瑣事反映出人們的生活狀態及精神世界，因此，在她的筆下，塑造出了一個又一個生動的女性人物形象。她渴望獲得自由，獲得幸福，實現自我。她認為女性應該重視自身的發展，重視自我的完善，而不是屈服于居高臨下的男性話語權，屈服于咄咄逼人的男性眼光。我們可以看到簡·奧斯汀筆下的女性是以怎樣的一種姿態生活在那樣的時代，并通過男性意識中的女性立場側面地烘托出女性的自身價值。《傲慢與偏見》中的女主人公伊麗莎白應該是作者和讀者心目中最理想的女性形象。她聰明伶俐，善良明理，且不失活潑幽默，臉上總是蕩漾著迷人的微笑。伊麗莎白有別于小說中其他人物的顯著特點就是她非常的理性，她明白自己需要什么，對事物有自己獨立的見解，敢于表達自己的情感，敢于對傲慢的達西說“不”，更不屈服于達西傲慢的眼神和話語。當她第一次與達西相識于舞會時，出于對達西的好感，她大膽的邀請達西與其一起跳舞，可是傲慢的達西卻以一句“我盡可能避免”拒絕了她的邀請。爾后當她知道在達西眼里她只是一個勉強可以忍受的人的時候，她便說“即使他有整個德比郡，我也不會和他跳舞，何況他只有糟糕的另一半”。在后來達西問到什么可以激起愛情的時候，她毫不客氣的回答“跳舞，盡管是和僅能勉強忍受的舞伴”以回報達西的傲慢!這是何等平等的話語權。舞會過后當她的姐姐簡如愿的接到了賓利的邀請到尼日斐花園赴約時，突如其來的大雨卻使姐姐病倒在尼日斐花園，她徒步前往探望姐姐，也正如他所愿，她再次見到了達西。當談到“女人的才藝”這個話題時，達西說“多才多藝”這個字眼運用的太廣泛，他所認識的多才多藝的女人不超過六個，她必須精通音樂、繪畫、舞蹈、歌唱以及現代語言，還有好的氣質和走路的儀態，必須博覽群書以增廣見聞。聽完這番言論后，聰明伶俐的伊麗莎白隨即說道:“那你只認識六個才女就不讓我感到驚訝了，我懷疑是否真有這樣的人，你對女人就這么嚴苛嗎?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如果有，她一定很可憎。”也許就是這樣一個崇尚自由，毫不掩飾，又不失自我的可愛女性，才讓紳士達西愛上了她，盡管到達尼日斐花園的時候她的裙擺上還沾滿了泥土。從她的身上我們可看到了女性意識的覺醒，但她并沒有完全擺脫傳統道德的束縛。當得知妹妹和別人私奔以后，為了家里的名聲，她也同樣贊同妹妹趕緊結婚，盡管她明白結婚不一定能給妹妹帶來幸福，因為妹妹的結婚對象是一個賭徒。在她身上也能看出女人不可避免的虛榮心，本來已經拒絕了達西先生，但是當她到了到了彭伯里莊園時，她仍然會有一個小小的假想:我差一點兒就做了這里的主婦呢。她儼然也把自己當成了這里的主人。再來看看《傲慢與偏見》中的另一個角色——夏洛特，她沒有美麗的外表，她不得不在理想中軟弱的妥協，無奈地面對現實，因為她畢竟是一個27歲的“大齡剩女”。然而她卻在無奈的現實中努力主動超越，顯示出極強的女性自我意識。再來看看《傲慢與偏見》的姊妹篇《理智與情感》中的兩個主人公埃莉諾和瑪麗安，她們均糾葛在理智與情感之中，追求與男子思想感情的平等交流與溝通，要求社會地位上的平等權利，堅持獨立觀察、分析和選擇男子的自由，始終堅持著女性自我價值的體現。《愛瑪》中那個愛做媒的美麗地主小姐愛瑪，竭力為地位低下的女子尋找社會地位比較高的配偶，結果往往事與愿違，鬧出許多始料所不及的笑話。其實，這正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女人需要體現自我的價值，需要維護自己的自尊心，這也是對自我生存狀態的一種思考。《諾桑覺寺》中財產微薄的伊莎貝拉和露西專事追獵富有的男子，這是對自己生活現狀的一種反抗，也正是女性反抗意識的體現。

二、女性現實

18世紀英國婦女的社會角色發生了顯著變化，她們被賦予了較高的價值，不再受性別歧視，卻更受到特殊“女性”身份的限制。隨著資本主義大機器工業的發展，掙工資的雇工逐漸取代了原來在手工作坊中參與勞動的婦女。被排斥在工作之外的婦女，為了生計與體面越來越依賴于婚姻。婚姻市場的競爭也越來越激烈，女性人口遠遠超過男性，尤其是中產階級單身女性占了絕大多數，而獨身女人更是遭到排斥。“未能婚嫁的女子被視為社會問題，在她們身上常被冠以‘過剩’、‘多余’、‘古怪’等詞匯。”〔3〕因此那一時期最能體現女性現實的便是女性的婚姻。簡·奧斯汀通過幾部小說中男女主人公對愛情、婚姻的不同看法深刻地揭示了這一時期英國女性面對現實的態度，同時也反映了18、19世紀英國婦女卑微的社會地位，她們無權繼承親生父親的遺產，只能依附于男人生活。她們渴望美好愛情，卻往往被現實的外界條件所阻礙，這就是英國中產階級女性所面臨的狀況。〔4〕她六部小說中所涉及到的十幾起婚姻，糾結在愛情、婚姻、金錢、道德的復雜關系之中。讓我們還原到小說的婚戀情節當中，來看看她們的愛情和婚姻又折射出了這一時期怎樣的女性意識。《傲慢與偏見》為我們描述了四起婚姻，其中伊麗莎白和達西的婚姻完全建立在愛情的基礎之上，伊麗莎白不為金錢所動，拒絕了柯林斯的求婚，她其實很清楚柯林斯先生很快就能繼承一筆可觀的、可以讓她衣食無憂的遺產，但這些并沒有將她打動。愛情至上的她，為了愛情，勇敢地對咖苔琳·德·包爾夫人，那位被柯林斯先生無尚崇拜的夫人、達西的姨媽，說:“我自有主張，怎么樣做會幸福，我就決定怎么樣做，你管不了，任何象你這樣的局外人也都管不了”。盡管起初由于達西的傲慢使得伊麗莎白對他有著很深的偏見，甚至曾經還因為誤會以及別人的挑撥拒絕了達西，但是最終伊麗莎白被真摯善良的達西所吸引，這對相愛的人走到了一起，得到了幸福。在伊麗莎白看來，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可以的，也正如她和簡所說的那樣，“沒有愛情我寧可不嫁”。簡和賓利也一樣，敢于追求真愛，同樣也得到了幸福，這樣美滿的婚姻足以說明她們面對婚姻的非功利性的女性意識。然而夏洛蒂和柯林斯的婚姻則完全建立在經濟的基礎上，27歲的夏洛蒂為了使得自己能過上安逸的生活，嫁給了她并不愛的柯林斯，而且她很明白自己的丈夫在向自己求婚前不久，曾遭到自己好朋友伊麗莎白的拒絕。結婚后她并不幸福，可是她倒也挺滿足于現實。莉迪亞的婚姻就更荒誕了，她的私奔險些釀成家庭丑聞，影響她未嫁的姐妹們的名聲，她的婚姻完全建立在美貌和情欲的基礎上，因此婚后的她并不幸福。夏洛蒂和莉迪亞的不幸婚姻多少體現了當時女性意識的現實性。然而這也證實了每一個人的婚姻并不單單是自己個人的事情，還涉及到家庭，甚至社會。就像伊麗莎白當時拒絕達西的一個原因是她以為達西破壞了姐姐和賓利的婚姻。因此，這又體現了女性本身的局限性。《理智與情感》中埃莉諾和瑪麗安兩人的愛情則說明人不能感情用事，感情應該受到理智的制約。姐姐埃莉諾與妹妹瑪麗安有著截然不同的性格，姐姐有見識，有情感，會克制，而妹妹瑪麗安雖同樣才貌不凡，只是“傷心或都毫無節制”，然而在經歷各戀愛風波以及家庭變故后，也同樣以堅韌的女性形象重新站在了理智與情感之間。《勸導》中的安妮和《曼斯菲爾德莊園》中的芳妮不為眼前有利可圖的婚事所動，堅守雖渺茫卻真摯的愛情。但是無論是誰的愛情，也無論是誰的婚姻，無論是平凡女孩還是天生麗質的女孩她們都渴望擁有美滿婚姻，表達出了她們對幸福的一種期盼與渴望，體現出了女性意識的整體性。因此，女性的現實生活向我們折射出了女性具有非功利性、局限性、現實性、整體性的女性意識。

簡·奧斯汀的女性主義文學對世界文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作為一個在父權社會下艱難前行的女性作家，她不斷地徘徊在超越與守舊、傳統與創新、理想與現實中，簡·奧斯汀小說中的女性形象正是剛剛覺醒的女性意識的真實反映，具有重大歷史意義。

[1]楊琴.評簡·斯汀在傲慢與偏見中的婚姻觀[J].揚州職業大學學報，2004，(2).

[2]譚雪菲.盧卡斯小姐和奧斯汀的女性意識[J].安康師專學報，2004.

[3]朱虹·奧斯丁研究[M].北京: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85.

[4]石紅莉.從婚姻看女性意識—論傲慢與偏見[J].法制與社會，20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