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學忠
(中共云南省委黨校,云南 昆明 650111)
憶在善洲手下工作的二三事
熊學忠
(中共云南省委黨校,云南 昆明 650111)
楊善洲同志是黨員干部學習的楷模。他之所以能夠一輩子忠于黨的事業,一輩子全心全意為群眾謀利益,關鍵在于他的堅持、堅守,始終恪守人民公仆的精神高地。熊學忠同志在保山地委、行署辦公室工作多年,用生動的事例闡釋了楊善洲同志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
楊善洲;事例;品格和精神;學習和懷念
我在保山地委和行署機關工作了28年,其中20年是在楊善洲同志領導下干過來的。1971年保山地區第一次黨代會后,善洲同志擔任了中共保山地委副書記,1977年又擔任地委書記直至退休。我一直在地委辦公室、行署辦公室工作,其間直接的、間接經歷的許多事、有些事至今歷歷在目,現略憶一二,以作對善洲品格和精神的一種學習和懷念。
善洲同志穿的永遠是一套藍色中山裝,戴的是一頂藍布遮陽帽,下鄉穿一雙草鞋式的塑料涼鞋,背一雙軍用解放鞋;下車步行穿涼鞋,晚上洗腳換膠鞋。1973年的一天,辦公室得知他要到某縣檢查農業生產,一早就給時任縣委書記的軍代表打了告知電話,并回報善洲同志吃住已安排在縣委機關院內的小招待所。縣委書記安排好接待工作后就開會去了。下午,估計楊書記應該來到了,即去縣委小招待所看望和陪同。但一問,服務員說,沒見楊書記來住宿啊!縣委書記發朦了,從保山到這里也就幾個小時的路程,就算楊書記喜歡沿途下田查看生產情況,再耽誤也該來到了呀!于是又追問服務員,下午有其他人來過沒有?服務員才說,哦,四點鐘前后來過一個人,捲著褲腳,穿著草鞋,提著膠鞋……我告訴他這里是縣委招待所,你要住宿請到廣場那邊的政府招待所去。他什么也沒說,轉身就出去了。縣委書記一聽,雙手一拍大腿顯得有些無奈地說,哎呀,那就是楊書記呀,你可把上級領導給得罪了!服務員委屈地說,誰曉得他是楊書記呢!書記趕上去的時候,沒想到善洲同志已經在招待所飯堂的窗口排隊買了飯,端著一個大缽碗蹲在走欄的臺階上正吃得香……縣委書記著了慌,趕忙說明情況,即請楊書記下去小招待所住宿用餐。善洲說,在哪里吃住都一樣,已經在這里住下了,就不用搬了。你回去吧,工作上的事晚上再商量。縣委書記只好為難地離開了。原來,善洲從保山出發后,一路停車下田了幾次,到縣委會停下車,駕駛員還沒來得及去安排登記,他一個人就背上挎包,提上鞋子往小招待所去了。誰知服務員沒見過楊書記,怎么能隨便接待呢!像這樣的誤會,善洲不知遇到過多少回,每當提起這些事,他總是說,這樣的誤會不必去說明,更不能去爭辯。
一大早,善洲同志就來到了板橋公社,我當時在那里當工作隊長。和公社干部談了一陣子工作以后,一起在公社伙食團吃中午飯。飯菜上桌了,和平時吃的差不多,好像油水還少了一些。我暗暗地想,善洲同志來了,可能后面還會有幾個菜吧,等了一會沒有見下文,我便跑出去弄了幾樣咸菜回來放到桌上。他便問,怎么又上街給我加菜了?我說不是的,是社員送給我們自家腌制的咸菜。他說,和大家吃成一樣,不用搞特殊化。善洲同志走后,我問負責做飯的一位大嫂,我們公社的伙食辦得不錯,時不時還加菜,打牙祭,改善生活,怎么今天也不表示一下?大嫂把真情告訴我說,楊書記經常下來板橋公社,和干部社員一起干活流汗,有幾次吃飯我們加了幾個菜,被他批評了。后來,也不要公社領導安排,我做飯的就知道了,只要是楊書記來公社吃飯,隨便些就得了!
1974年,我在中共保山地委辦公室任副主任,一位秘書跟隨善洲同志下鄉回來,給我通報鄉下的情況,說到一件事,令我至今難以忘懷!善洲同志帶了幾個人下農村去調查指導工作,此行從保山到昌寧,從昌寧轉施甸,最后從施甸返回保山。長途跋涉,碰著車子搭上一段路,不通車的村寨走著去,遇到需要重點幫助的社隊,就留下一位同志守在那里抓落實。下鄉的第一站是保山縣丙麻公社,駕駛員開車把他們送達后,就被善洲同志打發返回了。以后的行程主要靠自己的“11號車”(兩條腿走路),最后一站到施甸保場公社,天色已晚,當晚就住在公社。反正第二天的工作還沒有安排,保場公社離保山也就幾十公里路程,也好讓大家休整一下。吃罷晚飯,和公社干部討論了一陣當前農村情況就睡下了。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就被一陣豬的嚎叫聲吵醒了。原來是公社干部連夜策劃,快過年了,公社喂養的一頭肥豬還忙不過來宰殺,恰好就這個機會,把它殺了,約善洲幾個吃一回年豬飯。善洲同志很辛苦,平時來公社檢查指導工作,也沒條件招待他,這一回算表個心意吧!
善洲同志起床走出寢室,看到躺在桌上的肥豬已經收拾妥當,大伙正在灶房里幫廚料理年豬飯,很快就可以擺桌子上菜用餐了。看到這個情況,善洲同志突然給秘書和駕駛員交代,你們收拾一下東西,我們馬上出發,地委開會的時間快到了。公社干部聽到后,七嘴八舌,再三挽留,邀請善洲同志和公社干部吃一頓年豬飯,善洲一口不松地說,這頓飯以后再吃吧,今天家里等著開會呢,邊說邊向停車的地方走去,同行的同志都不說話,只好跟著上車開路了。
上路以后,一位秘書詼諧地說:楊老當啊(意即他是最早“三結合”進革委會的老干部。這是保山地區人所共知對善洲同志的習慣稱呼),這一趟跟你跑了幾十天,腸子都快熬生銹了,看到殺倒的年豬,我們饞得幾乎流口水了,想著可以在保場公社潤潤腸子,可惜你一個主意又把這臺好事搞脫了。善洲同志邊笑邊說,公社干部很清苦,喂出個肥豬不容易,哪忍心吃人家的,想吃回家吃吧!當干部不能哪里有灑肉就往哪里跑。聽他這么一說,車上同行的人鴉雀無聲,大家明白了善洲同志的心思……。
1984年,機關機構改革,地委決定撤銷“地委農村政策調研室”,把職能劃歸農村工作部。當時我在調研室做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接到通知,和大家商量了一下,準備用節余的稿費在一起聚個餐,照張相,留個紀念。我們覺得這是自己部門內部的小事情,也沒向領導報告。一天下午,我們準備在辦公室門口照相,不知是那個同志把這個信息傳遞給了地委領導,先是地委副書記黃炳生同志來了,聽說善洲書記也要來,他們都表示,撤銷調研室是機構改革的正常事,大家做了許多調查研究,為地委工作提供了很好的幫助,你們要照相,我們知道了,當然要來參加你們合影。這下可把事情弄大了,同志們忙著從辦公室里搬出幾個凳子,我則趕忙往家里跑,把身上穿著的西裝換成中山裝,等我換衣服回來,大家已經站好位等著我了。善洲同志就問,要照相了你又跑去哪里?我不好意思地說,原來只想著我們調研室幾個同志在一起樂一樂,照張相留個紀念,所以穿著西裝也不講究了。得知地委領導要來和我們合影,穿戴就要嚴肅點,披披拉拉的也不像話。善洲同志聽了笑笑說,我不穿西裝,不是反對你們穿西裝,等我什么時候能出國了,我再穿西裝。善洲同志工作了一輩子沒有出過國門,所以一輩子就穿著那套藍色中山裝。地委領導和我們合影,是對我們的關心和鼓勵。快三十年了,這張照片,一直珍藏在我的相冊里。
大約是1978年前后,善洲同志到板橋公社檢查指導工作,臨走的時候把我叫過去說,你抽空回去看看你們辦公室那個張義昌,他的病有點惱火,可能是癌癥,要做大手術。我一聽嚇了一跳,工作隊下鄉管理的很嚴格,沒有星期天,無特殊情況不準請假,特別是在農忙季節是不允許離開崗位的。善洲親自安排叫我回去,可能張義昌已命在旦夕,我得趕快回去見他一面,以念同志之情。
張義昌同志是我們地委檔案館的工作人員,中國人民大學檔案系畢業,是全區檔案系統的業務骨干。第二天,我就急奔地區人民醫院去看望他。病情診斷為肝癌,已做了手術,精神狀態還可以。他激動地告訴我,善洲同志那么忙還來看他,醫生給他開了刀,有病的肝葉已經切除了,等傷口長好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我了解的實情是,手術醫生打開腹腔后,發現整個肝臟變黑、膿腫,不是哪一葉肝臟的問題,手術已經無法解決了,遂關腹縫合,善意地寬慰病人和家屬,等傷口痊愈后就可以出院,回家用中草藥繼續治療。張義昌被接回到保山瓦窯家中,到處尋醫問藥,吃了幾年中草藥,競神話般地活過來了。我下鄉回來,見他又回到檔案館上班了。逢人都說,感謝領導,感謝組織救了他。他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我愛人家在昆明,岳母1982年病逝,岳父年近七旬,精神大受打擊,身體狀況一年不如一年,日常生活需要我們回去照料。幾經思慮后,我聯系了省里的一個廳局,黨組討論歡迎我去,還安排了崗位和住房。于是,我正式向地委上交了請調報告,靜候批復。
善洲同志有個習慣,少在機關多在外,有空就往鄉下跑。難得回機關幾天,開會處理急辦的事,閑暇時間,喜歡獨個人這個辦公室走走,那個部門看看。一天下午,他走進我們辦公室,見我一個人在寫材料,便在我辦公桌對面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沒頭沒尾地說,看來省委還要我干幾年,你們都知道我文化低,小學也沒畢業,這幾年的工作,是拼著幾個伙伴干過來的,你是我拼的其中一個,你不要走了,再拼我干幾年!聽了這番話,我抬起頭呆呆地看著他,心里有想法也說不出來了。沒聽我說什么,他慢慢地站起來走出門去了。
過了不久,接到岳父從昆明打來電話,告訴我一位保山的領導,不知怎么會找到家里來看望他,告訴他組織需要你女婿繼續在保山工作,不讓他來昆明了,希望老人家搬到保山去和姑爺、姑娘住在一起,生活上好招呼,免得他們兩頭牽掛。我問岳父,那你怎么回答呢?他說,那么個大官來到家里,我還能說什么呢?聽黨的話吧!事后得知,那是地委組織部長蔣明鳳同志,到昆明開會的時候,抽空親自到家里去做老人的思想工作。就這樣,我又在保山繼續工作下來了。
1977年初的一天晚飯后,就在地委院內水井旁邊的石凳子上,善洲同志找我談話,他直截了當地說,你是“三門”干部,從家門到學校門,出了學校門就進機關門,沒有經受過農村鍛煉。板橋公社是地委農村工作點,“四人幫”粉碎了,要派工作隊下去,你就下去當個工作隊長。農村是各項工作的落腳點,做農村工作可以得到全面鍛煉,你去補上這一課吧!
板橋公社位于保山壩的北部,面積215平方公里,6萬多人口,山區半山區面積占60%。善洲交代說,你下去以后,山區、壩區要一處在在,除了工作,要好好參加勞動,要把一年四季農村做些什么搞清楚,把糧食是怎么種出來的、農民在想些什么搞清楚。遵照善洲同志的安排,我4月份就和工作隊的同志一起到板橋公社蹲點去了,先在公社住了幾個月,了解了一些板橋公社的全面情況,然后就住到大隊。板橋街子是個歷史悠久的農村小集鎮,我們在那里住了快一年,趙官屯的生產情況差一些,我們又住了一年多,官坡大隊地處牛角關丫口的高寒山區,我們也住了一年多,住的時間最長的是漢莊大隊,過去就是地委蹲點工作隊的長駐地。工作隊堅持參加勞動,一個月最少不下10天,而且還有一個記工本,勞動結束由生產隊長簽字蓋章證明。我到板橋下鄉鍛煉,一去蹲了六年,直到1982年底才通知回機關。
善洲同志把我們派下鄉后,隔三差五地來跟蹤調查,指導工作。經常背頂竹葉帽,遮風擋雨,有時候又當坐墊,在田邊地頭坐下來,和干部社員開會,拉家常。春節一過就下來抓蠶桑生產,和社員一起搞“須根嫁接”桑苗。栽種季節,總是帶一卷尼龍線,一把木卡尺,捲起褲腳就下田,利用邊行的通風、光照優勢,親自量好行距尺寸,拉好線,做出樣子,指導社員群眾搞“拉線條栽”。有時候還帶一把短把小條鋤,到山區和社隊干部一起規劃、測量坡地改梯地,一梯隔一梯,親自用條鋤挖上記號,叫工作隊約著社員照著干。親自示范推廣“三尺兩面溝”的包谷種植法,墑面種包谷,溝里間種紅薯,叫作“三尺兩面溝,兩季大豐收”。還試驗推廣“87863”的小麥種植法,即八尺開墑、7尺墑面、每墑8行,6×3的行株距,有的地方又因地制宜改為“76844”。提倡科學種田,并在農村培養了一支科技隊伍,他經常表揚板橋公社黨委書記杜恩元,地區農科所農藝師畢金亮,叫農村干部向他們學習科學種田。在科技的推動下,保山壩子的糧食連年高產,被譽為“滇西糧倉”。
1980年,胡耀邦同志到保山視察工作,善洲推薦并陪同胡耀邦同志來到板橋,讓我們直接聆聽耀邦同志指示,接受教育。1981年,善洲同志還陪同省委書記安平生同志到板橋公社檢查指導,讓我參加工作匯報會,直接向省委領導匯報工作隊的工作和自身鍛煉情況(當時叫“自身革命化”),受到了安平生同志的鼓勵和表揚。
D648.4
A
1671-2994(2011)04-0111-03
2011-06-27
熊學忠(1938- ),男,云南保山人,原中共保山地委委員、秘書長,中共云南省委黨校原黨委副書記、副校長,巡視員。研究方向:黨的建設。
責任編輯:劉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