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艷娥
(西安財經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1)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一個不斷發展的動態過程,鄧小平作為中國第二代領導集體的核心和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把馬克思主義與中國社會主義建設實際和時代特征結合起來,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第二次歷史性飛躍奠定了堅實基礎,創立了鄧小平理論。鄧小平推進馬克思主義實現中國化、時代化和大眾化的進程中,彰顯了濃厚的哲學理性精神,這種哲學理性精神貫穿于整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之中。
以問題為核心的實踐理性精神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基本品質,馬克思曾指出“問題就是公開的、無畏的、左右一切個人的時代聲音。問題就是時代的口號,是它表現自己精神狀態的最實際的呼聲。”[1]馬克思的這段話,明確指認了理論應有鮮明的問題意識。恩格斯說,馬克思的深刻洞察力和偉大創造性的一個表現,是“在前人認為己有答案的地方,他卻認為只是問題所在。”[2]馬克思主義哲學正是在這種問題意識承載下實現了哲學的實踐性轉向,從而完成了哲學史上的革命性變革。這種實踐理性精神也強烈地體現在自覺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代表性人物鄧小平身上。鄧小平在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進程中,緊緊立足中國現實國情,科學地回答時代提出的課題,以自己高超的政治智慧和理論勇氣充分淋漓地表達了這種以問題意識為中心的實踐理性精神。
其一,立足新的時代發展,直面問題的求真精神。鄧小平在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開始全面系統地思考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的重大問題,他思考問題的出發點和邏輯進程和毛澤東基本一致,都是從系統分析中國現實國情、歷史方位入手。他通過大量的掌握第一手的資料,通過對自己深入實際、考察國內外情況的理性分析,對當代中國的現實問題做了透徹的把握和分析,厘定了問題域。包括“面臨什么樣問題”“問題的層次和輕重緩急如何”“問題間的關系如何”“如何解決問題”等一系列層次;在問題的分類上,他從國內和國際、政治、經濟、文化等不同層次進行把握,如在對國際問題的把握上他提出“和平和發展是新的時代主題”,在對國內政治問題上的分析上,他認為“關鍵是把這個黨搞好”,對于經濟發展問題,他提出“解放和發展生產力”等等觀點,這些論斷深刻地把握住了國情和時代;在問題的輕重緩急和相互間關系上,他認為,主要矛盾仍然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所以“發展才是硬道理”;在如何解決問題上,他提出了諸如“摸著石頭過河”、“不爭論,爭取時間干”、漸進式改革理論等一系列膾炙人口的觀點。鄧小平這種將馬克思主義理論與中國實際相結合,朝向現實本身、朝向問題本身的求真精神是實踐理性的集中表達和體現。
其二,堅持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堅持理論聯系實際的實踐原則。實事求是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精髓,馬克思主義能不斷發展不是靠本本,而是靠實踐、靠實事求是。毛澤東也以此作為實現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指導思想,他在革命時期和建設的絕大部分時期,在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過程中堅持這一精神,但是在晚年卻違背了自己倡導和堅持的這一邏輯路線。鄧小平在進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過程中,以非凡的政治智慧和巨大的理論勇氣,重新恢復并堅持了實事求是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思想路線。堅持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鄧小平最根本的就是抓住實事求是這個本質,如果讀了馬列著作而不抓住這一點,那就不是一個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經過鄧小平的大力倡導與堅決堅持,實事求是作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思想路線在全黨開始逐步恢復并重新確立起來,為進一步實現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奠定了認識論基礎。理論聯系實際是鄧小平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實踐原則,鄧小平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的具體實際相結合,堅持走自己的路,提出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理論,這是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性貢獻。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前夕,他號召全黨同志一定要善于學習,善于重新學習,學習的基本原則是努力把馬克思主義的普遍原則同我國實現四個現代的具體實踐結合起來。他說:“一個國家的問題是多方面的,不論是革命時期還是建設時期,如何使馬克思列寧主義與各個時期的具體情況相結合,這是一個需要不斷解決的問題。”[3]堅持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堅持理論聯系實際的馬克思主義基本原則,使鄧小平成為新時期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大眾化的杰出代表。圍繞著“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什么是馬克思主義、怎樣對待馬克思主義”等重大問題,鄧小平為新時期的理論創新做出了表率,在發展社會主義理論創新和方法論創新中體現了“時代特征”與“中國特色”的高度統一。
其三,存留終極關懷,更重眼前矛盾解決的當下實踐精神。循著社會主義理論發展的軌跡,我們可以發現社會主義作為一種理論思潮從16世紀產生以來大體經歷了這樣三個階段:空想虛構階段、理論抽象階段和實證實踐階段。空想虛構階段的探求為社會主義提供了終極追求,馬克思稱之為共產主義理想;理論抽象階段為社會主義夯實了理論根基,這就是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社會主義理論;而實證實踐階段則是社會主義理論在實踐上的生動展開,通過實踐實證來檢驗理論,發展理論。這三階段之間具有某種邏輯遞進性,三者不是替代關系,而是揚棄共通的關系。在實踐實證階段面臨一個問題,那就是作為信仰的社會主義(共產主義)和作為實踐的社會主義該如何擺正二者關系?可以說在中國社會主義建設進程中也始終受到這一問題的困擾,毛澤東晚年在這一問題上,始終沒能很好地擺正二者關系,將終極目標與階段追求相混淆,從而使他晚年的社會主義探求帶有很大的空想因素和悲壯的色彩。鄧小平在這一問題的處理上采取了一種實踐至上、現實至上的理性原則,將遠大理想與現實目標區分開來,這一點集中表現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中。立足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有效實現的當代要求,鄧小平的貢獻在于對中國社會發展階段作了重新判斷。他指出,社會主義本身是共產主義的初級階段,而我們中國又處在社會主義的初級階段,就是不發達的階段。我們過去的錯誤在于制定的政策超越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樣的一些例證還有很多,鄧小平正是在這種強烈的當下實踐理性精神主導下,在解決當下中國現實問題的迫切感中推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不斷與時俱進的。
鄧小平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良性發展,思考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一系列深層問題時內在地展現了一種開放和科學的理性精神,那就是以強調對話溝通、開放共生為要義的交往理性精神。交往理性是西方馬克思主義思想家哈貝馬斯提出的一個哲學術語,交往理性要求行為主體跳出那種“獨白式”的思維窠臼,超越那種極端主體化理性的不足,揚棄那種非此即彼、各自為政的封閉式行為慣習,以開放、包容、傾聽、對話的態度來達到一種“主體間性”,摒棄主客二分的思維方式。這種交往理性精神是馬克思主義理論所本身固有的精神氣質。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實踐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模式道路的開拓需要交往對話的理性精神,需要正確處理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社會建設實踐和馬克思主義的文本、政府政黨和社會之間這樣幾者的關系。進一步講就是需要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之間的對話和交往,需要社會建設現實和馬克思主義文本間的對話交流,需要政黨、政府和社會三者之間的對話和交流,惟其如此,馬克思主義才能健康順利地實現中國化,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才能是健康而有生命力的。鄧小平在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和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理論進步時正是體現了這種濃厚的交往理性精神。主要表現在這樣幾個方面:
其一,以開放性思維與資本主義對話,開創全新的兩制關系,推動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良性運轉。蘇聯十月革命的成功,標志著社會主義進入到實踐實證階段,到二戰結束后一系列社會主義國家的紛紛建立,由于社會主義國家大多是在“前資本主義階段”和“中資本主義階段”建立的,沒有一個是在馬恩論證的“后資本主義階段”建立,所以,就必然產生了一個兩制長期并存的問題。對于兩制的關系問題,列寧時提出了學習借鑒資本主義的問題,并進行了一系列實踐,取得了一定實效。但到斯大林時期,以及在中國的毛澤東時期,由于陷入強力的外力壓迫下就產生了打壓下的過激反應,特別是冷戰開始后,在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關系上,采取了冷戰思維的態度。冷戰思維是典型的敵對思維、僵化思維、封閉思維,在觀念態度上認為“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敵人一天天爛下去,我們一天天好起來”;在行為方式上采取以意識形態劃線的做法。這些觀念和行為方式使得社會主義實踐陷入了被動的境地,不利于社會主義自身的完善發展。進入改革開放新時期后,我國面臨的國際環境有了很大的改善,鄧小平開門搞建設的設想也有了實踐的余地,鄧小平借勢提倡和實踐一種新的兩制關系格局。倡導和資本主義的溝通合作、對話交流,摒棄冷戰思維,代之以開放心態,從而給中國開創了全新的外在環境。
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進程中如何處理與發達資本主義的關系問題直接關乎馬克思主義能否順利中國化,如果我們是在完全摒棄資本主義的一切的思維下去推進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的話,那么我們得到的必然是不健康的、粗鄙的、充滿民粹主義色彩的所謂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文革時的許多極左產物正是這樣產生的)。如果我們是在打著馬克思主義的旗號,實際上對資本主義的一切在頂禮膜拜中,只是出于“正名”的功利性目的去實現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的話,那么我們極有可能步拉美、蘇東等國家的后塵,已經取得的成果也將會失去,對于這兩點我們應該有明確的認識。鄧小平在實踐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時刻警惕著這兩種錯誤傾向,一方面強調應具備豁達、自信的交往理性精神;另一方面又時刻立足中國現實,堅持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強調實踐理性精神,并很好地將二者統一了起來。
其二,以返本開新的理論魄力倡導與馬克思主義文本對話,開創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全新境界。馬克思主義的俄國化之所以在后期陷入絕境,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之所以一波三折,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對馬克思主義文本的固守、偏讀和誤讀。所謂固守就是大搞本本主義,將馬克思主義理論與生動的實際相剝離;所謂偏讀是指對馬克思主義的功利性解讀,只重眼前時效性,忽視其價值力量;所謂誤讀,是指錯時性誤讀,沒有將馬克思主義歷史的、發展地來對待。有鑒于此,所以在20世紀80年代末,中國學界有一種強烈的呼聲,主張“回到馬克思”,“回到文本的馬克思”。其實早于學界的理論覺醒,鄧小平在改革開放之初就通過自己的實踐開啟了與馬克思精神實質進行對話、返本開新的實踐歷程。在那場著名的關于“實踐標準的討論”中,鄧小平立場鮮明的表示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是馬克思主義的一條基本原理。在南方談話中他又說“最近又外國人議論,馬克思主義是打不到的。打不到,并不是因為大本子多,而是因為馬克思主義的真理顛撲不破。實事求是是馬克思主義的精髓。要提倡這個,不要提倡本本。”[4]
鄧小平在與馬克思主義文本對話,推動中國化的歷程時,一方面主張以現實問題為中心,與文本對話。解讀文本應本著立足其基本原理、基本精神的角度進行,反對從文本到文本;另一方面,主張現實與文本的對話,應該采取經世致用的態度,立足實際需要,但是他反對對馬克思主義采取功利性、短期性的閹割和各取所需的做法,堅定馬克思主義的價值信仰;另外就是主張對文本進行歷史性解讀、發展性解讀。
其三,以創設交往理性制度環境為切入點,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打造主體動力和機制環境。交往理性之所以是理性的是因為它是在秩序中運行的,交往理性是在承認現代性、理性化、制度化基本合理的前提下去進行論證的,否則,缺乏制度化依托、民主性保障的交往行為根本不可能是理性的。鄧小平非常注重交往環境的制度設計,認為“民主是解放思想的重要條件”[5],這里鄧小平說的解放思想主要就是針對馬克思主義如何與中國實際相結合實現第二次飛躍而言的,實際上鄧小平認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順利推進需要民主的條件。這個論斷也是有很強針對性的,因為在毛澤東晚年不太重視國家領導制度的建設和民主的制度化建設、法制化建設,甚至于文革中搞“大民主”,結果不僅沒取得相應的積極效果,反而導致社會混亂,這是典型的“交往非理性”表現。黨內民主、國家民主建設的破壞和遲滯,直接導致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畸形發展,個人的錯誤意識不經任何程序就成為國家的意識,個人對馬克思主義的偏讀、誤讀,毫無障礙就成了方針政策。在這種機制環境中馬克思主義不可能順利中國化,理論不可能良性發展。鄧小平在20世紀80年代一再強調制度建設和法制建設的重要,他說“我們過去發生的各種錯誤,固然與某些領導人的思想、作風有關,但是組織制度、工作制度方面的問題更重要,……這種制度問題,關系到黨和國家是否改變顏色,必須引起全黨的高度重視”。[6]放眼今天,我們仍能深深體會鄧小平這一論斷的深刻性。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順利推進需要多方面的條件,是一個多主體、多動力的系統工程,需要靠學者、政黨、政府、甚至民眾的多方推動,需要一個寬容、民主、平等的輿論環境和學術環境,需要政黨與學界,政黨與政府,學界與社會群體,各主體因素與機制環境的對話與能量交換、理性的溝通交流才能順利推進。從改革開放以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健康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借重于這種社會理性環境和機制條件的創設,這是鄧小平的重大貢獻。
工具理性作為人類理性的重要內容,是指人們在行動中表現出來的對實現目的、理想而起著重要作用的手段、工具、途徑以及具體方法等格外重視的思維方式和態度。工具理性相對于價值理性而言,是“將理性作為現實生活的工具來加以定位,重視的是功能而不是實體”[7]。在鄧小平推進馬克思主義實現中國化的進程中彰顯了強烈的以謀求中國現代化和民族復興為目的追求的工具理性精神。
客觀地說,馬克思主義之所以能從最初傳入到中國的諸多學說流派中異軍突起、一枝獨秀,成為中國的主導意識形態,是有其內在深厚緣由的。這即是與馬克思主義理論本身的科學性革命性緊密相關,也與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傳統文化的內在相通性密不可分,更重要的是,這也是近代中國發展主題、面臨矛盾必然選擇的結果。自近代以來,中國面臨兩大主要任務:救亡圖存和實現民族的現代化與復興。為完成這兩大任務,先進的中國人從洋務派到孫中山,進行了不倦的探索,艱苦卓絕的實踐,但最終都沒有取得很好的效果。但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使得中國革命的面貌煥然一新,中國人終于找到了一條能幫助中國救亡圖存、民族復興的道路。從根本上說,中國人最終選擇馬克思主義理論是傳統文化求實用、求實效的工具理性發揮作用的結果。可以說,中國現代化的進程歷史地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程聯系在一起,中國現代化的訴求,成為了確定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起點、任務與方向的坐標。鄧小平在推進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第二次結合的過程中,其工具理性精神主要表現在這樣幾個方面:
其一,在進行理論和實踐的創新時,重形式更重實質,重手段更重目的,重過程更重效果。在對待馬克思主義的態度上,鄧小平對那種將馬克思主義神圣化、教義化、形式主義化的態度非常反感,他始終告誡人們,馬克思主義之所以要中國化,是因為它能解決中國的現實重大問題。他說“學馬列要精,要管用。長篇的東西是少數搞專業的人讀的,群眾怎么讀?要求都讀大本子,那是形式主義的,辦不到。”[8]主張學習掌握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基本方法和理論精髓,而不必拘泥于一些個別性的結論,注重內容實質。在這種理性精神的主導下,很好地實現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目的。在對待一些重大的現實問題時,鄧小平的這種工具理性和實用理性更是充分地體現出來。在實現共同富裕問題上,鄧小平的“先富”“共富”理論是這種工具性理性的集中體現,它將共同富裕更多地看作目的,減少其手段含量,從而擺脫了過去那種“共同富裕就是同步富裕”的僵化思維模式,相對較好地擺正了公平和效率的關系問題。務求實效也是鄧小平工具理性的重要表現,他的那句“不管白貓黃貓,只要抓住老鼠就是好貓”的形象說法,無疑是最集中的體現。許多學者往往據此得出結論,認為鄧小平理論是典型的實用主義理論,這是不確切的。求實用,求功效是鄧小平的典型風格,但不能由此就說,鄧小平唯實用而實用,沒有終極關懷,沒有價值歸宿,搞實用主義,這是片面的理解。
其二,在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進程中始終把握住基本任務——推進中國的現代化。社會主義的理論與實踐是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的統一,是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的統一。在中國極左思潮盛行的年代,有一種不好的趨向,那就是為馬克思主義而馬克思主義,為社會主義而社會主義,至于馬克思主義的精神實質是什么,“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這些真正的理論問題則不去思考。作為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的統一的社會主義是“以社會為本位的主義”,社會整體人群需要的最大化滿足是它必須達到工具性目的,作為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的統一的馬克思主義是關于人的解放的主義,為不同時期、不同階段人的自由解放的實現創設經濟的、政治的、文化的、社會的條件,是這一理論工具性理性的表現。鄧小平在紛繁復雜的局勢中、矛盾交織的實踐中,始終抓住馬克思主義在當代中國實現中國化的根本目的——中國的現代化不放,強調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強調基本路線要管一百年,動搖不得。
其三,在將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相結合過程中,注重馬克思主義對于中國的工具性價值。鄧小平認為,只有馬克思主義能夠推動中國實現現代化。馬克思主義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也可以看作是一種現代化理論,不過這種現代化理論不同于西方一般形式上現代化理論,在很大意義上,它是對西方現代化理論的一種修正。中國的發展現實證明,全盤西化的道路走不通,別的國家的正反經驗教訓也驗證“華盛頓”共識也會失效。在這個問題上,鄧小平老早就堅定地說,中國只要不走社會主義道路,走任何一條道路都是死路。當然,要堅持走自己的路,將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相結合。鄧小平的實踐告訴人們,國家利益高于意識形態,對于實現富民強國的目標來講,任何主義、思想都應該首先注重其工具理性的一面。
工具性理性構成了幾乎所有發達國家實現現代化的靈魂,沒有工具理性,就沒有今天西方的現代化,也不會有發展中國家現代化的實現。在中國,我們對于工具理性的使用還遠沒到泛濫成災的地步,我們有的只是工具性、實用性,遠沒到理性的境地,這一點我們應該很清楚。工具理性具備精確性和系統性,現實性和實用性,獨立性與進取性,法治化和標準化等一些特點,這些恰恰是中國當前走向現代化最或缺的。鄧小平對工具理性的強調,對科學技術的強調,對制度化、法制化建設的強調,從這一點來看,確實蘊含著深刻的道理。
價值理性和工具理性是不可分割的內在統一體,相對于工具理性的實用性性、工具性和堅定的目的性而言,價值理性則更關懷人性的世界。價值理性視野中的世界不是在人之外的冰冷的客觀實體,而是和人水乳交融的主客體混一的世界。價值世界是以“合目的性”的形式存在的意義世界,在這個世界,人對價值和意義的追問,人的最終歸宿和終極關懷成為價值理性的重心所在。鄧小平在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進程中,在鄧小平的理論體系中,體現了強烈的以人為本、人文關懷和追求信仰的人文主義情結,彰顯了鮮明的價值理性精神。這種價值理性精神和工具理性精神并行不悖地反映在鄧小平的許多理論見解中,體現在他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模式的整體設計之中。
其一,對社會主義、馬克思主義和共產主義的堅定價值信仰。鄧小平首先注重社會主義、馬克思主義對于中國的工具性價值,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對于社會主義事業、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高度信仰。他說“我堅信,世界上贊成馬克思主義的人會多起來,因為馬克思主義是科學。它運用歷史唯物主義揭示了人類社會發展的規律。”[9]在講到社會主義制度時,他在不同場合多次說,社會主義是個好制度,比資本主義制度優越得多,社會主義的優越性還遠遠沒有發揮出來。“社會主義經歷一個長過程發展后必然代替資本主義,這是社會歷史發展不可逆轉的總趨勢。”[10]同上在講到對共產主義的堅定理想信仰時,鄧小平說“我們共產黨人的最高理想是實現共產主義,這一點是不會變的,”[11]并且說,要用堅定的理想信念把人民團結起來,要教育青年人成為“四有新人”等等。這一系列思想,也體現在鄧小平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實踐中,所以,當面對一些西方媒體的記者的一些諸如“是不是中國的赫魯曉夫”等詰難時,鄧小平堅定地回答,我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這種堅定的信仰理念,也是今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順利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模式和理論健康發展的重要保障和精神牽引。
其二,以人為本、人民至上的價值主體論。以人為本、人民利益至上的價值取向,是鄧小平理論體系的重要特色,也是社會主義制度的最主要的價值理性的體現。人民至上原則在鄧小平那里不僅具有本體論意義,也具有價值標準意義。在鄧小平的社會主義本質論中,他對于社會主義本質的界定始終是以人民利益為出發點和落腳點,在他的小康社會理論中也同樣將人民利益至上原則體現的非常鮮明,另外在三個有利于標準以及其他一系列重要觀點策略中也同樣彰顯了以人為本、人民至上的價值取向。可以說,鄧小平開創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模式是“人民至上”的合目的性與“尊重實踐”的合規律性的高度統一,是價值理性與工具理性的相得益彰。今天,在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新的實踐中,我們提出以人為本、科學發展的發展理念,應該說是鄧小平價值理性原則進一步發展的必然產物。
其三,強烈的人文關懷精神。在一般人看來,與毛澤東相比,鄧小平好像比較欠缺那種浪漫主義的詩人氣質和強烈外顯的人文主義精神,但這只是一種表象。事實上,鄧小平的人文情節、人文關注和對社會價值的終極關懷的只是在方式上更含蓄、表達上更理性而已。他的一系列“兩手抓”思想,他對國人精神信仰的看重可以說是他既重工具理性又兼價值理性的含而不張的表達。
綜上所述,作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進程中承上啟下、奠基開拓的主要代表的鄧小平,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良性發展打下了理論基礎、方法論基礎和深厚的哲學理性基礎。以實踐理性為動力、以交往理性為要素、以工具理性為促進、以價值理性為歸宿,這是鄧小平哲學理性精神的四重維度,也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在今后取得更大進步的堅實保障和理性根基。
[1]《馬克思,馬克思恩格斯選集》[M],第40卷,人民出版社,1982.
[2]馬克思.《馬克思恩格斯選集》[M],第46卷,人民出版社,1982.
[3]鄧小平.《鄧小平文選》[M]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3.
[4][6][8][9][10][11]鄧小平.《鄧小平文選》[M]第 3 卷,人民出版社,1993.
[5]鄧小平.《鄧小平文選》[M]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
[7]李澤厚.《歷史本體論》[M],三聯書店,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