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寧的世界革命理論對早期蘇美關系的影響

曹廣金

（1.湛江師范學院 歷史系，廣東 湛江 524048；2.華東師范大學 歷史系，上海 200241）

列寧的世界革命理論對早期蘇美關系的影響

曹廣金1,2

（1.湛江師范學院 歷史系，廣東 湛江 524048；2.華東師范大學 歷史系，上海 200241）

列寧的世界革命理論是在馬克思的世界無產階級革命理論和列寧關于帝國主義的理論以及蘇俄建立后所面臨的現實等幾個因素的基礎之上形成的。但是，當列寧把世界革命理論運用到外交上時，則并沒有出現所設想的那樣，在世界上產生一系列社會主義國家，相反卻導致資本主義國家，特別是美國對蘇俄的武裝干涉和不承認，致使蘇美兩國關系處于非正常狀態達16年之久。這種狀況的形成除了美國因素外，還與列寧世界革命外交理論的實施有一定的關系。

列寧；世界革命；理論；蘇美關系

世界革命外交是俄國十月革命勝利初期列寧所推行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外交手段，但這一政策的推行并沒有取得預期的效果，相反卻使得新生政權面臨更加險惡的境地：資本主義國家對這個新生政權更加不信任，并在一戰結束后就開始對蘇俄進行武裝干涉，而美國長期則不承認蘇聯政權，直至1933年蘇美兩國才建立外交關系。這種狀況的形成除了美國對共產主義仇視的因素外，還與列寧世界革命外交理論的實施有一定的關系，這在一定程度上對蘇美早期的關系產生了影響。

一、列寧的“世界革命外交”實施

十月革命后，帝國主義國家間的廝殺尚在進行，蘇俄仍然處在與德奧集團交戰的狀態。同時俄國國內由于三年的帝國主義戰爭，國民經濟幾近崩潰的邊緣。因此，蘇維埃俄國初期的對外政策最重要的任務是：退出帝國主義戰爭，爭取一個和平的國際環境，鞏固新生的蘇維埃政權。列寧領導的新政權向歐美資本主義國家提出停戰和建立外交關系，沒有得到積極的回應，相反各國駐俄軍事大本營的外國軍事使團團長在1917年11月10日遵照本國政府指示提出抗議，抗議蘇俄撕毀1914年8月23日訂立的俄、英、法三國條約①。在蘇俄面對資本主義國家“密網包圍”的嚴峻形勢下和基于一戰后期各主要參戰國國內人民厭戰、反戰情緒的增大，反對本國政府的運動彼起此伏的形勢，列寧認為應該推行世界革命，引導各交戰國人民能在蘇俄十月革命影響下，效仿蘇俄發動起義，推翻本國政府，奪取政權，建立社會主義制度的國家，即希望能在世界上建立一系列社會主義國家，改善蘇維埃國家的國際形勢，使蘇維埃政權得到鞏固。

在革命勝利初期的1917年11月8日，全俄工兵蘇維埃第二次代表大會通過了列寧起草的《和平法令》。《和平法令》不僅向交戰國政府呼吁，而且還向交戰雙方各國的人民，特別是各交戰國的先進的和覺悟的無產階級呼吁，號召他們打倒本國資產階級的統治，建立同蘇俄友好的社會主義國家。這是以間接的方式呼吁世界革命。而《告俄國及東方全體穆斯林勞動人民書》以及進行的蘇波戰爭等，都體現了蘇俄政權這一戰略意圖。正如列寧所強調的“現在，歷史使我們處于非常困難的境地。從世界歷史范圍來看，如果我國革命始終孤立無援，如果其他國家不發生革命運動，那么毫無疑問，我們革命的最后勝利是沒有希望的”[1,p8]。因此，列寧指出：“俄國革命最大的歷史課題就是：必須喚起國際革命，必須從我們狹隘的民族革命轉到世界革命”，“只有把已在俄國取得勝利的社會主義革命轉變為國際工人革命，才是這個革命能夠鞏固的最可靠的保證。”[2,p100-117]布爾什維克的任務是“盡力做到在一個國家內所能做到的一切，以便發展、援助和激起世界各國的革命”[2,p249]。列寧決定：“進行世界革命，鼓勵世界各國的共產黨盡早奪取政權。”[3,p261]為此目的，1918年 3月，俄共（布）七大通過的黨綱草案明確宣布，要“首先支持先進國家的社會主義無產階級的革命運動”，還要“支持一切國家特別是殖民地和附屬國的民主革命運動”。大會通過的另一項決議表示：“俄國社會主義無產階級將竭盡全力并用自己擁有的一切手段來支持一切國家無產階級兄弟的革命運動。”[1,p33]由此，共產國際于1919年3月在莫斯科建立了。共產國際實際上就是各國共產黨的聯盟，是世界革命和國際共運的領導中心，直接支持各國的革命運動。在共產國際第一次代表大會上，列寧滿懷信心地說：“第三國際即共產國際的成立是國際蘇維埃共和國即將誕生的前兆，是共產主義即將在國際范圍內取得勝利的前兆。”[2,p506]從此，以列寧為首的布爾什維克黨人“成了歐洲革命運動的指導力量”[3,p261]。正是基于此而形成了列寧的世界革命外交。

列寧的預言沒有實現，原因不只是革命力量不足，工人革命覺悟不高，更深層的原因在于資本主義還有發展的潛力。這對蘇俄外交，產生了不利的影響。正如布萊克在《二十世紀歐洲史》一書中所說：“這些活動除了使西方國家堅定決心不向布爾什維克黨人做出讓步之外，對歐洲的局勢并沒有產生什么明顯的影響。”[3,p262]

二、列寧世界革命外交對蘇美關系的影響

蘇維埃俄國建國初期所面臨的國內外的形勢是嚴峻的，因而政權一建立就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來改變這種困境。其中重要的一項就是運用世界革命理論展開外交活動，并且期望蘇俄周邊的國家和西歐國家爆發普遍的無產階級革命，使這些國家革命的勝利成為蘇俄生存和安全的基礎。因此，列寧急切地呼吁，“必須解決國際任務，必須喚起國際革命，必須以我們僅僅一國的革命轉到世界革命”[1,p6]。

這一政策的運用使得蘇美初期沒有能夠建立正常的國家間關系，導致美國拒不承認蘇俄的外交局面。

1. 美國對蘇俄的武裝干涉

蘇俄政權成立之后所采取的措施，使得各主要資本主義國家不承認蘇維埃政權，并在1917年12月還達成了關于干涉俄國的協議[4,p330-331]。1918年3月美、英、法軍隊在俄北方登陸，美國巡洋艦“奧林匹亞號”于5月開進摩爾曼斯克港，7月11日美、英、法軍隊由摩爾曼斯克開往阿爾漢格爾斯克，并于8月2日占領該地。到1918年秋天，在蘇俄北方的干涉軍人數已超過4萬人，其中美軍有5千人以上[5,p41]。他們侵占了摩爾曼斯克、阿爾漢格爾斯克、克姆、奧涅加、索羅卡等地。

此外，美國還同日本等國在蘇俄遠東進行武裝干涉。1917年11月美國軍艦“布魯克林號”抵達了海參崴港。1918年3月美、日、英等國擴大了對遠東的侵略。美國與協約國其他成員國在1918年5月挑起了沿西伯利亞鐵路開往東方的捷克斯洛伐克軍團的反革命叛亂。美國政府以各種方式援助捷克斯洛伐克叛軍來反對蘇維埃國家，如提供貸款、供給武器和軍事裝備等。美國駐伊爾庫茨克總領事哈里斯在1918年 9月13日給國務院的電報中說：“捷克斯洛伐克人需要60萬枝槍和5億發子彈。”[6,p379]

美國及協約國對蘇俄的直接武裝干涉失敗后，采取支持蘇俄國內的反革命勢力的措施來達到消滅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的目的。

美國首先資助的是高爾察克。美國向高爾察克提供了數億美元的貸款，向他運送了幾十萬枝步槍、幾千門炮和機槍，大量的飛機、裝甲車和汽車，以及大量的彈藥和其他軍事裝備[5,p55]。美國認為高爾察克能在俄國很好地為美國服務，所以，美國國務卿蘭辛在1919年11月19日給美國駐東京大使羅·摩里斯的信件中寫到“我非常希望高爾察克領導任何西伯利亞政府”[7,p481]。美國政府除了援助高爾察克的反革命“政府”外，還資助鄧尼金和尤登尼奇的軍隊以及弗蘭格爾的白衛軍，并供應他們武器、彈藥和服裝，撥付巨款給英法和其他國家用于武裝干涉和供應白衛軍。

2. 美國不承認蘇俄的政策

美國對蘇聯要求建立正常的外交關系不理睬。為了同美國建立外交關系，蘇維埃政府曾主動向美國政府提出建立正常關系的愿望。1918年1月16日給美國駐俄大使館的照會說：“俄羅斯外交人民委員會很榮幸地通知駐彼得格勒的美國大使館：免去俄羅斯駐紐約總領事烏斯金若夫之職，而任命公民約翰·里德為俄羅斯蘇維埃社會主義聯邦共和國駐紐約總領事。人民委員會請求確認收到此通知。”[8,p12]但約翰·里德的總領事地位沒有得到美國的認可。同年4月11日，蘇維埃政府又向美國提出全權委托美國作家維里揚姆斯基在美國組建信息咨詢處，同樣由于美國國務院反對也沒有成功[8,p19]。1921年全俄中央執行委員會又向美國政府提出使關系正常化的建議，并著重指出，“同美國沒有正常的事務關系，這在蘇維埃俄國看來，對于兩國人民是特別不正常和有害的”[9,p44]。蘇聯政府不止一次地聲明，如果兩國有正常的關系，一切爭議問題都能更順利更迅速地解決。

而美國對蘇俄的請求卻持另外一種態度。1917-1919年間美國政府不止一次地在聲明中強調指出，美國不承認蘇維埃政府。美國對蘇俄向美國派駐代表的探詢不做任何答復。1918年6月13日國務卿蘭辛指示駐俄大使弗朗西斯，不要回答蘇外交人民委員關于蘇維埃政府任命李維諾夫為蘇俄駐美全權代表的探詢[4,p551]。相反美國繼續把臨時政府派往美國的巴赫美捷耶夫作為俄國駐美大使對待。1919年4月19日美國代理國務卿波爾克（Полк）給美國的律師庫杰爾特（Кудерт）的信件中稱：“巴赫美捷耶夫遞交的國書得到總統承認為俄駐美大使。”[8,p92]而對于蘇俄任命的駐美國的代表馬爾騰斯遞交的國書不但不予接受，反而稱：“美國政府沒有收到任何有關任命馬爾騰斯為駐美國代表的委托書原件。”[8,p92]后來馬爾騰斯在美國的辦事處被搜查，他本人也在1920年12月16日被驅逐出美國。

美國的這種不承認政策在1920年8月國務卿科爾比回復意大利政府就蘇波戰爭問題要美國表態的備忘錄中得到全面的闡述。備忘錄首先指出蘇維埃政權不是基于普遍支持之上，而是借助于“暴力和欺詐”上臺的，并靠“殘暴鎮壓茍延殘喘”。科爾比還在備忘錄中指控蘇俄“拒絕履行國際義務”，并“苦心孤詣地企圖煽動世界革命”。又說：“他們的用心昭然若揭，就是企圖利用各種方式，當然包括利用外交機構，在他國煽動革命運動。”科爾比最后宣稱：“對于一個堅決而勢必要策劃反對我們制度的代理人，我們既不能承認也不能與之保持聯系，或給予友好接待”[7,p464-468]。以后的各屆政府無論是威爾遜政府，還是哈定、柯立芝政府和胡佛政府，都奉行著這種政策，都“不愿意同蘇維埃政權進行超越停戰談判的最狹窄范圍的任何交往”[7,p466]。美國政府領導人強調說，美國拒絕承認蘇維埃政權，正是因為那里存在著“布爾什維主義制度”[10,p8]和其推行的世界革命。

三、結語

列寧的世界革命外交的理論及實踐，對蘇俄建立初期的外交產生了非常重要的影響，使得包括美國在內的資本主義國家在一戰結束后不久就對蘇俄進行武裝干涉。雖然后來由于出于經濟的考慮，西歐各資本主義國家對蘇俄進行有限的承認，但美國不僅在列寧時期而且直到1933年之前始終不承認蘇（俄）政權。雖然蘇（俄）曾多次試探著同美國建立外交關系，但都被美國拒絕。

列寧在帝國主義論的基礎上形成的世界革命理論，無疑是對馬克思、恩格斯理論的豐富和創新，但，這種世界革命理論的推行，必然給蘇俄的外交帶來很大的被動，也就必然引起資本主義國家的反對，從而影響了蘇俄與各資本主義國家的關系，特別是與美國的關系，這也是蘇美長達16年之久沒有建立外交關系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注釋]

① 條約中規定非經各締約國相互同意，協約國不得簽定停戰協定。

[1] 列寧全集(第3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第2版).

[2] 列寧全集(第3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第2版).

[3] 布萊克,等.山東大學外文系,譯.二十世紀歐洲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

[4] FRUS Russia (1918) vol. I[Z]. Washington, 1931.

[5] В. А. Вальков. СССР и США(их политические и экономические отношения 1917-1941)[Z]. Москва, 1965.

[6] FRUS Russia (1918) vol.II[Z]. Washington, 1932.

[7] FRUS Russia (1920) vol.III[Z]. Washington, 1936.

[8] А Н Яковлев, Россия ХХ Век Докуметы： Советско-Американский отношения годы непризнания 1918-1926[Z]. Москва, 2002.

[9] Докуметы：Советско-Американский отношения 1919-1933гг[Z]. Москва,1934.

[10] В Иванов В Леонян. В Интересах Народов к вопросу об установлении дипломатических отношений между СССР и США[Z]. Москва, 1957.

（責任編輯、校對：孫尚斌）

The Impact of Lenin's Theory of World Revolution on Soviet-American Relations

CAO Guang-jin1,2

(1. Department of History, Zhanjiang Normal University, Zhanjiang 524048, China; 2. Department of History, China East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41, China)

After the victory of October Revolution, under the leadership of Lenin and the guidance of world revolution, Bolshevik Party tried to bring about a new situation in diplomacy. Lenin's theory of world revolution came from Marx's theory of proletarian revolution in the world, Lenin's theory of imperialism, and the reality faced by the Soviet Union. But when Lenin brought the theory of world revolution to practice, he failed. Capitalist countries began to attack the Soviet Union, particularly the United States carried out armed intervention against the Soviet Union and did not recognize the Soviet Union. Thus it greatly affected the relation between Soviet Union and United States for 16 years. Besides the factors of the United States, the formation of the situation was closely connected with Lenin's theory of world revolution.

Lenin; world revolution; theory; Soviet-American relations

湛江師范學院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QW0604）

2011-06-15

曹廣金（1971-），男，安徽肥東人，華東師范大學歷史系博士研究生，湛江師范學院歷史系講師，研究方向為現代國際關系史、冷戰史。

D820

A

1009-9115(2011)04-009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