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其蘭
(商河縣第一中學 ,山東商河 251600)
《國史概要》是復旦大學歷史系樊樹志先生積三十多年執教與研究心得,廣泛吸收海內外學者新成果,加以融會貫通,力求體現學術深度的一部中國古代史新著,受到了讀者的歡迎。該書自1998年面世以來,已修訂了三版,銷量至少在 3萬冊以上,本書榮獲全國普通高等學校優秀教材二等獎,第二版已列為上海市普通高校重點教材,全國不少高校都使用該教材,對中國高等院校的中國古代史教學產生了重要影響,其作用和功績都是巨大的。但是,白璧微瑕,該書在某些具體表述上還存在著一些錯誤,下面,筆者將該書第三版(復旦大學出版社,2004年 6月)中存在的錯誤一一改正,以供讀者在使用、閱讀該書時參考。
一、“倫敦大英圖書館藏西魏大統十三年(547年)計帳 (原文不作‘賬’)文書,向人們透露了從北魏至西魏時期均田令實施的具體情況。”(第 149頁)
按:該文書編號為 S.613v,即斯坦因所獲敦煌文獻第 613號背面。“此件原為一件已破損的文書,被時人剪掉破損處,打亂順序重新粘貼,以用其背面抄寫佛經疏釋。現在的文書前后均缺,中間亦有殘缺,有一七個斷片組成,次序已亂。山本達郎在《敦煌發現計帳樣文書殘簡》(《東洋學報》三七卷第二、三號)對其進行了考釋研究,對文書也進行了復原。復原后的文書各斷片間亦不連續。目前所見的有關此件的文書釋文,均以山本達郎復原的釋文次序為據。”[1](338-339)此件文書前后均缺,中間亦有殘缺,全文并未出現“賬”字,學者們根據此件文書的性質,將其定名為“瓜州帳、籍(西魏大統十三年)”,因此《國史概要》中的“原文不作‘賬’”應刪去。
二、“日本學者池田溫在《中國古代籍帳研究》中,對西魏計帳文書中三十三戶的受田情況分析統計表明:三十三戶中,受田足額的六戶,都是癃及老、小、中男為戶者,沒有丁男、丁妻,屬于不課戶,每戶平均受田四十九畝三分;其余二十六戶,都是丁男丁妻為戶者,受田都不足,六戶已受率達 72.5﹪,十三戶已受率達 51.1﹪,七戶已受率達 33.2﹪,平均已受率達 52.2﹪。”(第 150頁)
按:池田溫先生在《中國古代籍帳研究》一書中,對敦煌藏經洞出土的此件西魏大統十三年計帳文書進行了深入研究,在《西魏計帳受田總計一覽表》[2](65)中對該件文書涉及的三十三戶受田情況作了分析、統計,受田足額的六戶,每戶平均受田十九畝三分,《國史概要》中“每戶平均受田四十九畝三分”中的“四”應為衍文,當刪去。另外,據《國史概要》所述,此件文書涉及的三十三戶,“受田足額的六戶”、“其余二十六戶”,總計為三十二戶,漏掉的一戶為無田戶,此戶為老女一人,應受田畝為麻田五畝,正田十畝,但未給予授田。因此,《國史概要》中“其余二十六戶”,應改為“其余受田的二十六戶”。
三、“(賓陽中洞)前壁入口的‘帝后禮佛圖’浮雕,分別以孝文帝和文明皇太后為中心,組成南北相對的禮佛行進行列,構圖嚴謹,雕刻生動。”(第 157頁)
按:《魏書》卷 114《釋老志》記載:景明初,世宗詔大長秋卿白整準代京靈巖寺石窟,于洛南伊闕山,為高祖、文昭皇太后營石窟二所。……永平中,中尹劉滕奏為世宗復造石窟一,凡為三所。從景明元年 (500年)至正光四年 (523年)六月以前,用功八十萬二千三百六十六。[3](3043)
以上所記載的為高祖孝文帝、文昭皇太后所開的二窟和為世宗宣武帝所開的一窟即為龍門石窟賓陽三洞。賓陽中洞和賓陽南洞應是宣武帝為其父母孝文帝和文昭皇太后所開鑿。賓陽中洞的“帝后禮佛圖”,或曰“帝后供養像”,左為孝文帝,右為文昭皇太后,均高 2米,寬 4米,是龍門石窟“帝后禮佛圖”中的精品,是龍門石窟其它窟龕“帝后禮佛圖”無法比擬的。“兩幅禮佛圖構圖嚴謹,畫面上分別以孝文帝和文昭皇太后為中心,前簇后擁,組成南北相對的禮佛行進隊列。前者南向,二侍者執儀仗前導,孝文帝頭戴冕旒,持熏爐,泰然自若。一雙髻童子添香,二侍者服侍,左右又二侍者執羽葆,中一侍者擎寶蓋,綴以流蘇。孝文帝身后十余侍臣緊緊相隨。延伸至北壁的隊列中,一侍臣手持蓮花;后者北向,文昭皇太后頭戴華冠,迎面一女侍捧熏爐,身側有持蓮侍女,身后有隨從女侍十余人,隊列最后,即延伸至南壁部分,尚有二女侍持羽葆。兩幅禮佛圖盡管人物層次錯綜,卻很和諧統一,顯得動中有靜,充滿肅穆的氣氛。”[4](213)
另據《魏書》卷 7(下)《高祖紀》及卷 8《世宗紀》記載,太和二十三年 (499年)四月丙午朔,魏孝文帝元宏還洛途中薨亡,四月丁巳,太子恪即位,是為宣武帝。五月丙申,孝文帝葬于長陵。六月戊辰,追尊皇妣曰文昭皇太后。景明元年,宣武帝為其父母孝文帝及文昭皇太后開鑿的賓陽中洞,是為其父母祈福而鑿,其中的“帝后禮佛圖”表現的應是孝文帝及文昭皇太后禮佛圖,而文明皇太后是孝文帝的祖母,宣武帝的太祖母,因此《國史概要》中的“分別以孝文帝和文明皇太后為中心”應改為“分別以孝文帝和文昭皇太后為中心”。
四、“齊郡鄒平 (今山東鄒平縣)人王薄聚眾占據長白山(今山東長山縣),自稱知世郎,作‘無向遼東浪死歌’”。(第 170頁)
按:據《資治通鑒》卷 181大業七年 (611年)條記載,“鄒平民王薄擁眾據長白山,剽掠齊、濟之郊,自稱知世郎,言事可知矣;又作《無向遼東浪死歌》以感勸,避征役者多往歸之。”胡三省注曰:“鄒平縣,宋所僑置平原郡縣之地,隋開皇十八年,改名鄒平,時屬齊郡,唐并入齊州臨濟縣。長白山在章丘界,亦屬齊郡。宋白曰:‘淄州長山縣,宋于此僑立廣川郡及武強縣,隋改武強為長山,以縣西南三十五里長白山為名。”[5](5656)現在的山東鄒平縣,由原鄒平、齊東、長山三縣合成。隋設長山縣后,長山縣一直沿續到民國時期,1943年改長山縣為耀南縣,1950年耀南縣復為長山縣,1956年長山縣并入鄒平縣,長山縣不復存在。齊東縣首設于元憲宗二年(1252年),于鄒平齊東鎮置齊東縣,之后一直沿續到 1958年 11月,撤齊東并入鄒平,齊東縣亦不復存在。公元 611年,鄒平青陽鐵匠出身的王薄,聚眾長白山雕窩峪 (今鄒平縣青陽鄉西阿陀村南 1公里處)首舉義旗,自稱“知世郎”,作《無向遼東浪死歌》以相號召。因此,《國史概要》所述“王薄聚眾占據長白山(今山東長山縣)”應改為“王薄聚眾占據長白山 (今山東鄒平縣青陽鄉)”。
五、“敦煌莫高窟壁畫反映的樂舞極多,相當部分從外國傳入,如 220窟的樂舞是阿彌陀凈土變,所跳的胡滕舞來自中亞,天女們佩瓔珞,纏飄帶,上身半裸,微扭腰身,舞姿曼妙之極。”(第 183頁)
按:此段的前一段舉例為來自西域康國的胡旋舞,以迅急旋轉而著稱,此段并未對胡滕舞作任何說明,就突兀地舉出莫高窟第 220窟的胡滕舞,頗讓人費解,并且此段文字的右側有一幅插圖,標明為“胡旋舞 (敦煌壁畫局部)”,細審之,此插圖取自敦煌莫高窟第 220窟北壁東方藥師凈土變“樂舞圖”中的右邊一組樂舞圖中的左邊胡旋女所跳的胡旋舞,關于此“樂舞圖”,《中國石窟·敦煌莫高窟(三)》所作的圖版說明為:“畫面下部中間,畫著名的胡旋舞。它出自西北地區的康國。《新唐書·禮樂志》稱:‘胡旋舞,舞者立毬 (毯)上,旋轉如風。’唐代大詩人白居易曾有詩詠:‘胡旋女,手應弦,心應鼓,弦歌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飖轉篷舞。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人間物類無可比,奔車輪轉旋風遲。’北壁東方藥師變下部的樂舞場面,用中間的燈樓為界,分為左右兩組,各有一對舞者,東側素裹白裙,西側穿錦衣石榴裙,均在小圓毯上急速旋舞,應該是典型的胡旋舞。”[6](224)
另外,據陳海濤先生研究,胡旋舞的主要特點是以快速、輕盈的連續旋轉動作為主,敦煌壁畫中的胡旋舞的具體形象,除胡旋女都舞于一小圓毯上之外,還都具有以下共同特點:都為女性,頭上或戴冠,或束高髻,多上身裸體或半裸,甚至裸腹,束腰,裸臂著釧,頸著項圈,手握長巾,裸足。從所有壁畫反映的其長巾飛揚的狀態來看,都有鮮明的旋轉動作,從而動感極強,可以斷定當為胡旋舞之形象寫照。而胡滕舞中并沒有胡旋舞的快速旋轉動作,而是主要以跳躍和急促多變的騰踏舞步為主,從現有的圖像資料可知,胡滕舞的舞者多為男性,他們都是一腿站立,另一腿后抬,身上沒有飄帶,有極強的跳躍踏騰動作而無旋轉動感。[7]
因此,《國史概要》此處“如 220窟的樂舞是阿彌陀凈土變,所跳的胡滕舞來自中亞”應改為“如 220窟的樂舞是東方藥師凈土變,所跳的胡旋舞來自中亞。”
[1]郝春文.英藏敦煌社會歷史文獻釋錄 (第三卷) [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
[2]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M].龔澤銑譯.北京:中華書局,2007.
[3]魏收.魏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
[4]宮大中.龍門石窟藝術[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02.
[5]司馬光.資治通鑒[M].北京:中華書局,1956.
[6]敦煌文物研究所.中國石窟.敦煌莫高窟 (三) [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7.
[7]陳海濤.胡旋舞、胡滕舞與柘枝舞——對安伽墓與虞弘墓中的舞蹈歸屬淺析[J].考古與文物,20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