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玻璃學士》的創作初衷

邱曉靜

（南京大學 金陵學院,江蘇南京 210089）

淺析《玻璃學士》的創作初衷

邱曉靜

（南京大學 金陵學院,江蘇南京 210089）

在塞萬提斯的《玻璃學士》一文中塑造了另一個堂·吉訶德，主人公一生坎坷，其功成名就反而是在瘋癲之時，不可不謂之造物弄人。文章著重從主人公三段人生經歷對其個性加以分析，以此分析作者的創作初衷。

塞萬提斯；玻璃學士；堂·吉訶德

《堂·吉訶德》因塞萬提斯的奇思異想和妙筆生花而著稱，而塞萬提斯并不只因《堂·吉訶德》而為人所識。眾所周知，塞萬提斯是十七世紀西班牙文學界最偉大的作家，而這位集小說家、劇作家和詩人為一體的偉大作家除了《堂·吉訶德》這部文學豐碑式的作品之外，還創作有其他大量的小說、詩歌和劇本等。在《堂·吉訶德》下半部問世前，塞萬提斯出版了一部堪稱西班牙文學史上的又一經典名作：《訓誡小說集》 （《Novelas ejemplares》）。《玻璃學士》 （《El licenciado Vidriera》）一文正是來自于這本小說合集。

該小說合集收錄了塞萬提斯或早年創作的十幾篇短篇小說，而其中《玻璃學士》一文以其獨特的創作風格，形似作者本人經歷的情節吸引了不少讀者的眼光。

主人公“玻璃學士”（Vidriera西語意為“玻璃”的意思）原名為托馬斯·羅達哈（TomásRodaja）是作者基于社會原型創作的一個角色。之所以稱其為“玻璃學士”而非其本名，是因博學多識的主人公因故發瘋后自稱為玻璃所制，因玻璃易碎而輕易不許別人靠近自己，并禁止任何容易“打碎自己”的行為。除了自以為是玻璃人這個瘋癲的想法和與此有關的一些瘋癲舉動之外，主人公的思想比世上任何人都要清醒，并以一種通透的眼光審視每個人每件事。作為瘋子并不能使他出名，但他卻是一個知識淵博又很睿智的瘋子，如此便使得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大家都知道只要有問于玻璃學士，均會使自己茅塞頓開，通達事理，解決問題，就連宮廷諸人也都為其深厚的學識和機靈公正的評判所折服。但當我們的“玻璃學士”病愈恢復理智后，反而失去了瘋癲所獲得的尊敬和賞識，最終不得不離開宮廷從軍終了余生。

1 一波三折 跌宕起伏

看似戲劇的一幕人生中，主人公的名稱三做變更，而其名稱的三次變化與作者為其安排的人生三部曲的變化卻剛好對應：

（1）孜孜求學始。一個年僅11歲的小男孩與兩名薩拉曼卡大學的學生相遇，并以其抱負理想打動了這兩名學生以仆從的身份帶著他去求學，由此他得名為托馬斯·羅達哈（Tomás Rodaja）。在求學期間，仆從托馬斯除了因工作勤奮深受主人贊許之外，更以其天資聰穎和勤奮好學著稱。最初的主人也視其為“同學”多于普通侍從。在學成歸故里之后，托馬斯的主人更是允其結束仆從的工作回去薩拉曼卡大學繼續求學。而在返回求學地的途中，托馬斯遇到了海軍船長瓦爾迪維亞（Valdivia），兩人一見如故，在瓦爾迪維亞船長的盛情邀請下，托馬斯在隨船游歷了意大利、佛蘭德斯和法蘭西等地之后重新踏上去薩拉曼卡大學的求學路。重新回到校園的托馬斯出色地完成了法律學專業的學習。這一階段可謂是托馬斯博覽群書、接受教育的時期，淵博的學識再加上之前在歐洲各國的游覽經歷，至此，托馬斯正式成為了一名出色的學者。薩拉曼卡大學是托馬斯人生的重大轉折點：他由求學來到此地，因長途旅行中斷學業，而最終又回到了這個地方完成了他的學業。一切似乎都非常完美，功成名就似乎就他而言即將手到擒來——如果不是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一位貴婦，美其名曰貴婦，實則也就是當時病態宮廷里面的一個交際花迷上了托馬斯，而我們的主人公卻不為所動，貴婦不得不使出下策：用藥迷惑托馬斯使其愛上自己。結果托馬斯不但沒能愛上她，還差點因此藥丟了性命。

（2）“功成名就”時。愛情魔藥事件過后，病愈的托馬斯留下了一個后遺癥：堅信自己是玻璃做的，屬于易碎品。為了避免任何從天而降的東西對自己造成不必要的損害，他從此只肯睡在草堆中、田野中，或是露天而眠；同樣還是為了保護易碎的體質，他脫下了學士袍，換上了寬松的棉布衣服；最終，人們不再呼其名而只稱之為“玻璃學士”。“玻璃學士”的瘋癲只局限于此，他的淵博的學識半分不少，甚至能以比瘋癲之前更為清醒的思維審判周圍的一切。而之所以他自稱是玻璃體質而非別的木頭什么的做的，是因為玻璃如水晶般通透，自然能夠看到普通人所無法看到的事物本質。他滿口妙言，從他嘴里說出來的道理公正而又客觀，時常博得聽者滿堂喝彩。在朝廷之上，他仍然一無所懼，運用之前所學所聞應對每個問題而深受貴胄青睞。此時的主人公實可謂“功成名就”了，但只是此時人們都稱之為“玻璃學士”，而不是托馬斯。后來一位神父自告奮勇治好了他的瘋癥，我們的“玻璃學士”恢復了正常人的思維狀態，主人公換了托馬斯的名稱再次登臺。

（3） 經年夢醒后。脫離瘋癲狀后，托馬斯的本名一直追隨主人公直至其終老。復原后的托馬斯本欲用平生所學報效朝廷，本以為原對瘋癲的他言聽計從的王公大臣們會比以前更加看重他的才華，但事實證明他錯了。原本圍繞他的光環悉數褪去，圍繞在他身邊的求知者也都一個不剩的散去——只因他已不是當初的那個“玻璃學士”。失望透頂的托馬斯憤然離去，找到好友瓦爾迪維亞船長，加入海軍艦隊建功立業終了余生。

作者為主人公安排的人生三部曲結構可謂非常惟妙惟肖，主人公的名稱經歷了“托馬斯-‘玻璃學士’-托馬斯”，三次變化，而這三次名稱的變化恰恰與其人生跌宕起伏的三次經歷相呼應：當他初被冠名為托馬斯的時候，正值孜孜求學開始的那會兒；而當他被稱為“玻璃學士”的時候，卻正是他聲名顯赫、功成名就時；最后當他再次恢復托馬斯這個名稱的時候，一切都煙消云散，托馬斯的名稱又帶著他回到了毫不起眼的起點。

2 人生如夢 夢如人生

看完托馬斯的一生，除了“失敗”二字，我們實在找不到更恰當的形容詞了。而導致他這失敗的一生的真正原因其實還是在于他自己：文章開篇，在學生和年幼的托馬斯的對話中，我們知道了小托馬斯的理想：“努力學習成為一名學者，學成后報效朝堂，爭取揚名立萬。”[1]在小托馬斯的思想里面似乎只有名揚天下才是他學習的主要目的。出身卑微的他不愿提及自己的家鄉甚至父母的名字，聲稱統統忘記了，并說“直到能夠光宗耀祖的時候”[1]才會想起。作者就此打下伏筆，托馬斯的人生注定是失敗收尾。而后他拒絕從軍也都因從軍無法使得他建功立業。而這個錯誤的人生理想是托馬斯失敗的人生的根源由來。后來主人公得以揚名天下，只不過聲名大振的這個不是托馬斯，而是半瘋半癲的“玻璃學士”。

或許有人說，托馬斯和“玻璃學士”不是同一個人么？誠然，是又不是。表象來說，“玻璃學士”就是托馬斯；本質上看，托馬斯絕不會是“玻璃學士”。“玻璃學士”能做到將托馬斯所學的知識發揮到淋漓盡致，而清醒的正常人托馬斯卻不如瘋癲的“玻璃學士”般敢怒敢言；“玻璃學士”機智公正、言語無所顧忌，學者托馬斯卻是小心謹慎、思慮重重；“玻璃學士”從未想著如何成名，而托馬斯苦苦學習追求的根本卻在于此。但托馬斯追求一生的功名竟是由瘋癲的自己去實現，而真正的托馬斯窮其一生都無法成為“玻璃學士”。由此，是以明白塞萬提斯將本書命名為《玻璃學士》而非《托馬斯》也不是什么《玻璃學士托馬斯》，實乃絕妙的諷刺！

瘋癲的“玻璃學士”被認為是“除了時不時會因為怕人靠近大吼大叫的行為，奇怪的生活方式之外，世界上最理智的人之一……”[1]例如，問及對醫生的看法，“玻璃學士”答曰：“……良醫活人治病，庸醫傷人害命，最要命的是被治死的人被埋黃土根本無法抱怨……”；[1]又有人問，為何詩人都如此清貧，答曰：“……詩人清貧實乃自愿，盡管他們筆下的美婦個個發為金、額為銀……就連哭出來的淚水都是珍珠……”[1]；再如：玻璃學士對鞋匠的評價道“他們做的鞋要是不合顧客的腳，小了就說是時尚需要，大了就說是有利于腳趾的健康……”[1]等等。清醒后的托馬斯卻對自己的發瘋深以為恥，盡管不記得發瘋時的事情，但從旁人的態度和舉動中他知道發瘋給自己帶來的好處。為了前途，他在朝堂上所作期望能得到重用的大段剖白中仍提到“……希望大人們能相信自己發瘋時候能做到的事情，今后也一定可以做到，而且會做得更好……”[1]面對無望的回應，托馬斯只得轉身離去。至于之后對他如何從軍如何建功作者只是一筆帶過，因為那之后的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玻璃學士”的時代已經終結了。

3 結語

再看此文，又會覺得其中的一些情節似曾相識，主人公的經歷似乎非常之熟悉。的確，此文中托馬斯的前半生經歷或多或少跟其作者塞萬提斯相仿，托馬斯見廣博識，塞萬提斯更是才華橫溢；托馬斯是游歷歐洲意大利、羅馬等國，塞萬提斯卻是不得不逃亡至意大利和羅馬；借“玻璃學士”之口，塞萬提斯極盡對社會批判之實。在其筆下，“玻璃學士”對社會各行各業黑暗不公之處毫不避諱、暢所欲言，痛快淋漓。同樣也是以瘋癲之人的名義，作者在《堂·吉訶德》一書中也道盡封建騎士小說的腐朽害人之處。而其中，吉訶德同樣也是經歷了“清醒-發瘋-清醒”三個階段：清醒的時候他是吉訶德，瘋癲的時候他是驍勇善戰的“白月騎士”凈做荒唐事[2]。而最為相似的一點是，托馬斯和堂·吉訶德一樣也都是郁郁不得志，但當他們瘋癲時卻都得到了意外的名聲——于他們而言，人生都是一幕諷刺的悲劇，曲終人散之后只有落寞而終。

[1]CervantSaavedra,Miguelde.LicenciadoVidriera[M]Barcelona: Linkgua Ediciones,2007.

[2]（西班牙）塞萬提斯.堂吉訶德[M].楊鐸，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8.

Life is Buta Dream-Reaction to the Lawyerof Glass

QIU Xiao-jing
(JinlingInstituteof NanjingUniversity,NanjingJiangsu210089,China)

The Lawyerof Glass isa shortstory w itten by M iguel de Cervantesand included in his Novelasejemplares.has created another Don Quijote,which tells the fantasies of aman who believes his body ismade of glass.This article focuses on three sectionsofhis personal life to analyze the creativem ind of the author."

Cervantes;glass;lawyer;Don Quijote

I04

B

1671-0142(2011)03-0037-03

邱曉靜（1981-）,女,江蘇泰州人,助教.

（責任編輯 劉 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