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貧困的代際轉移

劉艷艷

（西北大學，陜西西安，710127）

試析貧困的代際轉移

劉艷艷

（西北大學，陜西西安，710127）

貧困問題是當今社會嚴重的社會問題之一，它對個人、家庭、社會、乃至政府政策都會產生一定影響。而貧困的代際傳遞也越來越引起研究者的關注，它不僅關系到一個家庭的長期發展，而且透露出的是一個社會的制度障礙和社會公平問題。本文即從理論和現實雙重角度，探討貧困的代際轉移問題。

貧困；代際轉移；預防與應對

貧困問題一直被世界各國認為是給社會帶來不穩定的嚴重社會問題之一。貧困不僅指生活資源的匱乏，還伴隨著社會隔離和兩代貧窮等問題。因此，它對個人、家庭、社會、乃至政府政策都會產生一定影響。而貧困的代際傳遞也越來越引起研究者的關注，它不僅關系到一個家庭的長期發展，而且透露出的是一個社會的制度障礙和社會公平問題。隨著對貧困問題研究的深入和拓展，貧困家庭青少年這一群體也漸漸成為學者和社會關注的焦點之一。通過調查和訪問不同貧困家庭青少年，筆者有一個大膽的疑問：貧困是可以代際轉移的嗎？

一、概念界定及理論分析框架

從古到今的任何一個社會都不同程度存在著貧困現象。只是在不同時期和不同社會中，貧困問題的具體含義、主要表現和社會根源各有不同。迄今為止，國內外研究者們對貧困概念進行了大量分析，得出了數十種定義。貧困定義的多樣性也反映出貧困現象和貧困問題的復雜性和多面性特點。結合本國國情，從總體上看，貧困是在特定的社會背景下，部分社會成員由于缺乏必要的資源而在一定程度上被剝奪了正常獲得生活資料和參與經濟、社會活動的權利，并使他們的生活持續地低于該社會的常規生活標準。（關信平，1999）

再精確的概念，當運用到實踐中去的時候，通常也會引發歧義。比如，人們對于究竟什么是“必要的資源”以及什么是“社會的常規生活標準”很難形成共識。本文采用中國政府新劃定的貧困線——人均年收入1196元。雖然這仍低于2008年世界銀行日消費1.25美元貧困線標準，但立足我國國情，本文將人均年收入低于1196元的家庭列為貧困人口家庭。家庭貧困對家庭成員尤其是對青少年的生活往往產生較大影響，因為青少年階段的貧困通常減弱了他們的教育水平、醫療保健、社會資本，以及較持續和長遠地影響著個人發展的機會，使貧困產生代際轉移。

貧困代際傳遞概念是從社會學階層繼承和地位獲得的研究范式中發展出來的。美國的經濟學家在研究貧困階層長期性貧困的過程中發現貧困家庭和貧困社區存在貧困的代際傳承現象，從而于20世紀60年代初提出了“貧困代際傳遞”概念。貧困代際傳遞就是指貧困以及導致貧困的相關條件和因素，在家庭內部由父母傳遞給子女，使子女在成年后重復父母的境遇——繼承父母的貧困和不利因素并將貧困和不利因素傳遞給后代這樣一種惡性遺傳鏈；也指在一定的社區或階層范圍內貧困以及導致貧困的相關條件和因素在代際之間延續，使后代重復前代的貧困境遇。關于引起貧困代際傳遞的原因，在理論上有如下支撐：

其一，美國學者哈靈頓認為，窮人是一種文化、一種制度和一種生活方式，貧困一旦成為事實就無法改變，它本身具有代際傳遞的規律，將會一代一代地延續下去。出生在貧困家庭的孩子幾乎不可能逃脫他們父母所遭受的苦難與艱辛。

其二，美國人類學家奧斯卡·劉易斯的貧困文化論。劉易斯在對墨西哥等地的貧民窟居民進行了一系列研究之后認為，貧困本身實際上表現為一種自我維持的文化體系，也就是貧困文化。窮人由于長期生活于貧困之中，結果形成了一套特定的生活方式、行為規范和價值觀念，諸如屈從意識、不愿意規劃未來、沒有實現理想的能力以及懷疑權威等等。此種類型的亞文化一旦形成，便會對周圍的人，特別是對窮人的后代產生影響，從而代代相傳，貧困本身也就得以在此種文化的約制與保護下不斷延續。

除此以外，美國經濟學家S.舒爾茨的人力資本理論與前述內容也相關。人力資本理論認為，造成貧困的主要根源之一在于窮人在人力資本投資方面的不足。從家庭的角度看，父母對子女教育等方面的投資不足是導致下一代繼續陷于貧困的原因之一。而父母之所以對子女教育等方面的投資不足，往往就是因為生活貧困，父母收入低下，同時又需要為工作和家庭收入擔心，從而分散了家長投入在孩子身上的精力和資本，進而產生貧困的代際傳遞。

二、從貧困家庭子女的生存狀況透視貧困的代際轉移

家庭是人的社會化的第一場所，家庭環境中的物質生活條件，家庭的社會地位，父母的學識修養、處事態度、生活方式等對子女的成長有著一定的影響。而貧困家庭及父母所能提供給子女的衣食、教育等早期社會化的必需條件都較差，這會極大地影響著貧困家庭子女的健康發育、心理素質、眼界視野和知識的獵取。國家統計局公布，按人均年收入1196元的標準，我國農村目前至少有4007萬貧困人口。根據民政部的統計，截至2009年3月31日，城鎮居民最低生活保障人數為2140.3萬人。另外學術界認為我國城鎮貧困人口的規模應在1500萬至3100萬人之間，占中國城鎮人口總數的4%—8%。

在如此多的城鄉貧困人口總數中，尚沒有具體數字顯示其貧困家庭子女在獨立生活后，是否依然傳承著上一代人的貧困。雖然在中國有“窮不過三代、富不過三代”的說法，但是毫無疑問，家庭中上一代人的生存狀況在很大程度上會直接影響著下一代。本文通過對10名來自貧困家庭現已十八周歲以上的對象進行訪談，發現并總結了三種現象：

其一，父母貧困，自身仍處貧困狀態。前面我們已闡述過，由于家庭經濟貧困，使子女在青少年階段的居住環境、飲食營養、醫療保健、接受較好教育的機會、與父母交流溝通的機會、父母的言傳身教等諸方面，都與家境富足的同輩群體有較大差距，這使得他們在成年后的自尊心、自信心、所受教育和綜合素質方面，都較落后于其他同輩群體。而且貧困家庭子女一方面受父母影響，另一方面由于一直都享有較少的社會資源和權利，所以他們往往因無力改變貧困而對生活失去信心，要么隨波逐流，要么怨天尤人。

其二，父母貧困，自身暫處貧困，但正努力改變現狀。屬于此類現象的案例，可見于各大學、大中專及職業院校、還有城市流動人口中的青壯年以及正打拼于各行各業的那些曾來自貧困家庭的有志者。他們雖出身貧寒，但從不向命運低頭，堅信通過自己不屈不撓的努力奮斗，終有一天可以走出優于父輩的道路。這類群體多半有著堅強的意志，繼承了父輩的辛勤和吃苦耐勞精神，肯在現有崗位踏實付出，而且懂得借用知識的力量擺脫貧困。這也歸功于父母一直以來的諄諄教誨，他們不想孩子日后的生活仍如自己般窘迫，所以往往在孩子成長的過程中，注重孩子的教育，鼓舞孩子的志氣。

其三，父母貧困，但自身通過努力，已遠離貧困。這類群體雖然普遍有著令人欽佩的奮斗史，但能奮斗到生活富足、徹底遠離貧困的成功者，在中國幾千萬貧困人口的大軍中，畢竟占少數。前述第2種狀態的人群，也許通過努力，最終無功而返，返回到第1種狀態，依然貧困。也有一部分人實現了自己的理想，過上滿意的生活，這就進入我們這里所說的第三種狀態。這類人群在成長和成才的過程中都吃了不少苦，在逆境中經受磨礪，故能較牢固地維持住得來不易的富足生活，是反貧困過程中的優秀榜樣和精彩案例。

三、貧困發生代際轉移的預防與應對策略

迄今為止，我們常見的理論和身邊的實例都不同程度地證明著：貧困可以代際轉移。持此觀點者基本都支持：處于貧困的時間越久，越不容易脫離貧困；如不打破環境的限制，貧困則會代代相傳。而在現實生活中，那些子承父業、有的繼承富貴、有的繼續貧寒的例子也屢見不鮮。但由此是否就可以得出上一代的貧困一定會造成下一代依然貧困的結論呢？當然沒有這么絕對。哲學中有一個著名的內外因辯證關系原理：事物發展是內外因共同起作用的結果，內因是事物變化發展的根據，外因是事物變化發展的條件。具體到某一個人身上，家庭經濟水平對個人成長固然重要，而自身后天的努力才是決定成功與否的根本性因素。如上述的第2、第3種人。這似乎又回到了關于貧困的個體主義理論解釋：任何人都有同樣的通過努力工作獲得發展的機會，如果一個人陷于貧困，那肯定是由于個人的原因，這些原因包括遺傳因素、個人不節儉、不努力、沒有才能等等。社會學家一般認為這種解釋是在責備受害者，由于社會體制、結構，就業制度等造成的貧困，往往是貧困者自身難以選擇和避免的。那如果不想發生貧困的代際傳遞或陷入貧困的惡性循環，家庭、學校、社會和政府應該為貧困家庭的子女做些什么呢?筆者通過多方查閱并訪問了一定數量的目標群體，總結了以下幾點對策：

第一，學校和貧困家庭的家長對子女從小就要進行正確的價值觀和成才觀的教育。引導他們正確看待現實，勇敢面對貧困，樹立自尊、自愛、自立、自強精神。學校可邀請曾是貧困生的優秀校友作艱苦創業報告，開展向優秀貧困生學習活動，經常召開貧困生座談會，以勉勵、激發他們刻苦學習、積極上進。

第二，全社會積極促進實現教育公平。在當前中國社會，通過教育擺脫貧困，實現向社會上層的流動是最現實也是最有效的途徑。而貧困家庭要為收入和生計擔憂，能投入在子女身上的資源和精力都較少，再加之一些城市的好學校要加收高額的擇校費，將貧困生直接拒之門外。貧困制約了青少年的受教育機會和通過教育實現發展的能力。調查數據分析表明，大多數貧困家庭還沒有享受到社會的教育救助，教育應該是發展性扶貧的重點。

第三，政府和社區促進貧困家庭青少年父母就業。家庭貧困是青少年發展受到限制的根本原因，提高他們父母的就業水平，為貧困青少年父母提供穩定長久的工作機會，是家庭擺脫貧困的根本途徑。雖說“窮不過三代”，但不該等到第三代、第四代家庭才脫貧，最好讓第一代就有較好的生活境況，這樣后代才不會陷入貧困的代際傳遞的惡性循環。

第四，建立健全社會保障體系和收入分配公平制度，努力建立全方位、多層次的社會保護網絡。劉易斯、哈靈頓等人所認定的貧困循環問題的基本理念大致如下：貧困是種惡性循環，會代代相傳；沒有單一的解決方式，需根據生命周期不同階段的需求與問題來綜合治理，所以其方案大約可以分成三類：預防性計劃——主要針對年輕人，包括處于受父母態度與價值影響階段的孩童；恢復性計劃——預防性計劃未及處理或處理無效的工作年齡期的成人；改善性計劃——老人、身心障礙者及前二類計劃干預無效者。這種全方位的干預貧困的理念，對我國治理貧困和妥善預防貧困的代際轉移頗具宏觀指導的作用。

總體而言，個人在整個生命進程中，雖然家庭出身有富有與貧困之分，由此決定的社會資本有豐富與匱乏的差別。但就與同齡人所生活的同一個時代而言，每個人所處的社會制度、體制、宏觀社會背景相差并不是很大。而且這是一個開放的市場經濟社會，健康的個人還是有機會和能力來選擇不同的生命道路，建立自己向上流動的人生機會。個人的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決策中，自己的未來處境應由自己負責。唯有在貧困群體乃至在整個社會中建立起這樣的人生觀，反貧困的道路才能實現可持續發展。當然，在反貧困的長遠道路上，政府和社會也承擔著重要責任。只有各方各司其職，助人自助，反貧困才不是一句空話，社會才能更加穩定、和諧。

［1］ 鄭杭生.社會學概論新修［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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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艷艷（1983-)，女，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貧困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