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模態積極話語分析初探——以語言與圖像的評價功能為例

呂慰

（西南大學外國語學院，重慶，400715）

多模態積極話語分析初探
——以語言與圖像的評價功能為例

呂慰

（西南大學外國語學院，重慶，400715）

在系統功能語言學的基礎上，將積極話語分析和多模態話語分析方法相整合，構建一種新的話語分析視角——多模態積極話語分析。在此視角下，以考察語言和圖像二者的評價功能為例，提出一個新的理論框架，并通過案例分析來驗證該理論框架的可操作性。

積極話語分析；多模態話語分析；語言；圖像；功能評價

批評話語分析關注了語言與社會、權勢關系、意識形態的關系。旨在透過語言形式，揭露語言與意識形態的相互關系，兩者是如何源于社會結構和權勢關系，又是如何為這樣的社會結構及不平等的社會關系服務的。Martin認為在話語分析中僅是揭露批判的態度是不夠的，還應采取積極友好的態度［1］。他提出的積極話語分析采取積極友好的態度，著重考慮人們如何團結一起并為各自在世上尋求空間，并通過這種方式重新分配權利，最終建成一個寬松、和諧、共處的人類社會。這種話語分析與批評話語分析相互補充，形成兩種互補視角。但這兩種話語分析都局限于語言本身，忽視了實際交際中的副語言特征以及圖像、手勢、眼神、體姿等非言語交際手段等交際模式。多模態話語分析恰恰彌補了這一不足，但它著重描述分析多種交際模式如何相互作用以實現語篇的交際功能，較少專門考察其評價功能。在系統功能語言學的基礎上，同時考察語言和圖像的評價功能，形成多模態積極話語分析的理論框架，并證實該理論框架的可操作性。

一、理論基礎

（一）積極話語分析

批評話語分析是三十多年前出現的一種重要的話語分析方法，主要研究語言及其它符號資源是如何服務于權勢，揭露批評透過語言反映出意識形態中的性別、種族、階級及有關社會因素導致的不平等［2，3］。這種語言分析方法突顯了語言中的權勢關系與意識形態，闡釋了社會與語言的辯證關系，加深了人們對語言、權力和意識形態之間互動關系的認識。但正如Martin所指出，批評話語分析以消極態度影響著社會，這種分析只滿足于揭露和批判。他認為應采取積極態度進行話語分析，并提出積極話語分析與批評話語分析形成互補，旨在建成一個寬松、和諧、共處的美好社會［1］。在批評話語分析中，人們主要關注“霸權”，也就是揭示話語中所含的權勢，因此人們會或多或少地反抗這種權勢。而積極話語分析關注于“社區”，它著重考慮的是人們如何團結在一起并為各自在世上尋求空間，從而通過這種方式重新分配權利而不必反抗它［1］6。國內學者朱永生詳細探討了積極話語分析與批評話語分析的關系［4］。

積極話語分析方法主要采用評價理論，該理論是Martin在系統功能語言學基礎上發展而來的，“關系到文本中磋商態度的種類、投入情感的力度、價值溯源及說服讀者的方法”，［5］22用以彌補語言的三大元功能未考慮賦值語義這一盲點，在語篇分析中完整分析語言所表達的態度、立場。

評價理論分為態度、級差、介入三大系統［5］22-65。評價系統以態度系統為中心，態度系統下分為情感、評判、鑒賞三個子系統。其中情感系統是對人的情感的表達；評判系統是對人品質的評價；鑒賞系統是對事物價值的評價。級差系統是對態度的分級，分為語勢、聚焦。語勢是將語言所表達的態度增強或減弱，而不能用語勢分級的態度責用聚焦來分級，分為明顯和模糊。介入系統是態度的來源，即評價從何而來。根據態度來源的不同，介入系統有自言、借言兩個子系統。

積極話語分析關注的是該系統中積極的一面?，F實生活中，人際交往意義表達常常涉及多種交際模式。評價理論下的傳統話語分析注重的是對語言的研究，對其他意義表達模式的評價功能關注不夠。

（二）多模態話語分析

在現實生活中，人際交往常常涉及多種交際模式，包括言語交際和非言語交際模式。傳統的話語分析一般局限在語言上，較少涉及非言語交際模式。多模態話語分析恰好彌補了傳統話語分析的這一點不足，將語言以外的其它意義表達形式納入分析的范疇。

系統功能語言學采取社會符號學視角，將語言看作一種社會符號［6］，具有三種元功能，即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多模態話語分析將語言的這三大元功能擴展到其他意義表達模式的分析中［7-10］。如Kress和vanLeeuwen將元功能分析延伸到圖像中，認為圖像及其它符號如同語言，有著兩大基本功能：一是經驗再現，在圖像中為再現功能，由敘事再現、概念再現實現；二是展現社交中的人際互動，在圖像中為互動功能，由接觸、距離、視點、情態等實現。語言中的語篇功能在圖像中是再現及交際行為所表達的整體意義，即構圖意義，由信息值、顯著性、取景來實現［7］13-14。國內許多學者也對多模態話語分析做了相關論述并應用于實踐中［11-15］。多模態話語中的副語言特征以及非言語交際手段等交際模式作為社會符號也具有一定的評價功能。但迄今尚少有人對多模態話語中的評價資源進行系統的研究。

在積極話語分析及多模態話語分析的基礎上，將二者加以整合，提出多模態積極話語分析的理論框架。

二、社會符號學下的語言與圖像

（一）語言與圖像

系統功能語言學把語言看作是一種社會符號，由音系/字系、語法和語義三個層次組成，每一層都是構建意義的資源并作為意義選擇系統以縱聚合形式組成［16］。多模態話語分析則認為，圖像作為表達意義的另一種重要的社會符號，與語言一樣具有表達層，但在表達層上有著不同的選擇。語言是在不同的詞類、語義結構中選擇；而圖像是在不同顏色、構圖結構中進行選擇。在語法層上，系統功能語言學提出了語言的三大元功能［17］，Kress和van Leeuwen將這三大元功能延伸到圖像分析中，認為圖像如同語言，也具有語法［7］。圖像與語言這兩種社會符號有著高度的一致性，它們用各自獨立的形式形成意義系統。

圖像與語言在多模態文本中相互交迭。Hartmut St?ckl提出了兩種交迭方式：一是語言通過印刷與排版本身具圖像的性質；二是語言與圖像結合［18］19。我們認為還應包含語言嵌于圖像中這一種交迭方式。在這種交迭方式中，語言與圖像相重合，具有語言與圖像的雙重性質。

（二）圖像中的評價功能

圖像不是重現事實，它在制作、傳播、閱讀圖像的過程中與圖像制作者所代表的社區利益緊密聯系［7］45。為了交流自己的態度，圖像制作者通常會或多或少地體現某一社區內的傳統、價值觀、信念等。從而表達自己的感受、對待事物的態度，以期得到更多人同意自己的看法。

圖像中有兩類參與者：一類是互動參與者，另一類是再現參與者。前者指參與交際者即圖像制作者及觀看者，后者指圖像中所呈現的一切交際中的事物。圖像制作者將權利轉移到再現參與者上的過程最接近語言中使用評價性詞匯的過程［7］146。語言中的態度評價資源是具有評價性的詞匯；圖像在表達意義選擇過程中實現其評價功能。

三、多模態積極話語分析框架

基于以上分析，評價系統下的積極話語分析可以延伸到圖像中，考查圖像所體現的積極態度，與語言的積極話語分析結合形成多模態積極話語分析框架。該框架包括語言和圖像兩個部分，分別分為三個子系統：態度系統、介入系統、級差系統，如圖1所示。

該框架中的語言和圖像部分均采用Martin的評價系統。該系統以態度系統為中心，介入系統服務于態度系統，級差系統是態度的表現程度，著重考查積極態度。語言部分已在積極語語分析中作了介紹。在圖像部分中，展示制作者態度的方式是通過不同視角將制作者的權利轉移到再現參與者身上，從而形成了評價資源。從水平視角看，正面視角表現出制作者卷入的態度；傾斜視角表現出制作者超脫的態度。卷入即圖像所展示的是制作者世界的一部分；超脫表明制作者不涉及圖像所展示的世界。從垂直視角看，制作者從高視角制作圖像表現出制作者賦予互動參與者更多權利的態度；平視視角則表出了平等的態度；低視角表現出制作者賦予再現參與者更多權利的態度。態度不是絕對的，而是不同程度的連續體。級差系統是對態度的分級。這個子系統中包括距離和情態。社會關系決定著距離，距離由親近的距離到公共距離表現著圖像制作者不同程度的態度［7］131，［19］。情態也是實現級差的子系統，共有8個情態標志：色彩飽和度、色彩區別、彩色調制、語境化、再現、濃淡、照明和亮度［7］165-167。圖像中最高情態值并不與情態標志的某一極端值一致，而是在某一點達到最高值后其情態值將下降。圖像中的情態比語言更復雜地結合在一起并細微地分級，因此情態值的高低還要受語境的影響［7］165-168。在介入系統中，借言主要通過投射得以實現。圖像中的投射分為心理投射及言語投射，在圖像中多以對話泡和思維泡出現。這一投射又多是以語言嵌入圖像中，成為圖像中的一部分。

圖1 多模式積極話語分析框架

在同一文本中，圖像與語言通過三種交迭方式，表達一致態度或非一致態度。在表達一致態度的情況下，圖像與語言的交迭是對態度的一種重復、強調或者是部分與整體的關系。在表達非一致態度的情況下，圖像與語言交迭是為了對某種態度的突出（如諷刺）。

四、對一則新聞圖片的多模態積極話語分析

2010年3月28日山西王家嶺煤礦發生透水事故，153人被困井下，4月5日發現的115名被困工人已經全部出井。本文所選語料來自新華社在清明節對王家嶺礦難報道的一則新聞中的標題部分［20］，如圖2所示。

圖2 王家嶺透水事故報道標題

（一）語言部分

1.語言

“山西王家嶺透水事故”沒有可供磋商態度的評價詞匯，起著提示讀者該文本所指事件的作用?！吧孥E”是由兩個名詞組成，可有多種理解方式如：“生命是奇跡”、“生命創造奇跡”、“救出生命是奇跡”等小句。這兩個詞體現作者對生命的一種積極態度的判斷?！熬碌纳馐沁@個清明節最美的風景”中，作者對生命進行判斷，其中“美的風景”是對生命的一種積極態度，而“最”起到了增強語勢的作用，使得該積極態度得到加強。

2.語言的圖像特征

該標題中語言部分通過特殊的排版本身也具有一定的圖像特征?！吧轿魍跫規X透水事故”、“井下的生命之光是這個清明節最美的風景”從水平視角看，這兩個小句正面排列，體現制作者將自己卷入其中的態度；從垂直視角看，文字水平排列，體現制作者采用的是一種平等的姿態。在顏色上用了白色，與灰暗的背景相互對比映襯，突出其語言的評價功能。“生命奇跡”這一小句以傾斜的方式排列，形成一個垂直視角下的低姿態，體現制作者對生命的一種尊敬。該小句用的是紅色這一暖色調，在中國這樣一個特定的文化社區里，紅色意味著平安、勇敢、逢兇化吉等。加強了制作者這樣一種積極態度。

（二）圖像部分

該多模態文本中的圖像部分由三張圖片構成，三張圖片均采用了傾斜的視角表明了圖像制作者超脫于圖像中并非遇難者中的一員也非救援人員。同時視角又處于平視，表現了制作者認為自己與圖中的再現參與者地位平等的態度。

從左往右第一張及第二張圖片的距離可以看出圖像制作者與再現參與者的公共距離即相隔至少四到五個軀干，第三張則給出了一只手握著獲救人員的手這種關切場景的特寫，該特寫可體現了密切的個人的關系［7］。三張圖組織在一起便形成了圖像制作者的一個整體態度：他不是再現者中的一員即在救援中他沒有親自參與，但他心系遇難者及獲救人員。在情態方面，三張圖片均是相機拍下的照片，其色彩飽和度、色彩區別等都已達到了最大值。但圖像中最高情態值并不與某一極端值一致，即最大色彩飽和度、色彩區別并不能體現最高情態值。圖像制作者有意將三張照片相聯部分模糊化，降低整個圖像的色彩飽和度和色彩區別值，從而提高了情態值，加強制作者的態度及所表現事件的真實性。

該則新聞的文字部分同時也可以看作是該圖像的介入系統中的心理投射，嵌入圖像中，成為圖像的一部分。與圖像表達著一致的態度。該圖的投射體現出制作者的態度，使圖像所表達的態度更為真實可靠，并以文字強調圖像中所表達的態度。

積極話語分析以評價理論為分析方法，注重對語言評價功能的研究。但當今多模態語篇豐富多樣，在話語分析中單考察語言這一符號系統是不夠的。故多模態話語分析關注了話語中的語言、副語言特征及非言語交際手段等社會符號，彌補了積極話語分析的這一不足。然而在多模態話語分析中，人們較少考察語言外其它社會符號的評價功能。在系統功能語言學的基礎上，將積極話語分析及多模態話語分析相整合，形成了多模態積極話語分析的視角，提出了多模態積極話語分析理論框架，著重考察了語言與圖像形成的多模態文本中的評價功能，并以一則新聞標題證實該框架的可操作性。該框架從理論上有助于彌補積極話語分析及多模態話語分析各自的不足，為話語分析提供了一個參考方法；從實踐上，該框架反映了多種模態交迭產生的有效交際，為文本制作者提供了參考。本文限于篇幅，只考察了語言和圖像兩種模態，今后還需要從聽覺、觸覺、味覺等其它交際模態考察其評價功能，以揭示話語與社會之間的復雜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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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慰（1986-），女，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功能語言學、語篇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