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明式硬木家具榫卯結構的文化內涵

羅移峰,付玉群

淺談明式硬木家具榫卯結構的文化內涵

羅移峰,付玉群

明式硬木家具的榫卯結構達到了很高的技藝水平，把榫卯結構的凹凸之美發揮到了極致。這與明代的政治、經濟、文化環境有極大關系，是文人智慧和工匠技藝結合的產物。民間工匠和參與家具設計的文人一定程度地受到了道家思想的熏陶與影響。

明式家具；硬木家具；榫卯結構；文化內涵

明式家具是我國傳統家具的集大成者，因而成了我國傳統家具的代名詞。廣義的明式家具，不僅包括明代的家具，也包括具有明式風格的近代制品。狹義的明式家具，專指明至清前期材美工良、造型優美的家具［1］。明式家具以用材劃分，主要有漆家具、硬木家具、柴木家具和竹家具等。這里要討論的是明式家具中的硬木家具。

“硬木是對各類優質木材的統稱，常見的有黃花梨、紫檀木、酸枝木、枸梓木（俗稱雞翅木）、花梨木等，主要生長在南洋一代。明式硬木家具中用料最多的是黃花梨，這與明代家具追求簡潔、明快、自然的風格是一致的，其次是花梨木和紫檀木，還有鐵梨木、雞翅木等。”［2］自明代嘉靖之后的萬歷年間，市場上開始出現硬木家具。明隆慶年間（1567-1572）海禁打開，從南洋外貿進來的黃花梨、紫檀等硬木被用于家具制作。明代中葉以來，江南地區能工巧匠們以紫檀木、酸枝木、雞翅木、花梨木等外來進口木材為主制作的家具，都是明式硬木家具。

選用硬木做家具，是因為硬木的天然特點。硬木材質的紋理、色澤美觀，如黃花梨、雞翅木等色澤美麗。“黃花梨花紋線條奔放流暢，與詩人、墨客豪放不羈的性情十分吻合，鮮明特征的華美紋理構成了黃花梨作品個性化特征，讓人產生見物見人、見物見性情、見物見精神之感，長久把玩，趣味無窮。”［3］紫檀、烏木等沉穩莊重，癭木則可以天成山水自然之美景。另外，硬木的木材性能穩定，加工性能好，拋光面光潔素雅，耐久性強，用較小的斷面可以制作出精密復雜的榫卯結構。硬木的材質上的這些特質為明式家具風格的塑造和發展提供了可靠的物質條件。經過多年的發展，明式硬木家具形成了“造型雋秀、結構嚴謹，線條流暢，工藝精良，漆澤柔和”的工藝特征［4］，這也是明式家具獨特的審美意蘊和文化內涵。

一、明式硬木家具的榫卯結構及特點

榫卯或叫卯榫，是指兩部分的連接處。榫，剡木入竅也，俗謂“榫頭”，亦作“筍頭”。卯眼是木器上安榫頭的孔眼，或叫榫眼［5］。榫卯結構是中國傳統建筑和實木家具中相連接的兩構件上采用的一種凹凸處理接合方式。榫卯在每件家具上都具有形體構造的“關節”作用，是一種物質構造的結點方式。

按榫卯的結合方式和作用，可將其分為三種類型：第一種是面與面的結合，也可以是兩條邊的拼合，還可以是面與邊的交接構合。如 “槽口榫”“企口榫”“燕尾榫”“穿帶榫”等。第二種是點與點的結合，主要用作橫豎材丁字結合、成角結合、交叉結合以及直材和弧形材的伸延接合。如 “格肩榫”“雙榫”“鍥釘榫”“半榫”“通榫”等。第三種是將多個構件組合在一起并相互連結的構造方法，除運用以上一些榫卯聯合結構外，還有一些更為復雜和特殊的做法。常見的有“托角榫”“長短榫”“狼牙榫”“螳螂榫”“勾頭榫”“搭掌榫”等。明式硬木家具的榫卯結構達到了很高的技藝水平，把榫卯結構的凹凸之美發揮到了極致。

榫卯結構在中國傳統家具中的應用歷史悠久。據研究，早在7000年前，長江流域的河姆渡新石器時代，榫卯技術已經出現在原始先民居住的木結構的房子中。榫卯是中國建筑中最早具有科學創造意義的工藝技術。現在一些少數民族地區的建筑還在使用榫卯結構。明式家具是對漢唐宋以來家具的繼承和發展，它傳承了傳統建筑木結構的榫卯技術原理。經典的明式硬木家具如同建筑的濃縮，科學合理的榫卯結構是明式硬木家具永恒的魅力。

榫卯結構穩固性強。明式硬木家具的榫卯結構是榫和卯的結合，是木件之間多與少、高與低、長與短之間的巧妙組合，這種組合可有效地限制木件之間向各個方向的扭動。現在各大博物館收藏的明式硬木家具，看上去依然十分結實。

榫卯結構的家具便于運輸和維修。許多大件的硬木家具是拆裝運輸的，到了目的地再組合安裝起來，非常方便。純正明式硬木家具可以使用數百年以上，即使它的某些部件出現了問題，只需用相同或相似的材質把壞掉的部分換掉即可。

明式硬木家具榫卯品性高。硬木家具的木質堅硬，使用榫卯連接木質家具，也與當時傳統的建筑構造相一致，體現建筑與家具的協調統一。“明式家具中的硬木家具在藝術上追求完美、獨特，設計上融入文化內涵，技術上挑戰高難度，選材上鐘情于稀有名貴木材，這就成就了明式硬木家具高貴的品性。”［3］這也是傳統工藝制作的明式硬木家具具有較高增值空間而為人們收藏的一個重要原因。

二、明式硬木家具榫卯結構的文化內涵

明朝在中國歷史上是一個很特別的朝代。政治上，它是中國歷史上宦官專政最為嚴重的時期，出現了一些崇道求仙、不理朝政的統治者。經濟上，資本主義生產關系開始萌芽，商品經濟比較發達。文學藝術上，名家流派眾多紛呈，有吳中四家、江南四大才子等。思想上，出現了一批哲學家、思想家。王明陽創立“心學”，繼承程顥和陸九淵的心學傳統，并在陸九淵的基礎上進一步批判了朱熹的理學。王艮提出了“百姓日用即道”的哲學觀點，得到時人普遍認同，在造物上則體現為樸素實用的特點。此外，明代還特別倡導“格物致知，經世致用”的思想觀念。

（一）榫卯結構所表現的人文氣質

明式家具風格的形成，有其獨特的社會背景、地域條件以及文人參與的影響。明式硬木家具的成就離不開明代工匠的精湛技藝，同時也是文人智慧和工匠技藝結合的產物。明代的書法繪畫藝術出現了眾多流派和大家，如沈周、文征明、唐寅、仇英、祝枝山、徐禎卿等，有大書法家、繪畫家董其昌、徐渭等。出現了一大批喜好文玩的士大夫和儒商。明人文震亨《長物志》中列舉了許多家具品種，沈津為《長物志》作序，提到“幾榻有度，器具有式，位置有定。貴其精而便，簡而裁，巧而自然也”，這是對當時家具制作和文人的室內陳設風格最恰當的評價［3］。文人對書畫藝術以及文玩用品的喜愛，對家居陳設的講究，也推動著家具工藝的發展。

明式硬木家具呈現出一種簡約、樸素、質樸、自然的美學特征，是典型的文人式家具。榫卯結構的凹凸契合之美是中國文人所重視的，它不強調流光溢彩，即使有著豐裕的條件，亦不尚奢華，而以樸實高雅為第一。明式家具的簡約質樸是與同時期的室內陳設、園林、建筑、環境的風格協調統一的，形成虛實相間的含蓄和穿透效果。當時的文人們所以獨青睞于明式家具，原因在于他們欲通過用具來寄寓和表現自己的心態和靈性。文人的參與，促成了明式家具別具一格風格的形成。因此，可以說明式硬木家具是具有人文氣質內涵的家具。

（二）榫卯結構所表現的道家思想

明式硬木家具榫卯結構的文人氣質背后有著道家的哲學思想。榫卯工藝體現了“師法自然”的原則。榫卯的陰陽相依、凸凹相互的契合狀態，又體現出道家的“陰陽互補，虛實相生”的哲理意蘊。榫卯制作過程中的精確與凹凸契合的奇異組合是藝術化形式的展現，當榫頭與卯眼在外力的作用下構合時，一種強烈的沖擊力、穿透力和契合狀態，完全超越了自身形態的審美性，而是行為的感受與力的體驗，人的情感在矛盾力的抗衡中得到震動和升華，進而達到客體與主體的融合境界。虛實結合的榫卯結構成就了中國傳統家具的典范。明式硬木家具的造型簡潔，委婉清秀，結構科學，裝飾適度，繁簡相宜，虛實結合，比例適度，充分顯示出材料的自然美，顯得既淳樸厚重，又空靈秀麗，典雅清新，造型符合人體的曲線。榫卯穿透的形式表達，也與道家思想中人的精神與自然相吻合，與傳統的“天人合一”哲學思想相一致。當然不能簡單地將明式硬木家具的成就歸功于道家思想的融入，但制作硬木家具的民間工匠和參與家具設計的文人，都的確或多或少的受到了道家思想的熏陶與影響。

三、結語

明式家具是我國傳統家具中的集大成者，硬木家具是明式家具的典型代表，而榫卯結構在明式硬木家具中又被發揮到極致。物質生活的富裕，情感表達的豐富細膩，人們對生活高品質的追求享受，對傳統家具文化與建筑和環境的協調統一的繼承和發展，都在明式硬木家具精美秀逸的典范中得到很好的體現。明式硬木家具的榫卯結構的凹凸契合之美，無論在審美上還是技巧上，都體現了中華民族深厚的文化精神內涵。

[1]王世襄.明式家具研究[M].北京：三聯書店，2010.

[2]朱家溍.故宮藏明清家具[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8.

[3]李強.中國明清家具賞玩[M].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2009.

[4]李硯祖.工藝美術概論[M].中國輕工業出版社，2005.

[5]陳耀東.《魯班經匠家鏡》研究：叩開魯班的大門[M].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10.

TS664

A

1673-1999（2011）11-0163-02

羅移峰（1975-），男，四川大竹人，碩士，西南科技大學（四川綿陽621010）制造科學與工程學院教師，研究方向為工業設計。

2011-0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