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公司清算義務人制度的完善

金秀琴

(黑龍江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哈爾濱150080)

我國公司清算義務人制度的完善

金秀琴

(黑龍江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哈爾濱150080)

公司清算義務人制度是公司清算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該制度是公司因各種原因解散后，能使公司債務得到清理，公司交易安全進行的重要保證。由于誠信的市場秩序缺失等原因，許多公司存在著違法清算、嚴重損害債權人等利益相關者利益的問題，嚴重侵蝕著我國的市場經濟秩序。解決這一問題的關鍵，是確立完善的清算義務人制度。

公司;清算;清算義務人

本世紀初，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校長巴特爾(Butler)曾經說過，“有限責任形態的公司乃現代最偉大的創舉，以至于蒸汽機以及電子的發明亦無法與其媲美”［1］。在人類的發展歷史上，雖然限定責任和聯合經營的生產模式很早就存在，但是直到工業革命以后公司制度才出現。生產力的變革和生產制度的變革的結合使人類跨入了大規模生產的時代。人們對財富創造的追求空前高漲，也由此創造了燦爛的工業文明。有限責任制度的發現在這一過程中居功至偉。假如沒有這一法律上的發現，即使擁有現代生產技術，人類的生產將仍然停留在作坊生產的時代。所以正是有限責任制度造就了近現代社會的繁榮。

但是任何制度都有被濫用的可能性，尤其是在法律規定不完善的情況下，有限責任制度也是一樣。有限責任制度在幫助人們創造財富的同時，也被一些缺少誠信的人用做實現自己利益最大化、損害他人權益的工具。所以，從公司成立直至終止的每一個階段，都必須有法律的規制，才能保證有限責任制度真正實現其價值，才能保證社會經濟秩序的穩定。公司清算制度解決的是公司人格消滅的問題。任何公司只有經過合法清算，才能終止其法人人格，才能退出市場。這樣的社會才是一個有序的社會。因此，公司清算制度是公司制度設計中必不可少的一項基本制度。

一、清算義務人的義務內涵

清算義務人是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產生的新的概念，至今，公司法理論界在“清算義務人”的界定方面仍存在爭議。綜合現行理論中存在的各種定義，筆者認為，清算義務人的內涵應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清算義務人的義務主要是組織清算，并不包括對公司的清算事務的具體執行。這是清算義務人與清算人的主要區別。

第二，清算義務人對公司負有組織清算的義務是基于其與公司間的特定法律關系，并且基于這種法律關系對公司享有控制權。具體而言，股東基于其與公司間的投資法律關系而對公司享有經營決策權，董事基于其與公司的委托關系而對公司享有經營管理權。

第三，清算義務人的組織清算義務是法定的。如若違反該義務給公司、股東或債權人造成損失，將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對公司而言，清算義務人承擔的是一般侵權責任;對債權人而言，則是侵犯了債權人的債權，應當在債權損失的范圍內承擔賠償責任。

第四，清算義務人既有權利又有義務。從清算義務人的概念來看，似乎該主體只承擔義務，不享受權利。但是權利和義務是一對對立統一的矛盾體，他們往往相伴而生并且相互滲透。在一定條件下，某一個行為既可以看成是權利亦可以看成是義務。對清算義務人而言，組織清算、選任清算人進行清算既是其義務又是其權利。

二、清算義務人制度存在的缺陷

(一)主體界定不清

關于公司清算義務人的主體界定，國外很少直接規定，多數是通過規定清算人的方式間接規定的。國外一般規定公司解散由董事或股東處理清算事宜，同時又規定公司章程和股東會可以另行選任清算人。所以國外的清算義務人應該是董事和股東。我國公司立法及實踐中對公司解散清算的指導思想，經歷了一個從行政強制為主導到自行清算為原則的發展過程。相應的，對公司清算義務人的界定也從公司外部主管機關逐漸轉變為公司內部的股東、控股股東和董事［2］。

多年來立法和司法解釋由于未生效和規定模糊的原因，均沒有解決現實中公司解散無人清算的矛盾，直至2008年《公司法解釋(二)》的出臺。該司法解釋雖然沒有明確地使用“清算義務人”的字眼，但是明確地規定了清算義務人的主體界定、法律責任等實質問題，構建了清算義務人制度的框架。根據該解釋第18至21條的相關規定，有限責任公司的清算義務人為公司的股東和實際控制人;股份有限公司的清算義務人為公司的董事、實際控制人和控股股東。筆者認為，基于保護中小股東利益的原則，有限責任公司的清算義務人應當為控股股東和實際控制人，而不包括中小股東。

(二)清算義務人責任不夠明確

民事責任是指民事法律關系中的義務主體違反法律規定的或者合同約定的民事義務，侵害民事權利主體的民事權利，依民法規定而產生的一種法律后果［3］。這種法律后果是由國家法律規定并以強制力保證執行的。規定民事責任的目的，就是對已經造成的權利損害和財產損失給予恢復和補救。清算義務人民事責任是因為違反清算義務而產生的，其民事責任具有法律強制性和制裁性。公司被吊銷或注銷后，清算義務人未進行清算，導致公司財產流失，損害債權人的合法利益，清算義務人應對此承擔何種的責任，我國現行法律無明文規定。清算責任制度的不完善，已經嚴重影響我國公司制度和經濟的快速發展［4］。

(三)未建立起公司解散登記制度

我國現行法律、法規僅有公司設立登記、變更登記和注銷登記的規定，并未規定公司解散登記制度，這既不利于登記機關對公司清算的監督，也不利于保護債權人的利益。公司出現解散事由，往往是發生了某種特定的法律事實或法律行為，如公司股東會或股東大會決議公司解散，公司因違法經營被責令關閉等，第三人通常對此并不知情，在欠缺公司解散登記制度的情況下，所謂“15日內成立清算組”，只能依賴公司的自覺行為，缺乏公司之外力量的監督和制約，至于“逾期”與否，公司債權人更無從知曉，從而無法通過啟動司法救濟程序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這正是我國司法實踐中相當多的公司解散后不依法組織清算，且得不到制約的重要原因。

三、清算義務人制度的完善

(一)明確清算義務人主體

鑒于我國《公司法》對公司解散后清算義務人規定的模糊性，實務界普遍認為“對清算義務人范圍的認識，雖然有所不同，但基本是指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股份有限公司股東會推選的人”，“它規定有限責任公司的清算義務入為其股東，而股份有限公司的清算義務入則為公司的董事”［5］。筆者認為，根據我國現有企業的不同性質，對清算義務人的確定可以具體歸納為以下幾種:

1．國有企業。國有企業的投資主體是國家，國家是國有企業的唯一股東，其主管部門代表國家管理國有企業。國有企業終止后，其上級主管部門為清算義務人。

2．集體企業。集體企業的投資主體是集體組織，集體組織是集體企業的股東，通常稱為開辦者。集體企業終止后，其開辦者應為清算義務人。

3．聯營公司。聯營公司是不同投資主體共同投資成立的，聯營各方是企業股東。聯營企業終止后，聯營各投資主體為清算義務人。與此相關，合資企業、參股企業等由多個股東、多個發起人成立的企業，各發起人都是企業終止后的清算義務人。只有一個投資主體的企業(即全資子公司)，其投資主體為唯一清算義務人。

4．有限責任公司。有限責任公司的清算組由股東組成，全體股東都屬于清算義務人。但筆者認為，基于保護中小股東利益的原則，有限責任公司的清算義務人應當為控股股東和實際控制人，而不包括中小股東。

5．股份有限公司。股份有限公司的清算組由股東大會選定的股東人選組成。因此，只有股東大會選定的股東才是清算義務人。

(二)完善清算義務人的責任制度

公司解散后，清算義務人隱瞞公司解散的事實，利用公司的名義同相對人開展新的交易，合同的效力如何?公司的清算義務人應當承擔什么責任?交易相對人的利益應當怎樣保護?《公司法》僅僅在第206條規定了公司的行政責任，但是沒有規定當事人的民事責任，《公司法解釋(二)》對此也沒有規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解散的企業法人所涉民事糾紛案件具體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征求意見稿)》第22條規定:“企業法人在清算完畢前，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40條的規定從事清算范圍外的活動，應認定其民事行為無效，由此所導致的民事責任由該清算法人自行承擔。有證據證明相對人明知的，應根據雙方的過錯，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筆者認為應當在清算義務人制度中明確利用公司進行虛假交易的責任承擔問題。

解散后公司是沒有進行新的經營活動的權利能力的。我國《民法通則》第40條及《公司法》第187條都明確規定公司不得開展與清算無關的經營活動。所以清算義務人利用公司名義與第三人交易屬于違反法律的強行性規定，該民事行為無效。但是合同被確認無效后的責任承擔并不如《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解散的企業法人所涉民事糾紛案件具體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征求意見稿)》第22條所述，首先應當確認責任的承擔主體。清算義務人在公司解散后仍然利用公司的名義同相對人締結合同的主觀目的大多是為了在獲得合同利益后將責任推給公司，利用公司的有限責任作為掩護逃避債務，屬于濫用公司法人人格的一種情形。所以此時應當否定公司的獨立地位，將責任的承擔主體界定為公司和清算義務人，二者對相對人承擔連帶責任。其次應當確認責任的性質?！逗贤ā返?2條規定:“當事人在訂立合同過程中有下列情形之一，給對方造成損失的，應當承擔損害賠償責任:(一)假借訂立合同，惡意進行磋商;(二)故意隱瞞與訂立合同有關的重要事實或者提供虛假情況;(三)有其他違背誠實信用原則的行為?！痹摋l是關于締約過失責任的規定。清算義務人的行為屬于第二種情形，即故意隱瞞事實或提供虛假情況。所以清算義務人與公司應當承擔的責任性質為締約過失責任。同時《合同法》第58條規定:“合同無效或者被撤銷后，因該合同取得的財產，應當予以返還;不能返還或者沒有必要返還的，應當折價補償。有過錯的一方應當賠償對方因此所受到的損失，雙方都有過錯的，應當各自承擔相應的責任。”此條為締約過失責任的法律后果。所以清算義務人虛假交易的合同被確認無效后，需要向善意的相對人承擔返還財產或折價補償的責任，給對方造成其他損失的，還要承擔賠償損失的責任。

(三)完善公司的解散登記制度

公司清算中有三大登記制度:解散登記、清算人登記和公司注銷登記。我國《公司法》第189條和《公司登記管理條例》第六章建立了清算人登記制度和公司注銷登記制度，但是我國并沒有建立起公司解散登記制度。公司只有在清算完結后，由清算組憑清算報告向登記機關辦理注銷登記并發布公告，此時公司人格才告終止。因此，公司法人資格的注銷登記，才是公司終止的最終標志。顯然，公司解散時并不能立即辦理注銷登記，但由于解散事由的出現，意味著公司已經發生了重大變更，公司應當辦理解散登記手續。

建立解散登記制度的必要性:

首先，建立公司解散登記制度，符合商法的基本原則。根據商法原則，商事交易活動實行公示主義，即要求交易當事人對涉及利害關系人利益的客觀事實必須公告周知，以便利害關系人有所了解，免受損害。借助公司解散登記制度，債權人及其他利害關系人能夠及時獲取公司解散的信息，從而可以避免與已解散公司從事新的交易活動，遭致不必要的損失，并及時維護自己的債權利益。

其次，建立公司解散登記制度，能夠監督公司及時成立清算組進行清算，保障公司清算的順利進行。依我國《公司法》規定，公司因出現《公司法》第184條規定的原因而解散的，應當在解散事由出現之日起15日內成立清算組開始清算，逾期不成立清算組進行清算的，債權人可以申請人民法院指定有關人員組成清算組進行清算。然而，公司出現解散事由，往往是發生了某種特定的法律事實或法律行為，如公司股東會或股東大會決議公司解散、公司因違法經營被責令關閉等，第三人通常對此并不知情，在欠缺公司解散登記制度的情況下，所謂“15日內成立清算組”，只能依賴公司的自覺行為。

最后，建立公司解散登記制度，也是公司登記機關規范公司行為的需要。公司作為營利性法人團體，是最重要的商事主體，而商事登記是公司登記機關規范管理公司的重要舉措。我國《公司登記管理條例》規定，公司變更登記事項，應當向原公司登記機關申請變更登記，但該條例規定的公司登記事項僅包括名稱、住所、法定代表人、注冊資本、經營范圍等，并不包括公司解散。事實上，公司解散并不意味著公司終止，此時雖不能辦理注銷登記，但解散事由的出現，意味著公司已經發生了重大變更，因此公司應當辦理相關登記手續。

“公司清算義務人”這個概念是現實矛盾的產物，我國清算義務人制度尚處于初步建立階段，并不完善，立法者和司法者在面對現實經濟生活中關于清算義務人的問題時，還有許多疑惑和不解之處，這就需要全體法律工作者對清算義務人制度進行深入研究，從主體界定、權利規范、責任追究等方面給予明確規定，以使我國清算義務人制度不斷完善。

［1］Steven C，Bahis．Application of corporate common law Doctrines to limited liability companies［M］．Montana: Law Review Press．1994:55．

［2］何超凡．公司清算義務人研究［D］．北京: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學院，2009．

［3］李開國，張玉敏．中國民法學［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2．

［4］王書庵．對公司解散時清算義務人清算責任的思考［J］．金卡工程·經濟與法，2008，(11)．

［5］褚紅軍．公司訴訟原理與實務［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07．

［責任編輯:劉曉慧］

A Study on the Perfection of the Corporation Liquidation Obligor

JIN Xiu-qin

The system of the corporation liquidation obligors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system of liquidation of the corporation，what is the important insurance for corporate debt can be cleared and corporate transactions safety after the dissolution．Owing to the lack of integrity of the market order and other reasons，many companies illegally clearing，which damage to the interests of creditors and other stakeholders severely，the phenomenon seriously erode our market economic order．The key to solve this problem is to establish prefect system of the corporation liquidation obligors．

Company;Liquidate;The liquidation obligors

DF411．91

A

1008－7966(2011)01－0061－03

2010－12－01

金秀琴(1965－)，女，黑龍江龍江人，教授，主要從事民法學、合同法法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