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凡
不同城市地域性建筑色彩之間的差異,應如自然界中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隨著經濟全球化之大潮,在國家城市化政策的引導下,各地政府紛紛出臺加快城市化進程的政策文件。舊城改造,新城崛起,地域性建筑色彩的傳統與現代矛盾日趨顯露。兩個對立面隨之發生格局變化。很多城市建筑色彩丟失了“性格特色語言”。近年來,不少建筑設計師在反思、探索“返璞歸真”之路,尋求傳統意義上的城市地域性建筑色彩與現代相融合。
城市地域性建筑色彩,指特定地域城市建筑物體所有外部被感知的色彩總和。色彩在人類生活環境中的應用曠古悠遠。距今1萬多年前,舊石器時代人類祖先就采用了紅、黃、褐色和黑色顏料描繪野牛等裝飾洞穴。從古埃及法老胡佛陵墓的大金字塔到公元前6世紀的美索不達米亞建筑,我國的北京山頂洞人,無不利用絢麗多姿的色彩表現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
推陳出新是事物發展的必然規律。而“任何新的東西都是在舊機體中生長出來的,每一代人僅能選擇對整個城市結構最有影響的方面進行規劃和建設,而不是重新組織整個城市”[1]。對城市地域性建筑色彩的揚棄過程需建立在“再生長”思想的前提下。現代色彩是新事物,傳統色彩是舊事物,現代城市色彩對傳統城市色彩是既克服又繼承、既拋棄又保留的辯證過程。現代對傳統的揚棄,通過傳統與現代色彩的內在矛盾運動而進行自我否定,完善舊的揚棄過程。一個時代周期的“再生長”完成,最終造成舊的矛盾統一體的破裂,進入又一個新的對立統一矛盾中運動發展。
日本東京在城市建筑色彩規劃上同樣經歷過揚棄過程。本來具有濃郁地域性城市建筑色彩的日本京都,從1927年起以當地古建筑群色彩為基調,對城市的新建筑作了明確的色彩限制,可是為迎接奧運的舉辦,20世紀60年代在建筑上大量使用飽和色,其間混雜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廣告和車輛,造成色彩嚴重污染、炫目刺眼,逼迫政府出臺《東京色彩調研報告》,成為東京城市色彩規劃的藍本。
18世紀60年代工業革命以來,歐洲的科學技術在全世界得到蓬勃發展。我國的改革開放,由過去的閉關鎖國出現另一極端現象:崇洋媚外、來者不拒。城市建筑式樣和色彩也卷雜其中:哥特式、羅馬式、美國白宮式等等。不少傳統文化極深、地域性極強的城市,看見其他城市矗立了一座“標志性建筑”,亦應“照樣畫葫蘆”,這種現象極為嚴重地破壞了城市傳統建筑風格和傳統裝飾主色調。
缺失政府城建規劃部門色彩規范和監督管理。老城區的改造和新城區的開發,政府大多只規劃出紅線和各個功能區,對色彩的生產定位及使用上順其自然,開發商和建筑商沒有統一的規范標準,或盲目地模仿,或自以為“鶴立雞群”,你方唱罷我登場,導致現代城市“皮膚病”。
可喜的一面:北京、哈爾濱、南京、上海、杭州、大連、成都、深圳等城市相繼出臺了地域性的城市色彩規劃,開創了我國城市建筑地域性色彩規范之先河。
憂患的一面:色彩表現尚不能做到傳統與現代的統一,無法出現準確表現該城市地域性的特定色和發展方向色。沒有色彩標準可依,就無法實施色彩檢測標準和監督方法,色彩定位的準確度無法保障。如何解決這些矛盾,將色彩的規劃與實施的對立關系統一起來,擺在了政府的面前。
“色彩是一種鄉土的、文化的要素,它深深地扎根于文化的深層,因此具有本土的特征。”[2]全球文化的交流,導致傳統與現代城市文化的對立。傳統與現代的矛盾在對立統一規律中的表現為:傳統與現代之間相互依存、滲透、貫通,之間又具有排斥、否定的性質。在城市地域性色彩定位上,需找到連接矛盾對立面同一性的文化紐帶,這便是城市自身的特性文化。“城市是靠記憶而存在的”[3],城市在時代變遷中積累的精神和文化氣質是一座城市最重要的價值所在[4]。在較大尺度的現代城市中,把所有建筑單體的色調整合為統一傳統城市色調的幾率微乎其微,但在城市一些特定區域,如歷史文化區、規模較大的商業開發區或住宅區,對其建筑群的色彩進行地域性的協調與歸整有其必要性與文化傳承的意義。
尊重自然地理環境賦予城市的基本色彩,大自然為主,建筑色彩為次,是城市地域性建筑色彩定位的首要方面。這里所指的自然性是大自然所賦予某地區的地方性材料、當地文化的色彩偏好或是受政治宗教影響對色彩的取向等。如被稱為“紅城”的印度齋普爾古城,幾乎所有建筑都是紅色的粉刷;被稱為“黃城”的杰瑟梅爾,其大部分建筑都由黃砂巖建造[5]。又如北京紫禁城金碧輝煌的紅墻黃瓦與民居樸實的灰瓦土墻對比,便是我國傳統禮制下社會等級觀念的反映。只有細致鑒別和充分認識地域文化,接受現代多元文化,梳理城市紛紜繁雜的色彩現象,才能準確定位建筑的地域性色彩。
文藝復興時期阿爾伯蒂提出的“城市是個大建筑,建筑是個小城市”,在許多傳統社會中,城市與建筑存在一種清晰的同構關系[5]。但隨著城市化的巨大發展,建筑色彩構成逐漸與城市色彩體系相分離,城市與建筑色彩的相互關系由有序走向混沌。城市作為傳統人居環境的大前提,對建筑具有其優先意義。當城市地域性色彩與建筑色彩發生較大沖突時,應以大環境下的城市地域色彩為主,建筑色彩為輔,強調城市地域色彩大于建筑色彩,在色彩的矛盾對立中尋求統一,以城市建設理念來進行地域性城市與建筑色調的歸整。
色彩學是一門系統、復雜的學科。紅、黃、藍為基本色,調配衍生出來的顏色有十萬多種,灰色占了八萬,許多色彩人眼無法分辨,必須依靠現代高科技手段,建立專門的色彩科研機構來分辨定位,對色彩的應用、實施、管理和監督方能行之有效。
城市地域性建筑色彩都走過混亂無序到有章可循。19世紀,意大利的都靈市開城市色彩規劃之先河,歐美很多國家隨之效仿。20世紀70年代初制定頒發色彩規劃及用色標準的政府條例。德國是先行實施城市色彩標準化的國家之一。法國最早進行色彩規劃及使用色彩標準。70年代初政府頒發條例制定色彩規劃及用色標準,統一進行環境色彩調整,對城市環境基礎色彩引導、監督設計和施工。日本1968年頒布《新城市規劃法》,70年代開展城市色彩的課題研究,出臺了一系列區域性的色彩控制法規。二戰后,日本經濟高速增長,傳統與現代城市色彩矛盾激烈,色彩污染嚴重。對此,1981年后,日本建設部的《城市空間色彩規劃》《城市設計導則》《景觀法》,以立法的形式規范城市色彩及環境。1995年大阪出臺了世界知名的系統色彩規劃審批方案。
我國的城市色彩立法現狀基本處于無序混亂階段。縱觀世界各國,這是發展中國家面臨和必經之路。2000年開始,北京等地市政府陸續出臺有關城市地域性色彩規劃法規,對城市色彩作出了原則規定,走出了立法的第一步,但在技術標準、生產工藝、施工監督管理等方面,距離先進發達國家甚遠。
如何在傳統與現代城市地域性建筑色彩方面,既能延續傳統特色,又能創造出符合時代特征的新形象,使兩者在對立統一中和諧相生、相得益彰已成當務之急。當今的建筑設計師面臨著一個承前啟后的轉折期,這也是時代賦予的神圣使命,為此,客觀、全面和準確的科學思維方式方法突顯重要。
[1] 沈玉麟.外國城市建設史[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1999:190.
[2] John.V.Mutlow.The Architecture of Ricardo Lergorreta[J].Thames and Hudson Ltd.,1997(5):18.
[3] 劉易斯·芒福德.城市發展史——起源、演變和前景[M].宋俊嶺,倪文彥,譯.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5:104-105.
[4] 梁 梅.中國當代城市環境設計的美學分析與批判[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8:40.
[5] 單 軍.建筑與城市的地區性——一種人居環境理念的地區建筑學研究[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10:136,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