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冬
筆者的一位朋友去年圣誕節來香港,在Burberry看中一件T恤,穿越人山人海找到售貨員,要求試小一碼的另一種顏色。售貨員推搪說“你先試這種顏色”。朋友堅持要看另一種顏色襯不襯自己,售貨員說“那你要等大約半個鐘”。朋友掉頭便走,今年再也沒見她來港購物。
銅鑼灣的池記曾是筆者常光顧的餐廳,那里的云吞面、牛腩面想起來便令人流口水。不過,在可預見的將來筆者都不會再去,因為最后一次光顧體驗很糟:菜太咸,面是溫的,抹光的桌子上仍有一片水跡,端面的手指居然浸在湯里。人潮涌涌和訓練不足,令服務質量大幅下降。
匯豐銀行名氣夠大,上次陪朋友去那里的經歷卻令筆者驚詫不已。內地專程飛來的朋友需轉賬,因證件不齊被拒。客戶經理臉上充滿著不屑,既沒有任何變通,也不為他們下次來港所需文件畫出路線圖。筆者看不過眼上前交涉,想要他一張名片,答案居然是:“你不是我的客戶,不能給。”當我們憤然離去時,這小子居然隔著樓梯叫喊,“你們不尊重我們的專業精神”。
筆者對中國有深厚的感情,每次聽到“蝗蟲論”都會挺身反擊。筆者對香港也有深厚的感情,這里是我的第二故鄉。2003年“SARS”之后,香港經濟一片萎靡,信心低落。內地游客的自由行,挽救了消費信心,挽救了低端就業市場。內地游客對香港服務業市場的重要性怎么說都不為過。然而,香港服務業的質量也隨之逐漸出現了“內地化”的傾向。名牌店里的銷售對不講普通話的顧客“狗眼看人低”,對講普通話的顧客又降低服務標準。名牌店外也是一樣,由于客流過大、管理不嚴,服務水準比10年前明顯下降,購物、飲食的體驗與歡愉大打折扣。
筆者那些真正的高端消費者朋友(來自世界各地,包括內地)來香港的次數愈來愈少了。因為這里只剩下金錢的喧囂、LOGO的炫耀、暴發戶的無理和銷售的怠慢。在他們眼中,當高租金吞噬掉具有香港特色的商鋪餐廳之時,當銷售以顧客的錢袋來判斷其價值之時,香港服務業正在迷失自我。他們靜靜地將購物地轉向歐洲,轉向網絡。
其實香港現在并不便宜。盡管沒有進口稅、消費稅,但租金昂貴,名牌手袋、服裝的價格多比歐洲高,而在購物消費時卻令人感到進入了菜市場,喧囂擁擠。于是,劣幣驅逐良幣。名牌店愈來愈多,服務質量卻愈來愈差,真正的高質量消費者開始敬而遠之。也許香港商家對此并不介意,有錢便是娘,管他高質量、低質量。其實內地消費者學得快,變得也快。他們對服務質量早晚一定會有要求。
與零售業形成鮮明對照的是香港股市。在美、加上市的中國民企深陷“會計門”,股價、股民均受傷匪淺。“會計門”對香港的影響就小得多。這要感謝香港監管當局對質量的堅持,對賬目的嚴格審查。監管者不為生意而降低門檻,不為短期利益而曲意奉承,為上市公司的質量提供了保障。雖然造假很難完全排除,但系統性作弊的風險要小得多,這樣的市場令投資者放心,成就了香港股市世界排名第三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