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藝李鋼:書畫賴有裝裱助

田野

裝裱：裝飾書畫，碑帖等的一門特殊技藝。制成品有抽軸，書卷冊頁等形式，書畫，碑帖經裝裱后更增美觀，便于觀賞收藏，殘破的也能修補完整。古代裝裱的專稱叫做“裱背”，亦稱“裝潢”又稱“裝池”。據明代方以智《通雅·器用》載，“潢”猶池也，外加緣則內為池：裝成卷冊謂之“裝潢”。

李鋼的“旭林軒”裝裱工作室位于石頭城路南藝后街擁擁簇簇的畫廊中間，頗有幾份大隱隱于世的味道。約見李鋼是在周六明媚的午后他說做這一行幾乎是沒有休息的日子。南京大大小小的裝裱館大概有200多家，其中大部分都隱藏在不引人注意的小區或者小巷之間，讓人覺得古老而神秘。

書畫裝裱是一門歷史悠久的傳統工藝，伴隨著中國書畫的歷史而生，從現今保存的歷史資料看，距今已有1500多年的歷史。美術史論家俞劍華《歷代書畫記》一書中寫到：“裝背裸軸也是一種專門技術，且為中“國獨有”。

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三分畫，七分裱”。中國書畫大多創作于易破碎的宣紙上和絹類物品之上，所以一幅完整的書畫作品，要使其更為美觀，便于保存、流傳和收藏，是離不開裝裱的。優質的裝裱手藝起到的是錦上添花的效果。

李鋼說自古以來，裝裱工藝都靠。家傳。和。師傳。相承襲的。李鋼也是由師父言傳身教的。李鋼說：“那個時候經濟不景氣，工資又低，想著不如學一門手藝來的好，然后就看到裝裱，就一下喜歡上了，然后就走上了裝裱這一行。”

裝裱開始之前要需要準備一些材料，其中裝裱用紙是必不可少的材料之一。裝裱用紙與書畫用紙沒有明顯的界定，所以裝裱用紙實則即書畫用紙的一部分。清代以來，裝裱字畫大多采用安徽徑縣宣紙，其效果比其他書畫紙勝似一籌，但價格較貴，目前裝裱業中已較少采用。就目前全國裝裱行業的用紙狀況，各地區都有各自主流用紙，尚沒有一種全國統一的、標準的、使用量較大的和物美價廉的裝裱專用用紙。選擇裝裱用紙需要注意很多標準。一是厚薄程度要適中，古人云“太厚則強急，太薄則失力?！岸枪鉂嵆潭纫蟾撸蠹堎|細膩、光滑、干凈白哲：三是拉力要強，四是柔軟程度要適中，若紙質稍硬，裱件容易折損，反之若紙質柔軟入棉，濕水后則失去拉力或化為紙漿，不便于使用。五是吸水程度強，如半生半熟的紙類，易使裱件硬脆，由于紙質的吸水性差而使漿糊的攝取量減少，還容易導致重皮現象：六是伸縮程度要稍大，伸縮程度很小的紙類易使裱件出現卷翹的現象。

一般的書畫裝裱過程要經過托心、方心、下斜、鑲活、齊邊、回邊、折帖串口、覆背、下掙子、砑光與剔邊、批串與量桿、制桿、上桿、栓絳與系帶、檢驗與修整等數十道工序。李鋼說其中托心是最考驗手藝的一道工序。托心的工序看似簡單，但是稍不注意就會出現很大的問題。例如，托破心子，出現跑色潤墨現象、上掙子后掙裂、或托心出現重皮、褶皺等等。這對于裝裱來說就是最大的失誤。

濕托法是托心中最為常見的一種方法，采用稀漿糊進行。其方法是：將心子鋪在案上，畫面朝下，用棕刷均勻的地撒一遍清水，使之受潮之后稍加伸展，以便于劇漿糊并防止起皺。由于心子紙地各部相同，灑水量亦有區別。心子灑水后，即可用排比刷漿糊。刷漿糊時，排筆刷含漿糊量要適量，切忌太飽，下刷子要輕巧，刷漿糊要均勻。不可反復運刷，如排筆刷與心子摩擦次數過多，一是易刷起紙漿，二是易刷跑墨色：三是容易將心子刷破?！巴行倪@一道工序在成為一個合格的裝裱師之前，都會由師父帶領操作的。所以我們那個時候為了掌握這道工序就用很多廢棄的書畫作品來練手，不知道弄破多少張，也不知道練習了多少次，直到得心應手。用多大的力，上多少漿糊，心上要有桿秤，心到手到。”李鋼說。

南京的五月已經步入夏季，炎熱難耐，工作室的門窗卻緊閉。因為字畫的紙張都是輕、薄的宣紙，略微的風都能將宣紙吹起，所以整個過程不能有風的影響。如果天再熱一些，不僅要避風還要防止汗水滴到字畫上，因為汗液中含有鹽分，會改變掉墨水原有的質感，出現跑墨的事故。這是萬萬要不得的?！?/p>

傳統的裝裱工藝全過程都是純手工的，乃至裝裱使用的漿糊都是手工制作的，純天然、無公害。漿糊制作一般采用食用面粉加工而成。第一道工序是和面，將面粉加適量冷水，和起來，揉成硬面。第二步就是洗面，另外用盆，加適量清水。把和好的面團放進去。就像洗衣服一樣洗面團。由于面粉里的淀粉溶于水，會被洗在水里，而蛋白質不溶于水最后洗成面筋。李鋼說：“所有裝裱師家里吃的最多的菜恐怕就是面筋了?！钡谌骄褪浅恋?，往洗好的面湯里添涼水。然后放置一段時間。淀粉沉淀后，把上面的黃水倒掉。再添水，再沉淀，直到水變清，倒掉后剩下稠稠的淀粉糊。最后便是；中糊，用適量的開水，直接；中入沉淀好的淀粉糊中。邊；中邊攪。要順一個方向攪拌?？吹降矸酆兂上∠〉耐该骱隣睿芾痖L長的絲，這樣漿糊就做好了。放涼后就可以使用。

“這樣的漿糊細膩而通透，但是現在已經很少有用天然的漿糊了，都會加些別的添加劑，但是效果遠不及傳統漿糊?！崩钿摰难哉Z中流露出對于傳統的工藝的留戀。

裝裱的對于書畫作品的意義不僅在于利于保存，還起到美觀的效果。所以綾絹在此就發揮了不可忽視的作用。這里所說的綾絹是指用于裝裱書畫的絲織面料概稱。除綾、絹之外，還包括錦綾、棉綾、錦、羅和綢等等。

在20世紀70年代之前，綾絹廠家只生產素白花綾，裝裱師為了美觀往往都要自己染制。20世紀70年代初，開始有色花綾生產，顏色品種多了起來?；ňc圖案一般有大龍鳳、小龍鳳、云鳳、帶子鳳，枝梅、冰梅、大團花、小團花、萬壽、福祿壽、福壽喜等等。在錦綾沒有問世之前，花綾是裝裱書畫的主要材料。其特點是精細漫薄、光澤度強、花紋明顯；花色品種豐富，選擇余地較大、使用方便、價格適中。但是由于花綾的質地較薄，具有一定的伸縮性，如果操作不當，很容易出現“并絲”、“打縷“現象或導致書畫裱件的卷翹現象。錦綾的特點是質地厚實、色彩沉穩、花紋突出、光澤度強。其價格與花綾相近，幅畫比花綾略寬，使用方便，經濟實惠。以錦綾裝裱的書畫裱件古樸典雅，平挺美觀，柔軟厚實，不易變形，成為理想的裝裱材料之一。

社會的快速發展和科技的飛速進步，使得傳統的裝裱工藝在今天也受到了巨大的；中擊。“都不知道現在裝裱是門工藝，還是廉價勞動力了”李鋼的話語中透露出裝裱這一行業現如今的落寞?！把b裱師一般一天可以裝裱5張，而對于機器裝裱來說5張這個數字簡直就是九牛一毛?！崩钿撜f?！币郧爱斎藗兡?0塊錢一個月的工資時候，裝裱一幅字畫的價格大約是10塊錢。而現在當人們拿1000塊錢一個月時候，裝裱的價格也只不過才40塊左右。如果一家三口都是裝裱師，每天24小時輪流工作，沒有休息，去除所有成本支出，辛辛苦苦一個月才勉強能達到小康的生活水平。其實機器永遠都達不到手工的制作效果的，但是現在太多的人都不再這個注重裝裱的過程了，只追求最快捷的途徑。傳統裝裱這一行是越來越難了”。

李鋼說雖然機器裝裱快捷，但是機器裝裱采用的不是傳統膠水，而是一種新型膠膜，所以它最大的弊端就是它只能一次性的，無法揭心。

揭心是優秀的裝裱師引以為驕傲的手藝。這一項手藝大多運用于古舊字畫的修復。凡古舊字畫，大多都有不同程度的殘破、折裂和變酥現象，所以技藝難度之大可見一斑。周嘉胄在《裝潢志》一書中曾做過精辟論述，他說：“書畫性命，全關于揭。絹尚可為，紙有易裱者，有紙薄糊厚難揭者，糊有白芨者猶難。恃在良工苦心施迎刃之能，逐漸耐煩致力于毫芒微渺間，有臨淵履冰之危，一得奏效，便勝淝水之捷。”他還指出：”良工須具補天之手，貫虱之晴，靈惠虛和，心細如發。“

揭心要根據不同古舊書畫的具體情況，采用不同的揭法。如有的書畫原裱所用漿糊較稀，因而已大面積重皮，揭心比較容易進行。但也有的書畫，特別是年代較遠者，心子紙絹已經變酥，傷痕累累，斷裂嚴重：或原裱礬性較大，紙絹已經熟化等等，這種情況，揭心難度就比較大一些，需要“苦心施迎刃之能”，以“補天之手，貫虱之晴”，將覆背紙和托心紙一層一層地搓去。

揭心不僅要求裝裱師的技藝一流，同時還需要心靜氣和，精微細致。這也是中國傳統工藝的魅力所在，它往往追求的是天人合一的境界，人、手、心面面俱到。通常修復一幅古舊書畫往往要花上幾天甚至幾年的時間，耗時耗力，但是這對于古舊書畫的研究乃至對整個古代歷史研究都有著巨大的貢獻。

裝裱書畫是一門工藝，也是一門藝術，而且是一門綜合藝術。它不但與書法、繪畫和篆刻諸門藝術有著密不可分的練習，而且還涉及到收藏，鑒賞，文學以及美學各個方面的知識修養。李鋼說：“每天看著這些字畫，自然而然就能看出好壞了，這些從手里出來的東西都是有靈性的。“每一幅字畫作品都凝結著作者的性格特點和情感在里面，同樣一幅完整的裱件也濃縮了裝裱師的心血，滲透其中?！边@些字呀畫呀看似是死的，其實它們都是會說話的?！崩钿撜f。

采訪快結束的時候，李鋼的女兒從外面玩耍回來，門上的風鈴被晃的脆生生的響。李鋼說：“每個星期六上午我一定不會工作，要陪女兒去打羽毛球。我雖然愛裝裱這個工作，但工作永遠沒有女兒重要?！币荒樀男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