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光
連續5個月,江蘇省鹽城市副科級干部張翕飛都希望自己能抓住一次“沽名釣譽”的機會。他想借此高調宣揚自己的“退賄”舉動,希望更多的公務員效仿他。
“像我這樣沽名釣譽的人多了,社會風氣才能好轉。”他說。
“施展自己的抱負”
3月下旬,張翕飛“高調退賄”的舉動出現在公眾視野中。短短一周時間內,他接受了10多家媒體的采訪。“我的目標已經實現。”他摘下眼鏡,瞇著眼睛笑了。
早在2010年10月17日,張翕飛在他個人投資打理的“鹽城經貿網”上,貼出了《一個公務員的廉潔從政宣言》。
他在這份1800字的宣言中聲稱,他這個“小官”要把近期收到的“好處費”如數退還給企業,希望企業今后不要再送禮金給他。后來,他分兩次將匯款回執和收據貼出來。自任現在這個職位一年來,他共收到9000元“好處費”。同時,他還建立起一個“風清氣正公務員”QQ群。
此舉一出,有叫好聲,有質疑聲。“說什么的都有,我不在乎。我只是往平靜的湖面上扔了一塊大石頭而已。”他頗有些得意地說。
有人問張翕飛是否擔心會因此影響升遷。他淡然一笑,說:“我這么做,群眾基礎當然不會好。升不了官沒關系,重要的是能施展自己的抱負。”這名“小官”,至今已在副科級位置上待了14年。
張翕飛今年42歲,是鹽城市經濟和信息化委員會(以下簡稱“經信委”)行業處副處長,負責機械、冶金和電子等三個行業的管理工作。對于他服務的1000多家中小企業來說,這個副科級干部算是個實權人物。
2009年初,張翕飛調到行業處任副處長。在這個崗位上,他真正體會到了手中的權力。一些項目申報、資金申請的事,要經過他的手。有企業開始巴結他,請吃飯、送禮品。
其實對于“好處費”,這個官員一點都不陌生。“以前的那些我都沒退,我退的是我任行業處副處長以來收到的禮金。”他說。
我是公務員,我叫張翕飛
對于自己收到的“好處費”,他本想悄悄退還。但后來社會上出現的一系列惡性事件,比如層出不窮的食品安全問題,讓他改變了主意。他感覺到“各行各業的職業道德都出現了問題”,因此有必要高調做點什么。
在他的邏輯中,不少惡性事件背后道德滑坡的根源都能追溯到公務員身上。如果作為社會管理層的公務員能成為道德的標桿,久而久之,社會的“仇恨”就會少很多。
“我決定先從自身做起。”這個副科級干部說。
經過深思熟慮后,他起草了《一個公務員的廉潔從政宣言》,等待時機發布,以期引起社會的關注和討論。2010年10月中旬,中共中央第十七屆五中全會召開。這次全會指出,要加強反腐倡廉建設。在看到這個會議內容時,他覺得施展抱負的時機已到,就在自己的網站上將宣言拋出。
這是他的策略。就像他第二次給企業退款時,特意選定今年的3月5日。這一天,是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四次會議開幕的日期,同時也是“學雷鋒日”。
“凡事先謀后動。我不沖動,很講策略,所做的一切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的眼睛瞇成一條縫,臉上透出點狡黠。
去《非誠勿擾》面試
這個副科級干部目前月工資4300元,至今單身,和76歲的母親生活在一起。他有兩套房,一套是房改房,70平方米;還有一套是商品房,100平方米。他炒了幾年股,在金融危機中賠了不少。至今他還有將近10萬元的銀行貸款。商品房還沒裝修,要等著“未來的媳婦”選裝修方案。最近,他談了女朋友,正考慮裝修的錢怎么來。
“我很缺錢。”他連聲嘆氣。現在上下班,他幾乎都騎自行車,單程25分鐘。那輛花300元買的自行車,已經為他服務5年。無論走到哪兒,他都會系上一條紅色的領帶。那是表哥送的,也有5年歷史。手機算是他的一個大件,三星手機,2007年買的,花了他4500元。為買這個手機,他真狠了狠心。
面對現在這種窘境,他也偶爾發點牢騷。他會提起和他同時從政的一個同班同學,現如今同學已經是副處級干部了。他聽朋友說有一個人,學歷比他低,但因為人家“上頭有人”,現在也已經是副處級了。
很快他又從低沉的情緒中解脫出來,腦袋湊過來小聲說:“前幾年我也有關系的,我有一個近親,以前是一個實權派干部,但是我沒找過他。”他說完自己先笑了。
張翕飛“高調退賄”的事情經媒體報道后,他所在的單位當夜就召開黨組會議,后來又連續開過兩次會,專門就此事做了討論。“單位對他的行為還是持肯定贊同態度的。”經信委紀檢組長張滕瑤說。
但這個副科級干部對未來并不樂觀。“一些官員抱團發展,不腐敗才怪。下一步也許考慮‘高調拒賄。”他說。
“我相信我的行為能起到一定的社會效果。我就是要告訴大家,社會上還有一個‘小吏,辦事不收禮。我這樣的公務員多了,大家就會感覺溫暖一些。”
不過隨便問張翕飛的幾個同事,沒有人愿意就他的舉動多說什么。“他比較嚴肅,不太愛說話,也很少參加集體活動。”張翕飛的一名同事說。
他本人也承認自己“不合群”。即使在高中同學聚會上,他也只是一個傾聽者,“插科打諢的話不會說”。
就是這么一個人,2010年12月,坐了4個小時大巴車,趕到南京,參加《非誠勿擾》節目面試。他本打算嘗試一下新形式,找一個合適的女朋友。可是導演沒看上他,他不得不又坐了4個小時車回到鹽城。
(摘自《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