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油價牽動世界經濟敏感神經

□ 文/錢程

高油價牽動世界經濟敏感神經

□ 文/錢程

當地時間2011年3月9日，利比亞石油城Ras Lanuf 郊區，油管處濃煙沖天。東方IC/供圖

2011年1月中旬以來，受中東北非這一重要產油區局勢不穩影響，國際油價持續大幅走高。分析人士稱，北非和中東動蕩的政治局勢將油價推升至2008年以來的新高，方顯復蘇勢頭的全球經濟再度面臨嚴峻考驗。本輪油價上漲主要源于供應短缺引發的恐慌心理，今后一段時期內，油價走勢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供應預期。

日本東北部海域當地時間3月11日下午發生里氏9.0級地震，地震引發海嘯，造成巨大損失。市場分析師認為，強烈地震至少將在短期內使日本原油需求減少，從而給油價帶來下行壓力。

不過，由于石油出口大國沙特阿拉伯的示威活動也是市場關注焦點，油價有可能出現劇烈波動，但油價仍將維持在每桶100美元以上的較高水平。當下，油價高企正“逼宮”各經濟體。國際油價的持續上漲顯然已經影響到了各經濟體復蘇的步伐。

局勢動蕩助推油價掣肘經濟增長

3月9日，紐約市場原油價格收于每桶104.38美元，與利比亞沖突爆發前相比飆升了25%。同天，倫敦市場布倫特原油價格收于每桶115.94美元。

近期，非洲重要產油國利比亞局勢急轉直下，導致原油日產量銳減。這使市場對石油供應出現短缺的憂慮上升，導致恐慌買盤行為不斷加劇。根據國際能源機構提供的最新數據，利比亞石油日產量已從危機前的約158萬桶降至約50萬桶。利比亞石油產量僅占全世界石油產量的2%，無論是出口量，還是已探明石油儲量，利比亞在全球石油生產環節的重要性并不算高。但由于其出口方向大部分針對歐洲，且利比亞政治動亂折射出中東諸國面臨的普遍問題—盡管這些國家受益于石油美元收入，人均收入高，但貧富差距異常之大，隨著天氣因素引發農產品價格暴漲，貧困群體生活異常困窘，由此引發的社會矛盾很可能向利比亞相鄰國家蔓延。

此外，全球經濟的整體復蘇趨勢，使能源需求再度高漲；美聯儲推出的第二輪量化寬松政策，又使大量資金涌入大宗商品市場。上述兩大因素導致油價上行預期持續增強，投機交易活躍。目前全球石油日產量為8500萬桶，而石油投機交易量平均每天達到2.2億桶。

油價持續走高給緩慢復蘇的世界經濟蒙上一層陰影，引起產油國和消費國的高度關注。2月底，沙特阿拉伯宣布將石油日產量提高8%，至900萬桶，以部分彌補利比亞原油減產引起的供應缺口。

面對市場疑慮，石油輸出國組織（歐佩克）主要成員國均表示，目前原油市場不存在供應短缺，油價飆升主要緣自投機行為和投資者心理。但科威特官員透露，歐佩克部分成員國已啟動非正式磋商，討論如何應對油價上漲。目前，除伊拉克以外的歐佩克成員國總計有日產515萬桶原油的剩余產能，其中沙特占350萬桶。

人們對高油價如何擔憂都不為過，因為過去40年中，每次石油危機都導致全球經濟衰退。目前，世界經濟剛從危機中脫身，油價持續走高，將使經濟面臨“滯漲”風險。

美國倫德伯格調查公司3月6日發布調查稱，美國普通汽油平均零售價已達到每加侖3.5美元（合每升0.90美元），進一步逼近2008年7月每加侖4.1美元（每升1.06美元）的歷史紀錄。油價上漲將抑制消費，從而打擊美國經濟復蘇。美聯儲主席伯南克3月初表示，石油和其他商品價格持續上漲，會給經濟增長和價格穩定帶來巨大威脅。

對較快從金融危機中復蘇的新興經濟體來說，原油等大宗商品價格上升導致的輸入性通脹壓力，給它們實施宏觀調控增加了難度，并給經濟增長帶來新的隱患。匯豐銀行的一項研究顯示，油價達到每桶120美元，可能會使中國的消費價格指數增加1個百分點，印度增加1.3個百分點，印尼增加1.2個百分點。

日本能源經濟研究所理事研究員小山堅認為，中東北非局勢帶來的地緣政治風險，將是今后一段時期影響油價走勢的最主要因素，如果供應方發生更多問題，油價將再次上揚。屆時，歐佩克和國際能源機構的應對策略，將成為左右市場的關鍵。

油價高企市場憂慮加重

就在3月3日國際油價開始回落，市場恐慌情緒有所緩解之際，利比亞國內沖突再次加劇，推動國際油價攀升。市場人士認為，利比亞沖突加劇、美元持續貶值等因素，已成為主導油價走高的主要原因。

美國總統奧巴馬3月11日表示，如果情勢所需，美國準備動用戰略石油儲備，來應對油價高漲。

這是奧巴馬首次對美國可能動用戰略石油儲備作出公開回應。他在當日白宮記者會上坦言，“油價上漲影響每一個美國人生活，對于正在經歷艱難時刻的美國人而言，這是一個額外的負擔。”

奧巴馬表示，國際社會能應對這次油價動蕩的沖擊，美國將繼續與國際社會密切合作，確保石油供應的穩定，其他一些石油生產國已承諾填補供應缺口。

自今年2月中旬中東局勢發生動蕩以來，國際油價已經上漲了24%。一些分析人士認為，奧巴馬政府感覺有必要打壓高漲的油價。因為油價高企可影響美國疲弱的經濟復蘇，進而也可能影響奧巴馬2012年競選連任的仕途。

官方數據顯示，美國戰略石油儲備擁有7.27億桶原油，或可供38天使用。美國戰略石油儲備自20世紀70年代阿拉伯石油禁運之后成立以來，很少啟用。

國際社會為穩定利比亞局勢積極斡旋。3月3日委內瑞拉總統查韋斯的發言人表示，查韋斯正在試圖通過一個國際委員會調停利比亞沖突，而且利比亞政府也已經接受這一方案。當天，阿拉伯國家聯盟秘書長穆薩也表示，正在考慮采取措施讓利比亞停止暴力沖突。

然而，利比亞反對派表示拒絕查韋斯的建議，局勢再度緊張。反對派占領利比亞石油重鎮拉斯拉努夫，市場擔心利比亞石油供應會中斷。鄰國也門和巴林的暴力沖突不斷升級，也使得沙特擔心石油生產受到影響。總部設在倫敦的CMC市場公司分析師邁克·休森說，中東緊張的局勢就像飛馳的列車，一旦啟動，很難停住。現在中東國家的動亂必然會影響到石油的供應鏈穩定。

巴克萊資本的分析師烏尼克里希南表示，地緣政治的不確定性和不穩定性，將為日后油價變動趨勢定下基調。他分析說，這表現在一方面中東北非地區動亂難平，以及利比亞石油產量持續下降；另一方面，為填補石油供給缺口，其他產油國加大產量，全球石油備用產能相應減少。再考慮到較快的需求增長，油價可能進一步上升。

國際油價的上漲也對資本市場產生廣泛影響，帶動黃金和美國國債價格上揚，并導致紐約股市下挫。紐約商品交易所黃金期貨價格4日大幅上漲至每盎司1440.32美元的歷史新高。同日美國國債出現近三個交易日的首次上漲。10年期美國國債收益率由前一交易日的3.56%降至3.5%。

美聯儲主席伯南克3月初表示，石油和其他商品價格的持續上漲，會給經濟增長和價格穩定帶來巨大威脅。美國經濟學家魯比尼也警告說，中東動蕩局勢如果進一步蔓延，國際油價可能漲至每桶140美元至150美元。如此高的油價，可能在歐洲部分地區引發“雙底”衰退，世界經濟復蘇勢頭也會受到威脅。

由于油價上漲，一些國家已經開始采取應對措施。西班牙政府3月4日批準調整高速公路限速標準等20項節能措施，以減輕油價上漲對經濟的影響。這些措施包括把西班牙高速公路最高時速從120公里下調至110公里、鼓勵民眾改用節能電燈、下調部分火車票票價。同時，政府將為民眾購買“節能輪胎”提供補貼，通過開展各種活動來提高民眾對節能重要性的認識。

高油價讓法國、墨西哥各行業備受煎熬

隨著國際市場原油價格飆升，法國境內多種成品油價格上周也突破歷史最高紀錄。行業協會尋求政府財政補貼和減稅政策的呼聲漸強。法國政府預計將于本月底召集行業會議，商討在財政緊縮前提下的應對措施。

法國能源與氣候總局公布的數據顯示，3月初法國95號無鉛汽油價格升至每升1.5067歐元，98號無鉛汽油升至1.5417歐元，分別打破其2008年6月創下的歷史最高紀錄1.4971歐元和1.5326歐元。此外，柴油價格漲至每升1.3513歐元，家用燃油為每百升91.39歐元，也都是2008年8月以來的新高。

法國全國統計和經濟研究所3月9日公布的數據顯示，由于國際原油價格飆升，法國能源和其他原材料進口價格增長加速。今年2月，北海布倫特原油進口均價升至每桶103.5美元，環比增長7.4%，增幅高于上月的5.1%。不過，由于歐元對美元匯率環比上升2.1%，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油價凌厲升勢帶來的影響。

法國全國統計和經濟研究所認為，法國成品油價格飛漲是國際原油價格飆升的直接反應。中東北非局勢持續動蕩加劇了市場對國際原油供應的擔憂，而在亞洲消費需求強勁增長的拉動下，國際需求仍將保持旺盛增長趨勢。

法國石油工業聯盟主席讓－路易·希蘭斯基預計，法國成品油價格仍將保持上升趨勢，因為“國際原油價格在繼續增長，而這一趨勢一時難以逆轉”。

分析人士指出，高油價勢必迫使許多行業投資者重新審視他們的生產成本。運輸行業首當其沖。國際航空運輸協會預計，全球航空公司今年的燃料成本將升至1660億美元，占其經營成本的29%。受高油價沖擊，一些航空公司已宣布將削減航班數量。歐洲公路貨運組織也表示，歐洲小規模公路運輸企業前景堪憂。

在高油價面前，法國出租車司機聯合會、法國燃油和取暖燃料聯合會、法國日常生活消費協會等行業協會紛紛發表聲明，呼吁法國政府減稅或實行補貼政策，以減輕業者和消費者的負擔。

而為了整頓公共財政，防止債務危機發生，法國政府今年已開始實施財政緊縮政策，正大力削減公共開支，設法增加財稅收入。法國總理菲永已明確拒絕實行新補貼和減稅政策，以保證不增加公共開支。

法國經濟、財政與工業部長克里斯蒂娜·拉加德已責令下屬競爭、消費和反欺詐總局核查油價，杜絕油價投機行為。她同時表示，將在月底前召集相關各方磋商，研究“不減稅、不補貼”前提下的應對措施。

作為全球重要的原油生產國和出口國之一，墨西哥已經感受到國際油價猛跌帶來的“陣陣寒意”。隨著油價持續走低，以石油產業為支柱的墨西哥經濟不可避免地受到不利影響。

動亂發生前，利比亞秩序井然的煉油廠。東方IC/供圖

石油是墨西哥主要出口產品，政府財政收入的三分之一依賴石油出口。受金融危機影響，國際油價過去幾個月大幅下挫，墨西哥的石油收入也因此嚴重縮水。一些墨西哥金融機構的專家認為，面對油價大幅下挫和世界能源需求減少的雙重壓力，墨西哥政府應該積極采取應對措施，使經濟適應這一變化。墨西哥政府日前宣布，已經購入15億美元衍生品合約，對明年幾乎全部石油出口產品價格進行對沖，以減輕油價動蕩對墨西哥經濟的影響。

高油價或將改變世界

石油價格一直具有摧毀世界經濟的破壞力，而中東常常是導火線。隨著該地區近期出現此起彼伏的抗議潮，世界是否會遭受新一波油價沖擊？

市場不夠激烈的反應掩蓋了兩個重大的風險：第一，嚴重的原油供應中斷，甚至是對它的擔憂，都可能引發油價大幅飆升；第二，高油價會加劇通脹，而這又會促使各國出臺扼殺經濟復蘇的收緊政策。各國央行的處理技巧將起到決定性作用。

更高的油價意味著財富從原油消費者手中轉移到原油生產者手中，而由于后者傾向于增加儲蓄，因此又會拉低全球的需求。根據經驗，油價上漲10%，會讓全球增長降低1/4。世界經濟目前的增長率為4.5%，也就是說，油價可能會漲到2008年峰值以上，也就是將近150美元，才能對復蘇產生沖擊。但是，即使油價小幅上漲，也會削弱增長，推高通脹。

美聯儲將面對相對簡單的選擇。由于對石油的依賴度高，美國經濟更容易受到影響。但同時，美國的通脹極低，經濟許多領域也呈現出疲態。這給美聯儲以更多自由度去忽視油價的突然上漲。但歐洲一些央行已經對價格上漲表現出更大的擔憂，因此有人擔心它們會采取先發制人的過度行動，讓依然脆弱的歐洲經濟重新陷入衰退。

相比之下，最大的風險是新興經濟體無動于衷。高油價會引發通脹，特別是通過食品價格上漲產生作用，而食物開支仍占中國、巴西和印度人口開支的很大比例。這些國家雖然已經開始加息，但它們的行動仍較遲鈍。它們的貨幣環境依然過于寬松，而通脹預期已在上升。

最糟糕的是，高油價和政治不穩定會相互助長。即使這一點可以避免，世界經濟短期的前景仍比許多人意識到的更脆弱。但有一線希望：世界其他地區過度依賴石油和中東的局面將得到解決。應該做的事情很明確—從對電動汽車使用的基礎設施加大投資到對碳排放定價。1970年代的油價沖擊徹底改變了世界經濟，2011年的沖擊可能也一樣—只是代價會更小。

責任編輯 李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