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澤強
(中共安徽省委黨校,安徽 合肥 230022)
鄉—城人口遷移與農村人口老齡化問題研究
王澤強
(中共安徽省委黨校,安徽 合肥 230022)
在工業化城市化迅速推進中,由于農村青壯年人口向城市的大規模遷移,其結果則會加快我國農村人口老齡化進程,并對農村傳統的家庭養老制度產生重大影響。為了積極應對鄉-城人口遷移下的農村人口老齡化和養老問題,那么,加快我國農村養老制度改革,建立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制度,則具有重要現實意義。這既是適應我國農村人口老齡化與社會經濟結構轉型的需要,也是統籌城鄉發展,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一項重要內容。
鄉—城人口遷移;農村人口老齡化;農村養老制度
在工業化和城市化的迅速推進中,必然會出現農村青壯年人口向城市的大規模遷移,其結果則勢必會改變農村人口年齡結構而加快農村人口老齡化的進程,并對長期以來在農村養老中發揮主導功能的傳統家庭養老制度產生侵蝕和影響。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20世紀90年代之后,在工業化的帶動下,我國人口城市化率在逐年提高,農村人口以外出務工和求學等形式向城市遷移的規模十分龐大,進而也就對我國農村人口老齡化和養老等問題產生了深刻的影響。那么,積極推進我國農村養老制度改革,建立新型農村社會保險制度,逐步增強社會養老的功能作用,以應對鄉-城人口遷移下的農村人口老齡化和養老問題,這不僅是適應農村人口轉變與社會經濟結構轉型的需要,也是統籌城鄉發展,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一項重要內容。
在城市化進程中,無論是不斷增加城市數量,還是不斷擴張城市規模,各自都會使得城市總人口不斷增加以及城市人口在總人口中所占比例的不斷上升。人口城市化通常可以通過三種方式進行:一是通過城市人口自身的自然增長;二是通過城市人口的機械增長,即通過農村人口向城市的鄉-城大規模遷移;三是通過城市空間的向外擴張和行政區劃的重新組合,使得農村成為城市的一部分,農村人口也就直接轉變成為了城市人口。[1]在幾種人口城市化的方式中,鄉-城人口的大規模遷移是社會經濟發展的一個必然過程,也是工業化與城市化進程中的一個重要特征。在建國后的較長時期里,我國人口的鄉-城遷移受到了種種限制,城市化進程十分緩慢。改革開放之后,特別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在工業化與城市化的互動演進中,我國農村人口向城市遷移的規模隨之擴大,人口的城市化率在逐年提高,從1978年至2008年的30多年間,我國人口城市化率已從17.92%一直提高到45.7%,年均提高近1個百分點。顯然,在城市計劃生育政策有效實施下,城市人口自身的增長機制受阻,而農村人口源源不斷地遷移流向城市也就成為推動我國城市化水平逐年上升的主要源泉。
人口老齡化是指總人口中因年輕人口數量減少,老年人口數量增加而導致的老年人口比例相應增長的動態過程,國際上通常是把一個國家或地區60歲以上的人口占總人口比例達到10%,或65歲以上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達到 7%作為判斷其是否進入老齡化社會的標準。按照國際通行的這個判斷標準,我國已進入老齡化社會,根據全國人口變動情況抽樣調查樣本數據,2008年我國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比重為9.54%(公報數據為8.30%),其中農村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比重則為 9.79%。造成我國人口老齡化進程加速的原因很多,其中最直接和最主要的原因則是計劃生育政策長期實行而造成的人口生育率下降;而影響我國農村人口老齡化進程的原因除了計劃生育政策這一原因外,城市化快速推進下的農村青壯年人口向城市大規模遷移也對農村人口老齡化進程產生了重大影響。在人口遷移中,其年齡與遷移率之間通常存在特定的規律特征,這種規律特征可以用美國人口學家Rogers(1984)所提出的“年齡-遷移率”理論加以解釋,即青壯年人口的遷移傾向要遠高于其他年齡階段的人口。[2]根據2000年全國第五次人口普查及2005年全國1%人口抽查中遷移人口相關數據所繪制得到的人口遷移的“年齡-遷移率”的曲線,顯示我國人口遷移率特征與“年齡-遷移率”理論描述是基本一致的,并且人口遷移率還呈現出逐漸上升的趨勢(如圖1所示)。
由于農村青壯年人口具有較大的遷移性,而老年人口的遷移性則較小,于是,鄉-城人口遷移也就主要表現為農村青壯年人口從農村向城市的遷移。雖然城市化進程中的鄉-城人口遷移并不能改變一個國家或地區全部人口的年齡結構,但鄉-城遷移人口在年齡-遷移率上的差異性卻改變了城鄉之間的人口年齡結構,即農村青壯年人口遷移流向城市后,在降低了城市老年人口比重的同時,卻加深了農村人口老齡化程度。根據2007年-2009年《中國人口與就業統計年鑒》中的相關年份的數據,近年來我國農村65歲及以上的人口比重在逐年提高,已超過了7%的人口老齡化國際判斷標準,而且我國農村人口老齡化水平以及農村老年人口撫養比均已超過了城鎮的同期水平(見表1)。簡而言之,在我國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中,大量農村青壯年人口向城市遷移,導致了人口老齡化出現城鄉倒置的問題,即在經濟社會發展水平農村遠低于城鎮的情況下,農村人口老齡化水平卻超過了城鎮。
實際上,除了農村青壯年人口大規模地遷移流向城市會直接加深了我國農村人口老齡化程度外,在鄉-城人口的遷移中,人們生育觀念與行為的悄然變化,即農村遷移人口的生育率變化也會對我國農村人口老齡化的進程產生影響。雖然計劃生育政策在城鄉存在著較為顯著的操作性差異,農村的遷移人口擁有著高于城市人口的生育權限,但農村遷移人口在社會、心理和文化等方面對城市生活的選擇性、適應性和干擾性,則會使其將更加趨向于城市人口低水平的生育模式。現階段我國農村人口向城市大規模遷移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改善其經濟社會生活和尋求就業機會,僅僅為了逃避農村計劃生育政策約束而東躲西藏進行遷移的也只是其中極少部分,“少生、優生和優育”已成為我國鄉-城遷移人口的主流傾向,即鄉-城遷移有助于遷移人口生育觀念的轉變和生育率的降低,從而最終加深了農村人口的老齡化程度。
目前,我國城鄉之間的養老制度仍基本處于二元分割的狀態,在城鎮,實行的主要是“社會統籌與個人賬戶相結合”的社會養老保險制度,具有較高的社會養老保障水平和覆蓋面;在農村,則因受限于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及養老制度改革的滯后性,廣大農村地區還尚未全面建立起社會養老保險制度,社會養老保障水平和覆蓋面較低,維持農村養老保障功能的主要還依賴于以家庭養老為主導的制度模式。由于我國城鄉之間養老制度改革進程和相關制度安排的差異性以及農村經濟社會發展水平仍較為落后,我國城鄉老年人口在其養老資源的獲取上也就存在著較大的差異(見表2)。較之于全國,我國農村老年人口主要生活來源來自于自我勞動以及家庭成員供養的比例更高,絕大多數我國農村老年人口基本沒有退休金,也缺乏必要的儲蓄積累為其老年生活提供基本保障,要么依靠自己的繼續勞動,要么依靠子女等家庭成員的供養才能維持其老年生活所需。

表2 我國城鄉老年人口的主要生活來源比較
家庭養老的基本內容主要是指家庭其他成員(如子女)為家庭中的老年人口(如父母)提供經濟支持、生活照料和精神慰藉。那么,鄉-城人口遷移對我國農村家庭養老制度究竟會產生什么樣的影響呢?通常情況下,鄉-城人口遷移對家庭養老制度的影響具有雙重性,一方面子女等家庭成員向城市的遷移可以增強他們在經濟上資助留守在農村的年邁父母的能力,但另一方面也會由于子女等家庭成員遠離家庭而造成了農村老年人口缺乏必要的生活照料和精神慰藉,而會相應地削弱了家庭養老方面的生活照料與精神慰藉等功能。對此,學者們曾從不同的角度進行了研究,提出了一些重要的觀點。如Mason(1992)的研究認為,在工業化進程中的人口城市化遷移會造成父母對年輕一代控制力的削弱、婦女就業率的提高、子女數量的減少、代際分離的加速以及多代家庭數量的減少等等,這些都會對家庭養老制度產生侵蝕性的影響。[3]
家庭養老是與傳統農業社會發展條件相適應的一種養老制度模式,在穩定和延續人口的再生產活動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在工業化和城市化加速以及社會經濟結構急劇轉型的沖擊下,二元結構中的傳統農業部門的社會經濟基礎必然會受到種種沖擊。那么,由于農村青壯年人口的外出就業、求學等目的而大規模地流向了城市,以及計劃生育政策在農村的有效實施,引起了農村人口年齡結構改變、農村遷移人口生育率下降和子女數量逐漸減少,以及農村家庭戶分化、傳統大家庭的減少和子女趨向于與父母分開居住等等,而使得農村平均家庭戶規模不斷下降(見表3)。另外,在農村人口遠離鄉土而遷移流向城市的過程中,即使子女在經濟資源上具有了為年老的父母提供更多的支持和接濟能力,但從農村向城市的遷移也對他們的生活方式和養老觀念形成了較大的沖擊,“父母在,不遠游”等傳統養老文化傳統也在趨于淡化。總之,鄉-城人口遷移不可避免地會沖擊和影響著我國農村養老中居于主導地位的家庭養老制度,農村家庭養老制度所依賴的社會文化環境相應地遭受了破壞,而會削弱農村家庭養老資源的供給能力,于是也就對家庭養老制度的功能產生不利的影響。

表3 近年來我國農村平均家庭戶規模變動狀況
鄉-城人口遷移不僅降低了我國農村的勞動年齡人口比重,也還使得農村遷移人口的生育率趨于下降,農村的少兒人口比重也隨之降低,也就相應提高了我國農村老年人口的比重和人口老齡化程度,這自然增加了我國農村老年人口的養老需求。從供給角度來看,我國農村養老資源可以大致分為家庭資源、自我資源和制度性資源。由于鄉-城人口的大規模遷移會造成我國農村家庭養老資源被抽血式地大量流向城市,農村家庭養老資源在供給上出現不確定性甚至會出現不同程度的減少,再加之農村社會養老資源的制度性缺失,新的替代性資源卻又未能有效形成。因此,鄉-城人口遷移下的我國農村養老資源供給與需求則會發生反方向變動,農村養老資源供求缺口將趨于擴大,農村養老資源供求均衡格局就會被打破,這種狀況則使得維系我國農村養老保障功能的家庭養老資源供給途徑將難以滿足不斷增長的農村養老需要。
由于我國現行的社會養老保障制度所福佑的主要還是城市的老年人口,農村老年人口絕大部分仍被排除在社會養老保障的“安全網”之外,而幾乎成為“被遺忘的角落”,其養老需求只能由家庭提供。在鄉-城人口遷移中,農村青壯年人口的大量流失,其結果在為城市發展提供了源源不斷的“人口紅利”而有效緩解了城市人口老齡化的同時,卻不斷加深了我國農村人口老齡化程度,并對農村家庭養老制度產生了較大的沖擊和影響,家庭養老的功能則逐漸變得不堪承受農村人口日益老化的養老負擔之重。鑒于目前我國鄉-城人口遷移中農村人口老齡化及農村養老困境和隱憂,那么,加快建立健全我國農村新型養老保障制度,也就成為了統籌我國城鄉發展,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應有之義。
在農村養老制度改革的探索上,我國一些地方曾進行過農村養老保險(簡稱“老農保”)的嘗試,但由于“老農保”的籌資渠道單一,僅來源于農民自己繳費,既沒有集體補助也沒有政府補貼,仍舊沒有跳出農民自我儲蓄積累的傳統家庭養老的基本框架,因此也就難以充分調動農民參保的積極性,以至于造成近年來農民參保人數的連年萎縮,而基于“老農保”的農村養老制度改革也就基本陷入了困境。有鑒于此,黨的十七屆三中全會所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推進農村改革發展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則明確提出了建立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制度(簡稱“新農保”)的要求。為了落實黨的十七大和十七屆三中全會的相關精神,2009年6月,國務院審議通過了關于開展“新農保”試點的指導意見,決定于2009年10月1日前在全國10%的縣(市、區)開始“新農保”的試點,并逐步擴大試點范圍,到2020年前基本實現全覆蓋。較之于“老農保”,“新農保”采取了社會統籌與個人帳戶養老金相結合的基本模式和個人繳費、集體補助與政府補貼三位于一體的多元籌資渠道,支付結構分為基礎養老金和個人賬戶養老金兩部分,從而實現了農村養老保障制度與機制的全方位創新。可以說,推行“新農保”是我國農村養老制度改革的重要舉措,對于積極應對農村人口老齡化,消除鄉-城人口遷移對農村養老制度的不利影響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另外,在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中,農民工的跨地區流動作為我國鄉-城人口遷移的主力軍,其對于全省經濟社會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農民工作為城市產業工人的有機體,卻又由于其身份的限制而難以納入城鎮社會養老保險制度保障之內。因此,妥善解決農民工的養老保障問題,也是我國農村社會養老保障制度改革的重要內容。國家統計局的有關調查顯示,目前農民工沒有參加保險的情況十分普遍,尚未參加養老保險的農民工占被調查總數的比重高達73.37%。[4]究其原因,農民工不愿意參保的一個重要因素在于其較高的遷移性,這就決定了農民工很難長期連續在一個地方務工,而目前的養老保險還不能實現跨地區續轉,如果農民工返鄉或繼續遷移流向另外一個地方而中斷參保的話,所能退回的也只是其個人繳費的部分。由于無法轉移接續,跨地區就業的農民工繳費年限也就不能累計計算,從而致使很多農民工不能享受基本養老保險待遇,這種狀況顯然損傷了農民工參加養老保險的積極性,甚至在有的地方出現了大量農民工退保的情況,這勢必會造成數目龐大的農民工仍游離于社會養老保險的保障之外,而當年邁的農民工年老體衰,又遷移回流到農村之后其養老問題則必將再次激發。因此,尋求解決農民工養老保險中接續轉移問題的有效途徑,既是應對我國鄉-城人口遷移中的農村人口老齡化及養老困境的需要,也是推進我國統籌城鄉發展,加快農村養老制度改革的重要內容。
[1]劉爽.中國的城鎮化與區域人口老齡化[J].西北人口,1998,(3):12-16.
[2]Rogers.A.Migration,Urbanization and Spatial Population Dynamics[M].Westview Boulder,1984.
[3]MasonK.O.Family change and support of the elderly in Asia:what do we know[J].Asia-Pacific Population Journal,1992,7(3):13-32.
[4]國家統計局課題組.城市農民工生活質量狀況調查報告[J].調研世界,2007,(1):25-30.
(責任編輯 楊仙麗)
C922
A
1008-4479(2011)01-0042-05
2010-09-19
王澤強(1972-),男,安徽長豐人,經濟學博士,安徽省委黨校經濟學部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人口、資源與環境經濟學。